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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醒並沒有立即動作,而是佯裝繼續望著陳浮生查看傷勢,但手上卻暗自運起內勁,隨即猛然躍起朝著身後就是重重一拳。


    那看似隨性的李塵不知為何,並沒有逃遁反而冒著腰慢慢靠近。這反常舉動自然被顧醒察覺,隨即便是一記老拳將李塵打的東倒西歪。李塵那廝仰麵倒地,雙手捂住口鼻不住哀嚎,可見此拳力道之大,恨意之深。


    陳浮生不好貿然開口,也就不再過多搭理。想來顧醒應有分寸,不會做出太多出格之事。可讓陳浮生始料未及的是,顧醒並沒有就此罷手,而是快步上前又朝著李塵小腹來了一拳。這下倒好,兩拳之下將李塵轟成了王八,蜷縮在地上發出痛苦哀嚎。


    顧醒此時氣消,撣了撣手上的灰塵,本能向後退了幾步,口中繼續言語挑釁,“別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


    陳浮生聞言猛然一變,卻見李塵驟然躍起,連連擺手討饒,“大兄弟,你就饒了我吧。往後的路還得你多多照應,快收了神通吧……”


    顧醒聽的雲裏霧裏,卻見陳浮生擺手勸道:“那要再逞一時之快,指不定接下來的路還得指望這位仁兄,若是被你三拳兩腳打壞了,那可怎麽辦?”


    看似嗔怪實則是給了顧醒一個台階下,顧醒自然沒有見好不收的道理,但嘴上依舊不依不饒,“浮生啊,那廝手上可有數萬人命,定是窮兇極惡之輩。你菩薩心腸倒也罷了,我卻是容不得。當下先行住手,但若是這廝有出格舉動,那我必將其打殺從此處拋下,讓他永世不得超生。”


    本以為這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辭能讓李塵迷途知返,卻不料此人竟是個厚臉皮。緩過勁來後便叉腰大笑道:“如此憤世嫉俗,我可是許久沒有聽人說過了。跟那群行屍走肉一起,實在讓人提不起勁來。”


    顧醒聞言頓覺火冒三丈,便要動手。卻不料李塵突然出手鉗住了顧醒,用陰冷的語調繼續說道:“小子,不還手不代表我怕了你……”這一手將顧醒震住,一時無法掙脫。


    陳浮生在此時悍然出手,擋開兩人怒色道:“有時間在此繼續糾纏,還不快快趕路?”


    此時兩人同時向遠山望去,從脫離死鬥場時便烏雲密布的遠山,此刻卻綻放出耀眼的紅光,直刺得人睜不開眼睛。李塵頓時大驚失色,不覺脫口而出,“快找地方隱蔽,不要暴露在紅光之下。”


    顧醒和陳浮生一前一後朝著一處山凹處跑了過去,李塵也快速奔去,在紅光快要覆蓋懸崖前撲了進去。不過一瞬,剛才三人所立之處瞬間蒸騰起炙熱氣浪,溫度也在一瞬間暴漲,讓人感覺置身烈焰之中。


    三人躲在陰暗處苦苦支撐,直至紅光退散後,才大口喘息。顧醒迴身揪住李塵的衣衫怒色道:“這又是何物?”


    “沒什麽,不過是歸家的太陽罷了。”李塵說的極為輕描淡寫,但陳浮生卻從那神情中讀到了一抹隱藏極深的懼意。


    “這紅光可有規律?”陳浮生起身拍了拍塵土,理了理發髻,走到陰暗處,冷聲問道。雖沒有轉頭望來,但卻似察覺到了什麽。


    陳浮生並未抬腳走出,而是將腰佩匕首慢慢伸了出去,隻聽見滋啦一聲,那匕首瞬間變的通紅,像是被烈焰焚燒一般,讓人毛骨悚然。陳浮生慢慢轉過身,望著李塵麵無表情的說道:“你先請。”


    李塵卻是連連擺手,“不敢為先,不敢為先!”


    “不敢就快說實話,不然我手上的刀子可不長眼。”顧醒此時已貼靠上去,用短刃抵住李塵後腰,加以威脅。


    可李塵卻將臉撇開,不屑一顧的說道:“兩位這般盛情,讓在下實在無福消受。不過,在下也是怪脾氣,越是威脅,越不會開口。”


    “那如何你才肯說?”陳浮生知曉此時僵持卻非明智之舉,語氣也軟了幾分。此人身上有太多秘密,還得軟硬皆施。


    李塵見陳浮生鬆口,臉上又浮現出嬉皮笑臉的模樣,“我說大兄弟,看浮生閣下都這麽識時務,你這刀子還是收起來,免得割傷了手。”


    陳浮生順勢給顧醒遞了個眼色,顧醒悻悻然收手。未等兩人再有動作,李塵又從懷中掏出兩張皮套,遞給兩人,“穿在鞋上,帶上剛才的手套,可保萬無一失。”


    顧醒和陳浮生將信將疑,李塵卻是毫不猶豫地將皮套穿在腳上,戴上手套快步走了出去。他並沒有立即走遠,而是伸了個懶腰迴頭打了個哈哈,才慢慢悠悠地走遠。


    兩人見沒有摻假,也穿戴好快步跟上,跟了上去。


    此時懸崖之上已成了炙熱地獄,但李塵卻走的極為輕鬆,還不時迴頭調侃兩句,跟顧醒鬥上幾句嘴。三人走了約莫半炷香的功夫,天際已逐漸黯淡,朦朧也在頃刻間被墨色吞噬,一股涼意席卷而來。


    當他們走到山巔之上,李塵漠然止步,蹲下身抬手朝著腳下輕叩及三聲,然後雙手合十望向遠方。陳浮生和顧醒不解其意,也未出聲打斷,等李塵動作完成後,才走上前去,往下眺望。


    遠山依舊在,隻聞風雨聲……


    李塵指著腳下的路說道:“此行充滿荊棘,你們二人千萬小心。”


    顧醒沒有繼續懟上去,似乎覺得這種小兒科的言語沒有太多意義。而是側頭問向陳浮生,“繼續跟著,還是各走各路?”


    “跟著吧,此行路遠,多少有個照應。”


    李塵似乎並沒有聽見兩人的言語,自顧自的往前走去。眼下是一條盤山險道,身手如他也走的格外小心。顧醒和陳浮生貼靠前行,身後是懸崖峭壁,眼前便是萬丈深淵。


    好在此時入夜微涼,走的並不費力,不過時已走過半。但這條路究竟通往何方,不得而知。李塵走在前也未發一言,讓此時的氣氛格外壓抑。


    就在三人默默趕路的時候,眼前赫然出現一座廟堂牌坊,牌坊恍若突然出現,讓李塵不由地停住了腳步。他本想迴望,卻努力控製住自己轉頭的衝動,還不忘出聲提醒,“千萬別迴頭,前方就是七階浮屠,走過後便是紂絕宮。”


    “看來離終點不遠了,那我等加快腳步吧。”說著顧醒就要繼續朝前衝去。


    可李塵卻抬手攔住,壓低聲音道:“七階浮屠並非尋常牌坊,分別對應人的七種極端惡行,分別是暴食、色欲、貪婪、暴怒、懶惰、憂鬱、虛榮及傲慢。每過一階都需要付出相應的代價,要麽就是得到看門人的認可,方可繼續前進。”


    “代價是什麽?看門的認可又是什麽?”


    “不知,我也是第一次來此,與二位並無區別。”李塵無奈聳肩,一臉惆悵。


    廟堂牌坊逐漸清晰,借著月光可以清楚的看到上麵用古篆體寫著兩個字“暴食”。牌坊兩根立柱用暗紅朱砂塗滿,卻沒有任何溢出的痕跡。這座牌坊高揚的角懸並無出奇,隻是那兩隻角上分別掛著一顆碩大的人頭,在月光下顯得格外詭異。


    一陣輕咳聲響起,牌坊後走出一名幹瘦老者,杵著根與他登高的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到三人麵前。一陣夜風拂過,掀起了老者衣衫,那破敗的衣衫之下竟隻有一副骨架,並無一點血肉。


    李塵本能地後退一步,這種壓迫的危險讓他有些畏懼。此時情況不明,三人不敢貿然開口,隻能等待老者。時間在一點一滴的流逝,老者隻是好奇的打量著三人,並未有任何開口之意。


    良久過後,老者漠然轉身,似乎沒有繼續逗留的打算。陳浮生卻在此時往前站了一步,朗聲道:“我等三人受宋帝相邀,前往紂絕宮,還請前輩行個方便。”


    老者聞聲停下腳步,但卻沒有立即轉身,而是語調悠然地說道:“可有吃食?”


    陳浮生沒有動作,李塵抬手示意兩人稍安,上前沉聲道:“並無吃食,我等已多日未曾進食。”


    “如此,那爾等有何物可留,讓老夫放行啊?”老者猛然轉身,頭顱突然飛起,懸在身體上方,冷冷望著三人。


    三人皆是低頭,不敢與之對視。良久過後,老者才有些不悅地說道:“你們這群後輩,也不知尋點吃食來孝敬老人家,真不懂規矩。”說完往牌坊前一指,一麵銅鏡赫然出現,發出淡藍幽光。


    老者頭顱落迴脖頸,繼續說道:“上前一觀吧,若是無罪,便可通過,若是有罪嘛,嘿嘿嘿……”說著才還用舌頭舔了舔嘴唇。隻是這條舌頭實在太長,讓老者顯得更加猙獰恐怖。


    陳浮生率先上前,銅鏡中沒有絲毫波瀾,老者眉頭微皺,冷聲說道:“下一個。”


    顧醒漠然走上前,不知為何,李塵卻是有些懼意,沒有爭先。顧醒立於銅鏡前,也安然無恙。老者此時已是麵沉如水,繼續說道:“下一個。”


    待到李塵上前,銅鏡之中開始翻騰光浪,好一陣才停止。老者已是眉開眼笑,“少年人,你可沒少吃啊。”


    李塵此時麵如白紙,抽出匕首朝著手臂就是一刀,然後將斷手拋給老者,冷聲道:“代價已付,概不相欠。”說著便越過銅鏡,走了過去。


    老者也沒有為難,接過斷臂張開血盆大口幾下就咽了下去,還滿意的打了個飽嗝,走入牌坊中消失不見。此時顧醒和陳浮生已是看的目瞪口呆,李塵卻是沒有絲毫隱瞞,“我吃了太多鄉民血肉,不過我早有準備,看不是好好的嗎?”


    那條被斬斷的胳膊,並沒有任何損傷,這一幕讓顧醒和陳浮生不禁麵麵相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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