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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翼縣數裏之遙,老黃頭麵色依舊有些憂心忡忡,不知是否擔心樹大夫那妖人會折返而歸。陳浮生端坐於轎中,又將鬥笠黑紗戴了迴去,亦如初見時的模樣。隻是此時一路行去,孤嘯山莊眾人不得不與他們分道行之,多少有了幾分落寞。


    當一行人再次路過天坑時,駐守在此處的兵卒卻沒有半點相熟,而是用一種審視陌生人的警惕,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們。老黃頭不禁自嘲笑道:“俗事之中,不過寥寥雲煙就已換了這副嘴臉,老夫卻是沒想到啊,慚愧慚愧。”


    端坐在轎中的陳浮生,卻並未受此影響,反倒輕聲哼唱起落日之遙處曾廣為流傳的詩篇,“立於山巔震四方,萬戶來朝終日忙。月半落星獨人醉,一叟一童歸故鄉。”


    顧醒掀開馬車車簾望向陳浮生的大轎,竟瞧見涵姨的眼角有些濕潤,不知在這詩篇中,是否想起了心中的過往。馬車前執鞭的易南星,抬手重重一揚,兩匹高頭駿馬吃痛嘶鳴,馬蹄也快了許多。


    老黃頭自然明白易南星說示,便順勢坐了下來,歪著頭將手搭在膝蓋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問道:“嘿,易老弟,陳小子念的是哪一出啊?我怎麽沒聽過?”


    烈馬再次發出刺耳地嘶鳴,惹得二丫頭趕緊捂住耳朵,還不忘嘀咕一句,“易叔,悠著點。”


    顧醒放下簾子,正好迎上了魏無忌的目光。多日來他一直在翼縣酒樓修養,隻是後來才聽聞這幾日的驚心動魄,不免有些唏噓。當顧醒收迴視線,才聽見易南星不情不願地迴答道:“不知你可知道,‘落日八鬥’?”


    老黃頭聞言立馬來了興致,將剛才的不悅全都拋諸腦後,坐直了身體,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說道:“不知,還請易老弟賜教。”


    這一幕被跟在轎旁的涵姨瞧了個一清二楚,見易南星實在興趣乏乏,便輕聲蔑笑道:“喲,黃老前輩不是號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還精通陰陽之術嗎?怎會連這響徹九淵的‘落日八鬥’都沒聽說過呢?”


    老黃頭本是滿臉堆笑,聞言不禁麵色一紅,幹咳幾聲後才支支吾吾道:“老夫素來對這舞文弄墨之事知之甚少,那不知小涵可否賜教?”


    顧醒噗呲一聲笑了出來,雖瞧不見老黃頭的麵容,但可想象他那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的嘴臉,實在讓人捧腹。二丫頭也聞聲輕笑,低頭時瞧見魏無忌正癡癡地望著她,不覺麵色一紅,撇過頭去,不再望過來。


    顧醒自然將這一切看在眼裏,不過他卻不沒有點破之意,反倒出言相激,“前輩啊,看來胸中也有點墨,還有七鬥之才啊。”


    這一句出口,惹得涵姨、易南星和陳浮生一陣狂笑,根本停不下來。老黃頭卻是一頭霧水,不知何意。二丫頭實在看不下去,這才出言解惑,“黃爺爺,顧家哥哥說你胸懷七鬥,便是缺了一鬥,一鬥都沒有啊。”


    老黃頭沉吟半晌做恍然大悟狀,咬牙切齒道:“顧小子,你現在可隻能指望老夫,這般戲耍,老夫可不會手下留情。”說著作勢就要掀開車簾衝進去教訓顧醒一頓,卻被易南星一把拉住,“你都這麽大把年紀了,不覺為老不尊嗎?”


    涵姨自然不會放過這幫腔的機會,“說的是啊,老黃頭,你瞧瞧你臉上的褶子,都快趕上漠北的溝壑了,說出來也不害臊。”這兩人一唱一和,猶如夫唱婦隨,惹得老黃頭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不覺啞然。


    陳浮生卻是漸漸收斂了笑意,忙著打圓場,“黃老前輩,涵姨和易叔口中的‘落日八鬥’,正是在下。彼時曾考取功名,隻是家父不願我涉足官場,這才迴落日峰繼承家業。”


    老黃頭聞聲而動,陳浮生此時給了台階,自然不能放過,便立馬朗聲笑道:“哎喲,陳小子,不錯啊,‘才高八鬥’原來說的就是你啊。”


    涵姨不禁又翻了個白眼,又冷嘲熱諷道:“有些人還懂‘才高八鬥’,分明是一鬥都沒有。”老黃頭卻是佯裝未聞,摸出煙杆又開始吧唧吧唧地抽了起來。


    此時天色漸晦,天際的夕陽拉扯著長長的影子,將幾人籠罩其中。顧醒掀開車簾,望向遠方,遠方的遠方,或許會有一人正在等著他。陳浮生輕咳了幾聲,出言道:“再走約莫兩個多時辰,便會有一處客棧,到時我們休息一晚,明日再接著趕路。”


    老黃頭卻是有些無所謂的模樣,隻是眯著眼睛抽著旱煙,不知在想些什麽。涵姨雙手卻緊緊抓在了一起,有些猶豫卻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陳浮生抬手撩開轎簾,輕聲問道:“涵姨可有心事?”


    聽見陳浮生相問,涵姨猛然一震,隨即尷尬一笑,搖了搖頭。陳浮生也不再堅持,放下簾子吩咐道:“加快腳程,趕在天黑前到達。”


    易南星搖臂一揮,兩匹烈馬再次發出嘶鳴,八蹄如飛,開始奔跑了起來。陳浮生的八名轎夫也不甘示弱,跟著馬車快速前進,竟沒有一點落後。老黃頭過完了哇嘴癮,將煙杆插迴腰間,悄聲問道:“易老弟,前方可有舊人?”


    這一句問的太過直白,易南星恍若未聞,並沒有搭理老黃頭的意思。顧醒卻在此時掀開車簾,輕拍了下老黃頭的肩膀,示意他進來說話。老黃頭斜眼瞄著易南星,見此人依舊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便悻悻然收迴視線,鑽進馬車。


    此時本是躺在馬車內的魏無忌,已被顧醒攙扶著坐了起來,恢複了些力氣的他,用尚有些虛弱的語調說道:“前麵那處客棧,確有傳言,並且多年來去過那裏的人,都是有去無迴。”


    老黃頭聞言麵色一沉,隨即又咧嘴笑道:“怎麽講?老夫許久沒聽故事了,你小子得好好說道說道。”


    顧醒剛才隻是聽魏無忌淡淡提了一嘴,並未放在心上。將老黃頭叫進來,也不過是繼續讓其丟人現眼,省掉些許口舌之爭,他一人可抵不過涵姨和易南星的雙簧。


    而此時聽魏無忌再次說起,他本就有些蒼白的麵容上,竟是有了些許懼色,扶住馬車內沿的手也開始微微顫抖,不知是這一路行到此處的顛簸,還是接下來要講的故事太過匪夷所思,才讓他心緒難安。


    老黃頭急性子上頭,不免連聲催促,二丫頭卻是狠狠瞪了老黃頭一眼。老黃頭順勢閉嘴,隻是眼巴巴地望著二丫頭,似有討饒之意。顧醒瞧著兩人這般模樣,心中一股暖意,原來這老黃頭是真心將二丫頭當做孫女,才會這般寵溺,連一個眼神也會這麽在乎。


    魏無忌依舊在調整心態,他逐漸適應了馬車的顛簸,整個人開始蹲下去蜷縮在一起,這才慢慢開口說道:“我也是聽村東頭的長輩說的,不知真假。隻是這些年出村說要去碰碰運氣的親壯沒有一個迴來,這才越傳越玄乎。”


    老黃頭想要開口,又瞧見二丫頭正盯著自己,便悻悻然閉上嘴,抽出旱煙杆子叼在嘴裏,就這麽默默聽著。


    顧醒順勢遞過水囊,摸出一塊燒餅遞給魏無忌,輕聲說道:“你肯定餓了,先吃點東西,慢慢說,不著急。”魏無忌接過水囊和燒餅,開始大口大口的撕咬起來,像是許久沒有吃食,有些狼吞虎咽。


    老黃頭瞧著他吃的這麽香,也下意識地摸了摸肚子。二丫頭噗呲一聲笑了出來,從身後摸出一個有些發涼的饅頭,遞給老黃頭,“吃吧,別餓著了。”


    “哎!”老黃頭笑著哎了一聲,接過饅頭也開始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顧醒卻沒有絲毫胃口,隻是瞧著兩人的狼吞虎咽,忐忑地等待著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情。


    魏無忌三下五除二將燒餅塞進腹中,又猛灌了幾口水,許是喝的有些急,劇烈咳嗽了幾聲。又連忙再灌了幾口,將尚在咽喉的食物咽下,這才打了個長長的飽嗝,恢複了些元氣。


    老黃頭手中的饅頭並未吃完,許是有些舍不得,將剩下不多的饅頭小心翼翼地塞進了懷中,拍了拍後,才在衣衫兩側擦了擦,望向魏無忌。


    魏無忌雙手緊握水囊,穩了穩心神繼續說道:“聽村東頭的長輩講,多年前,從東都洛陽到曹州,要走約莫半月。從洛陽東城門出,一路向東走,要經過孟州、宣城,汴州,葵陽,我們翼縣便是此行必經之地。”


    老黃頭聞言有些疑惑不解,便隨口問道:“這跟你要講的事情,有什麽關係呢?”


    顧醒挪了挪位置,湊到老黃頭身邊,“魏小哥的意思,就是來往行商之人,都得從翼縣經過,所以才能聽到許多傳聞,並且知曉一些未見記載的傳說。是這個意思吧?”


    顧醒說著含笑望向魏無忌,目光中帶著一絲善意。餘光卻瞥見他衣衫之間有一本書的封皮,露了出來。顧醒不動聲色,伸手問魏無忌要水囊,後者下意識往後一靠,見顧醒沒有惡意,這才將水囊遞了過去。雙手交錯在一起,有些茫然的點了點頭。


    二丫頭自然明白,這兩人都急於從魏無忌口中知曉前方的情況,但卻有些操之過急。這一言一語的說著,讓這才經曆了慘絕人寰悲劇的可憐人,心中難免有些不安。於是便躬身走到魏無忌跟前,笑著說道:“別著急,慢慢說。”


    魏無忌瞧著二丫頭燦爛的笑容,微微愣神後,這才慢慢穩住身形,迴以微笑。老黃頭正要起身,不料馬車一個顛簸,正好被顧醒抱在懷中,惹得二丫頭哈哈哈大笑。


    馬車中氣氛逐漸緩和下來,而馬車外的三人的神情,卻越發凝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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