藍田縣子喬遷之喜。


    原本是要大操大辦的。


    可偏偏,李北玄隻請了盧國公;


    忠國公、戶部尚書、大理寺少卿和京兆府尹。


    連兩個便宜老丈人都沒請,這就有點兒耐人尋味了。


    朱知節在家耍著大斧子。


    虎虎生風,三個兒子和部曲更是叫好不斷。


    門子遞上來請柬,老朱瞬間陷入沉思。


    “朱福,點上二十部曲,隨老夫去藍田。”


    老朱頓了頓,“以後,你們就留在藍田縣子府了。”


    “啊?”朱福一怔,頓時苦瓜臉,“老公爺,我們除了殺人什麽都不會,萬一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得罪了李爵爺……”


    “會殺人就成。”老朱放下手中請柬,“那小子比老子會享受,家裏光是絆馬索就十來根,藍田縣的牛都快被他殺絕戶了。”


    “能殺牛啊?”朱福臉色瞬間變得熱情洋溢起來,“能殺牛俺們去。”


    “瞅瞅你這點兒出息。”老朱狠狠一瞪眼。


    “爹,那我們呢?我們去不去?”


    “你們過去作甚?”老朱對著朱懷墨就是一腳,“去給老子準備馬車。”


    兩個時辰後,老朱來到了藍田縣,看著縣子府滿意地點點頭。


    “哇哈哈!”


    “小崽子不錯,竟然主動邀請俺老朱過來做客。”


    一個人影出現在門口,老朱大笑,“快開酒宴,再把媚香樓、百花宮的姑娘全都叫來……”


    李北玄突然覺得,找老朱來參加喬遷之喜,就是人生中最錯誤的決定。


    “朱伯伯,還有客人呢。”李北玄小心翼翼道。


    “啥?”老朱狠狠一跺腳,“你竟然還請了別人?完了,俺老朱白疼你一迴,這是感情淡了……月娥……快去找幾個胡姬,來撫平一下俺老朱心靈上的創傷……”


    “為老不尊的貨色,越老越迴旋了。”


    一輛馬車停在了縣子府的門前,從裏麵走下來忠國公石有貞和戶部尚書馬賓王。


    隨後,在後麵的馬車裏,走下來京兆府尹崔靜齋,以及大理寺少卿張蓮舟。


    看著門口的幾人,張蓮舟就感覺自己腿肚子發顫。


    搞不明白,李北玄為啥請他這個芝麻綠豆大的官兒。


    李北玄宴請,十分講究排場。


    新羅婢在懷伺候,穿著妖豔的胡姬在翩翩起舞。


    胡姬的檔次比盧國公府要講究很多,清一色的金發碧眼。


    隨著李北玄一聲吆喝,熱騰騰的佳肴,擺在了餐桌上麵。


    老朱被幾名新羅婢團團圍住,捏肩夾菜捶腿。


    還有一個新羅婢的大胸脯,不斷在老朱身上蹭來蹭去。


    在吃喝方麵,來參加喬遷的幾位客人,確實自歎不如。


    李家的廚子,總是能搞出來新奇古怪的菜肴,也不知道他們家的廚子,想沒想過跳槽。


    起初,張蓮舟還有些放不開,畢竟身邊不是國公就是大佬。


    可看見他們都是左擁右抱占盡便宜,張蓮舟幾杯酒下肚也就徹底放開了。


    出來玩,講究的就是一個開心,不然就顯得不合群了。


    酒喝了一半,老朱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說吧,多大的事兒,把我們幾個都請過來了?”


    “朱伯伯,你看。”李北玄把請帖攤開擺在桌子上。


    “嘖嘖嘖。”老朱看著請柬嘖嘖稱奇,“請你喝酒是拉攏你,沒必要想成是鴻門宴吧?”


    “小侄沒參加過這樣的宴會,生怕著了道兒,這才請幾位叔伯過來,求教求教。”


    “這事還用求教?請你喝酒你就去,喝完了就耍酒瘋……”老朱咕咚灌了一大口酒,摟著懷裏的胡姬親親啃啃,不再理會李北玄。


    “……”李北玄:完了,白花錢了,這頓酒全特麽喂進狗肚子裏了。


    “有警覺之心是好事。”馬賓王表情嚴肅認真,“三個人約你一個十多歲的娃娃,確實該小心一點兒,不要被牽扯進一些醃臢的是非中才好。”


    “還望二叔指點小侄。”李北玄虛心地請教。


    “指教談不上,我先幫你分析一下。先說東宮,他是因為特殊情況被立為的太子,本人沒有什麽雄心壯誌,充其量就是個守成之君。”


    “魏王殿下不同,他是所有皇子之中最兢兢業業,也是最勤奮好學的。近年來得到的恩寵已經超越了東宮,就連出行的儀仗規模也和東宮持平。原本是要就藩的,但因為你……目前依舊賴在京城沒走。”


    “太原王家發跡於先秦,老祖宗王信曾經佩十三國印。王家的子女曾和十三國君主聯姻。武朝統一北方之前,先帝專門娶了王家的女子並立為皇後,這才沒動刀兵收了太原。我朝門閥氏族之中,太原王家最大,就連皇帝也要給他們家三分薄麵。”


    李北玄就靜靜地聽著,好像是在聽什麽八卦新聞。


    “老夫說了這麽多,你明白後麵怎麽做了嗎?”馬賓王問。


    “啊?”李北玄瞪大眼,不可思議地看著馬賓王,“二叔,你說的都是世人皆知的事情,我還以為有什麽八卦內幕呢。”


    馬賓王恨鐵不成鋼,“我來問你,他們為什麽請你喝酒?”


    “這……”李北玄沉默不語。


    “蓮舟,你來告訴他。”崔靜齋抿了一口酒,看向張蓮舟。


    “從侍郎大人賜死之後,我武朝就沒出現過什麽驚天動地的事情,直到李爵爺閃亮登場。且不說各種產業和爆破筒、土豆,光是戰勝了洞庭三賢,就讓武朝文壇徹底站了起來。”


    張蓮舟略微沉思後開口道,“一個十六七歲的孩子,做出這麽多驚天動地的大事,僅僅用了大半年的時間。說好聽的宴請叫作結交,實則都是想為己所用。理論上講,這三張請柬到得有些晚了。如果是下官的話,和洞庭三賢比試之後,就會遞上請柬。”


    “說得不錯。”崔靜齋滿意地點點頭,“賢侄,你看上去低調,不和人爭搶。但實則入了有些人的眼睛,哪怕沒有結交相識,就已經掉進了泥沼無法抽身了。”


    “所以,就是小侄活得太引人注目了?”李北玄額頭上突然湧現大量的冷汗,“那諸位叔伯為何不早點提醒小侄一番?”


    “懶得罵你!”老朱推開懷中的胡姬,“張蓮舟,你接著告訴他。”


    “少年意氣勃發,怎麽提醒?說了隻會平添隔膜,說了別人也得不到一分好處。”張蓮舟笑了笑,“比如百花宮,要是提醒你就多分一份錢;要是不提醒你,等將來你蹲號子了,我們也就不用給你分錢了。”


    李北玄徹底明白了,不是不提醒,而是關係還沒到那一步。


    把你當子侄看是一迴事,想不想你將來過得好,是另外一迴事兒。


    真他媽的是人心隔肚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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