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李賢侄?”


    “賢侄,你還記得我嗎?”


    看清床上之人,張二河喜上眉梢。


    原本糾結的神色,頓時舒緩起來。


    “我爹欠你錢?”李北玄心裏一激靈。


    “呃?”張二河一怔。


    他很想說,你家的門檻太嘰霸高。


    我當年進京走關係,花了五千兩銀子,連你爹的麵兒都沒見到。


    好不容易你成人禮了,


    我送了一把純金打造的長命鎖,卻他媽的連口熱乎飯都沒吃上。


    “不欠錢啊,那就好辦了。”李北玄長出了一口氣。


    已經窮瘋了的人,抓住機會肯定不會放過,“令犬在大庭廣眾之下,一掌將我擊倒在地。這讓我在百戶所威信全無,將來如何讓手下人信服?”


    令犬?


    去尼瑪的令犬!


    張二河雖滿臉不悅,卻也不敢當場發作。


    用手使勁兒搓搓臉,露出慈愛般的關懷,不動聲色地將一張銀票遞到李北玄的手裏。


    “賢侄,犬子還是個孩子,你就讓著他一點兒。”


    看在我和你爹同僚一場,逢年過節都去你家拜會的麵子上,就別和他一般計較了。如今我即將調任京師,這是一點兒心意,你千萬要收下。”


    這話說得就有點兒軟硬兼施了。


    一層意思是,我連年來都給你爹行賄,你李家已經吃得夠多了。


    另一層意思是,李家家道中落大不如前,我即將赴京,碾死你如同碾死一隻螞蚱,你見好就收,別惹我發飆。


    李北玄瞥了一下手中的銀票,總覺得張二河在罵他:區區五百兩銀子就想平事兒,那我的小命也太不值錢了吧?


    但想榨取更多,就要放長線釣大魚,不能把目光放在眼前這點兒利益上麵。


    “突然想起來,我從小就患有腦疾。”


    “令犬和我鬧著玩的時候,正好是我舊疾複發了。”


    李北玄站起身活動活動手腳,對著朱昉咧嘴一笑,“百戶大人,剛過是我舊疾複發,和張公子沒有半點兒關係。”


    朱昉假裝恍然大悟的模樣,“那就撤銷對張東平毆打朝廷命官的指控吧。”


    “原來如此,那我在這裏就祝賢侄的腦疾早日康複。”


    張二河嘴上這麽說,心中卻對李北玄鄙夷的不行:想當年你爹是何等威風,到了你這裏……你李家才是虎父犬子!


    “朱大人,那我現在就帶犬子迴家。”張二河對著朱昉拱拱手,“就此別過。”


    “等等。”朱昉攔住了張二河,“張大人,令犬暫時還不能走。”


    “還望朱大人行個方便。”張二河先是一怔,很快明悟過來,又從袖口中掏出一張五百兩的銀票,遞給朱昉。


    “這不是錢的事兒,令犬還有多項指控在身。”


    朱昉臉色一沉,這是他和李北玄的約定,如果李北玄說自己有腦疾,那就是錢沒給夠;如果說是其他的病,就表示錢給足了,可以放人了。


    “不就是收取保護費,強搶民女嗎?”張二河大為不解,“這他媽也叫事兒?”


    “張大人,和令犬勾結的人可不是什麽地賴子。”朱昉善意地提醒道,“而是意圖行刺天子親軍的反賊。”


    “啥玩意兒?”張二河一時間竟然沒反應過來,“坐山雕那夥人是反賊?他們圖啥?圖你們衣裳圖你們鞋,還是圖個九族斬立決?”


    “他們進入酒樓,自始至終都沒調戲酒樓掌櫃。而是手持利器,闖進本官的雅間,這難道不是刺殺天子親軍的反賊嗎?”


    臥槽!


    張二河目光呆滯,當即就麻爪兒了。


    臉上瞬間失去任何血色,虛弱無力道,“朱大人,犬子和坐山雕那夥人沒關係,一點兒關係都沒有啊。”


    啪!


    一張染血的證詞,拍在張二河麵前。


    朱昉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滿臉為難地癱坐在椅子上,“張大人,這是坐山雕等人的口供,都說是令犬指使的。食客、百姓們也全都親眼所見,你這讓本官如何是好啊。”


    “朱大人,你知道的,我最近進京花了很多銀子,家中著實拮據。”


    “犬子確實和那群反賊無關,僅僅是要強搶民女。看在咱們同僚一場的麵子上,行個方便。”


    張二河臉色青一陣紫一陣,糾結了許久,這才狠狠一咬牙,從袖口中掏出一遝銀票。


    朱昉目測銀票,差不多有四五千兩,這才勉為其難地點點頭,“咱們都是給朝廷辦事的,這些年合作也很默契。令犬的事情,本官暫時不上報鎮撫司。張大人先行迴去,本官自會酌情定奪。但關上個把月,是在所難免的。”


    “朱大人盡管去做,就該給犬子一點兒教訓。”張二河對著朱昉拱拱手,“先行謝過二位,張某這就去牢房交代一下,告辭!”


    數了數銀票,足足五千兩。


    朱昉十分滿意,終於扳迴一局,太特麽解氣了。


    百戶所有百戶所的規矩,坐地分贓的過程很愉悅。


    李北玄的五百兩是醫藥費,直接拿出360兩,發放了拖欠的月俸。


    剩下的五千兩銀子,


    朱昉得了500兩,李北玄和熊戰各得250兩。


    十名小旗各得50兩,百名錦衣衛各得10兩。


    剩下的兩千五百兩,暫時入庫。


    五百兩銀子用來翻修百戶所,


    一千兩銀子用來做陣亡撫恤金。


    一千兩銀子用作日常開銷和裝備維護采購。


    對此,錦衣衛上下所有人,都沒有任何異議。


    唯獨李北玄一臉蒙圈二臉茫然:合著,這五千兩銀子,不算是我替老爹還債的?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他在百戶所立威成功,暫時獲得了手下人的忠心。


    “賢弟,想不到你坑人是一把好手。能讓張二河在咱們錦衣衛麵前栽跟頭,我是徹底服你了。”熊戰走過來,拍拍李北玄的肩膀,“再接再厲,讓咱們百戶所恢複往日雄風。”


    “賢侄,這件事大家都有參與,是見者有份。還錢之路,任重道遠,你要加油了。”朱昉煞有介事地安慰道,“還有個事,新任縣令下個月來述職,你要小心一點兒。數年來,此人一直被你爹打壓,說起來算是流放至此。”


    “……”李北玄看著自己手中的銀票,頓時覺得不香了:死鬼老爹在京城,到底做了多少孽啊?


    深吸了一口氣,李北玄問道,“這個張東平,最後咱們怎麽判?坐山雕這群人真的全殺掉嗎?”


    “誅九族要層層審批的,說出來也隻是嚇唬嚇唬張二河。”


    朱昉略微沉思,“銀子咱們收了,罪名肯定要大一點兒。就意圖行刺發配嶺南。至於張東平……杖責二十,禁足三個月。”


    “意圖行刺變成強搶民女。”李北玄意味深長地點點頭,“說不準,張二河還得謝謝咱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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