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


    隻是單純的洗澡。


    隻是純粹的相互幫襯。


    隻是很淳樸的節省些柴火錢。


    當然,


    在這個過程中,


    不可避免的會有那麽一點兒肢體和肌膚上的接觸。


    換上一套整潔的長衫,李北玄神清氣爽的去了百戶所。


    朱昉等人也正好放衙,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向著城西走去。


    十三人的飯局,銀子肯定不會少花。


    至於朱昉說的“他請客李北玄花錢”,就不是李北玄該考慮的事情了。


    你見過錦衣衛吃飯要付錢的嗎?


    給你一張白條,已經算是法外開恩了。


    讓這群官老爺們盤火一個企業很難;


    但你讓他們搞垮一個企業,輕輕鬆鬆。


    鼎豐樓不在富人區,而是開在了地段不好的城西。


    原以為生意不會好,可偏偏這裏每天座無虛席。


    還成為很多商賈聚會的首選之地。


    就在李北玄嘖嘖稱奇的時候,一名女掌櫃迎了上來。


    一身白衣勝雪,眉如遠山含黛,眼似秋水為眸。


    微微豐滿的體型,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成熟風韻的味道。


    如此絕色美婦做掌櫃,鼎豐樓活該生意火爆。


    “大人蒞臨,小店蓬蓽生輝,裏麵請。”


    女掌櫃體香誘人,聲音如春風拂麵。


    朱昉要了一個大包間,輕車熟路地點了八菜一湯。


    女掌櫃離開後,朱昉給李北玄介紹起一眾同僚。


    和李北玄平級的百戶,名叫熊戰,世襲軍戶。


    他手下的五名小旗,個個都是驍勇善戰之輩。


    美髯公王雲長、霹靂火馬翼德;


    小溫侯張子龍、錦毛虎趙孟起。


    還有一個本家,叫做李漢升,善用一張烈炎弓,百步之內箭無虛發。


    正閑聊之時,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叫罵聲。


    “讓你們管事兒滾出來。”


    “也不打聽打聽城西誰是老大。”


    “平安銀都不交,也敢在城西開店!”


    幾個麵目猙獰的惡霸,手持棍棒衝進酒樓,開始驅趕店內的食客。


    平安銀就是地痞流氓們收取的保護費,隻有交錢才不會有人過來鬧事。


    “前幾天你們剛剛收過月錢,該打點的我也都打點過了。”


    女掌櫃聞聲而來,“坐山雕,你們如果想趕盡殺絕,就別怪我報官了。”


    “報官?我好怕也!”坐山雕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風四娘,今天開始你這店就別開了,乖乖的去給張少做第三十八房小妾。”


    話落,坐山雕一揮手,身後的狗腿子們開始打砸店裏的桌椅。


    食客們也不敢在此久留,紛紛抱著腦袋,逃離了這個是非之地。


    “你們欺男霸女強取豪奪,就不怕遭報應嗎?”風四娘怒視坐山雕。


    “老子在藍田縣混跡這麽多年,就沒聽說過有什麽報應。”坐山雕猖狂大笑,“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風四娘,我勸你從了張少,不然……”


    話剛說一半,就有狗腿子來到近前,“雕哥,樓上包廂裏麵還有幾個人賴著不走。”


    “一點小事都辦不好,要你們啥用!”


    坐山雕氣勢洶洶地踹開雅間的門,“鼎豐樓黃了,都給老子滾出……”


    話說了一半,戛然而止。


    短暫的沉默之後,坐山雕等人撲通跪在地上。


    “大、大、大人,誤會,都是誤會。”坐山雕語無倫次,百口莫辯。


    被驅趕的食客中,有人見到了朱昉、熊戰。


    他們也沒跑多遠,


    有的折返迴來,有的隔著馬路看起來熱鬧,有的則是去張家通風報信。


    “這廝是城西的地賴子,喚作坐山雕。縣衙懲處多次,依舊屢教不改。”


    朱昉看向李北玄,“城西是你的管轄範圍,既然遇上了案子就由你來辦吧,本官為你斧正。”


    李北玄瞥了一眼坐山雕,


    雖然還跪在地上,但先前的慌亂已經沒有了。


    似乎,蹲笆籬子對他而言早就不痛不癢了。


    一年不被縣衙懲處幾次,出門都不好意思和同行打招唿。


    上輩子做輔警,幾乎每天都要應對各種地賴子,李北玄經驗十足。


    “馬翼德,將此人押迴百戶所,罰銀五百兩,監禁一年!”


    五百兩銀子,


    當領導的分完,剩下的應該夠補發拖欠的月俸了。


    嗯,要是這廝能供出幕後指使,崔靜齋的二十萬兩,也不是沒可能。


    千裏送人頭,禮輕情意重。


    李北玄心裏早就笑出了豬聲:小阿雕,你人還怪好的嘞。


    坐山雕聽了李北玄的話,明顯一愣,隨即神色複雜地打量此人。


    見他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立馬就放下了戒心。


    小比崽子,毛孩沒長齊就學人家辦案。


    沒雄厚的背景,能做得了地賴子?


    老子在笆籬子裏麵研究武朝律的時候,你還在你媽肚子裏深造呢。


    “大人,你別欺負小人不懂法。”坐山雕當即反駁道,“欺行霸市收保護費,最多杖責十五,罰銀二十兩。”


    “那是縣衙的規矩,本官執行的是錦衣衛的規矩。”李北玄玩味地看著坐山雕,“知法犯法、藐視上官、不服判決,罪加一等!”


    馬翼德頓時接話道,“那就是監禁四年,罰銀兩千兩。”


    “……”坐山雕:臥槽,武朝律還能這麽玩的嗎?


    李北玄滿意地點點頭,“進入店鋪打砸強收保護費,乃入室搶劫之重罪。”


    “入室搶劫,罰銀千兩,監禁三年。”馬翼德頓了頓,“數罪並罰,監禁十二年,罰銀五千兩。”


    “……”坐山雕眉毛都快擰成了麻花,他發誓這輩子再也不和當官的強嘴了。


    “賢侄。”朱昉是知道坐山雕底細的,輕聲提醒道,“你第一天上任,就審這麽大的案子,是不是有點兒……”


    “大人。”李北玄微微拱手,“這幾人持械衝進雅間,距離我等僅有幾步之遙,分明是意圖行刺。”


    “這……”朱昉微微皺眉,似乎在提醒李北玄,這不是正當的理由。


    “大人。”李北玄目光誠懇真切,“這是兄弟們三個月的月俸,和百戶所兩年的餉銀呀。”


    嘶!


    朱昉等人無不倒吸了一口涼氣:


    錦衣衛就缺你這樣的人才!


    你他娘的但凡早點兒上任,兄弟們何至於吃糠咽菜呀!


    熊戰猛地起身,狠狠一拍桌子,“意圖行刺朝廷命官,查抄全部家產,可斬立決!”


    媽呀!


    天塌了!


    我們就是想幫張少霸占鼎豐樓,咋就抄家砍頭了呢?


    坐山雕臉上瞬間失去任何血色,恐懼到了極點。


    仿佛被抽空了全部力氣,癱軟地倒在地上。


    不斷地磕頭叩首,“大人饒命,小的絕無此意,還望大人明察!”


    “那本官就明察一次!”


    李北玄擼起坐山雕的袖子,上麵什麽都沒有。


    表情一凝,陷入沉默:不應該呀,地賴子身上應該都有紋身的。


    撕啦!


    就在這時,馬翼德粗暴地撕扯開坐山雕的衣服。


    在他的胸口上,明晃晃地刺著“縱橫四海”幾個大字。


    李北玄眼睛瞬間一亮,義憤填膺聲淚俱下,“欺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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