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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不敢相信,卻不得不相信,眼前的老道之前的所作所為是為了迎合亂軍,而非迎合天意。他們卻也不願相信,自己在數月的時間裏,居然成了這“人麵獸心”老東西的幫兇。


    當他們從“黃粱夢”中醒來之時,就應該意識到,此處才是現實。那繁華之地,煙波浩渺的雲煙之中,隻是虛幻的夢境。可他們不願醒過來,不願再一次麵對殘酷的現實,成德鎮已毀,曾經的家園隻剩下寂寥和血腥,這一切都是他們不願麵對的。


    而當初老道人來此布道,所奉行的居然是所謂的天道抉擇,事到如今想來,也覺著可笑。那些不願相信的百姓,被一個個斬首示眾,而他們隻能麻木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默不作聲。


    也就是這樣的怯弱和退縮,讓那些敢於抵抗的人們白白犧牲。也讓他們深陷幻境之中,無法在靠著自己的意誌蘇醒過來。


    這是亂世的悲哀,盲目的崇拜下,是近乎扭曲的人性。麻木的心靈已經難以讓他們迴歸到正常的生活,或許他們也根本不想再迴去。


    如果當初他們沒有屈服於亂軍和妖道,那麽他們也不會淪落成今天的樣子。但這世間哪來的如果,都是一步錯步步錯的結局……


    那祭壇上的老道人還在抽搐,老黃頭已經鬆開了手,任由他在祭壇上扭曲,翻滾,哀嚎。也許這樣的結局才能略微安慰這一眾百姓受傷的心。


    短暫的沉默之後,便是一場聲嘶力竭的爆發。這些沉迷“黃粱一夢”不願醒的百姓,在心中的信仰逐漸崩塌之後,開始變得歇斯底裏和瘋狂起來。他們一部分人發了瘋一樣地衝向老道,開始在他裸露的皮膚上撕咬,像一頭頭嗜血的兇獸。


    而那老道此時身體還在不斷扭曲,但眼神中卻流露出無法抑製的恐懼。一口接著一口,皮肉快速瓦解消融。老道人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已經露出森森白骨。


    老黃頭識趣的挪到一邊,冷漠地瞧著眼前的一切,看著一個個人慢慢變成野獸,逐漸喪失人性。這是亂世血淋淋的真相,也是這個時代赤裸裸的悲哀……


    轎中人輕歎一口氣,似有所感,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麽,隻能用輕歎代替無奈。他心中所感,是對亂世不公的憂慮,還有對剛才自己戳破那虛妄美好的歎息。


    倘若他不那麽做,這些人是否還會活在“黃粱夢”中,渾渾噩噩地過完一生,而他這般生拉硬拽地將他們扯迴現實,是否太過殘忍……


    冥尊走到轎前,輕敲轎沿說道:“陳先生無須憂慮,這本就是亂世既定的規則罷了。倘若真給了他們不切實際的幻想,才是將他們帶上絕路。”


    那一眾百姓依舊在啃咬撕扯蓬萊仙山的道人,對身後的一切置若罔聞。而那些沒有參與其中的百姓,一個個雙眼無神地望著四周滿目瘡痍,隻能無助地抬起手,在虛空中慌亂抓撓著,對眼前的一切都變得異常陌生。


    “這樣的打擊,不是尋常人所能承受的,隻是接下來的路,還得他們自己走。”陳浮生聽完冥尊的寬慰,語重心長的說道。


    眾人不願繼續逗留,便整理了下情緒,再次向前走去。這成德鎮之行,讓眾人心中再次揪緊,也讓他們更加急迫地希望著,不久的將來,能夠天下太平。


    馬車中的二丫頭不知何時掀開了簾子,卻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又跌了迴去。隻聽見一聲吆喝,駕車的易南星用毫無感情的語調說道:“孩子,這就是亂世,以後的路,要格外小心。”


    說完就一鞭打在良駒臀上,向前奔去……


    就在眾人走後不久,那群已經退變為“野獸”百姓開始對身邊茫然無措的百姓發起了攻擊,他們已經喪失了理智,但生存的本能還在驅使著他們,要活下去。


    重新開始生活已經不可能,但能解一時饑餓,就算同族相殘也在所不惜。


    就再這一眾百姓撕扯抓咬的當下,不遠處又一人姍姍來遲,卻又恰如其分。似乎他一直在等待著這一刻的到來。隻見他身材凹凸有致,配上她那張俏麗麵容顯得相得益彰,隻是她眼中流露出的厭惡和冷峻,讓瞧見她的人皆是不寒而栗。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在城外伺機而動的零陵。隻是她並未暴露目標,而是選擇等到此間事了,才現身而出。零陵瞧著眼前的一切,緩緩拔出短刀,邁著優雅的步子想前走去。


    那些已經陷入癲狂的百姓,瞧見這孤身一人的外鄉客,紛紛麵露猙獰,牙縫間還有點點殷紅血肉,若隱若現。其中離得最近的幾人早已按奈不住朝著零陵衝了過來,也不見她有絲毫猶豫,隻是輕描淡寫地往前一劃拉,那人就兩眼一黑,身首分離,當場氣絕。


    若是換了以往,這些百姓早該四散奔逃,可這數月以來的種種已經擊潰了他們的心智,哪裏還看得清即將到來的危險。


    眼見曾經的同伴,如今的血食倒下,有幾個百姓又不知死活地衝向零陵,可更多的則是撲向那身首分離的百姓,似乎已經忘記曾經的相熟,還有那日出而作的相逢,日落而息的相守。


    零陵眼神中沒有一絲憐憫,全是對這些已經喪失理智之人的鄙夷和唾棄。


    “人性,不過如此。”零陵這般想著,手中的短刀隨著身體開始輕盈舞動,似那跳著“麗人行”的舞者,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都顛倒眾生。可這些百姓在刀刃劃過肌膚後開始痛苦哀嚎,他們似乎忘記施加到別人身上的痛苦,自己卻無法感同身受。


    也許,零陵的刀刃將他們從癲狂中再次拽迴現實,而這一次等待他們的是永恆的沉寂和解脫。


    當最後一顆頭顱墜地,天空中開始下起了小雨,似要將一切罪孽洗淨,讓大地重生。可這已經根植在土壤裏的罪孽,又怎會是一場“及時雨”能夠洗滌的呢?不過是為了掩藏那表麵的瘡痍,深入骨髓的腐朽,還在不斷蠶食著這片難以為繼的土地……


    零陵任由雨水衝刷刀刃,將那沾染的汙濁洗滌幹淨。然後收刀入鞘,戴起鬥笠,往雨幕深處行去。


    …………


    此時一行人已經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可他們卻並未走出多遠,不過數裏路後,就遭逢暴雨,隻能折中尋覓安身之所。遙遙望見雨幕之中有連成一片的軍營,一個個身披甲胄,手持弓弩的兵士,正虎視眈眈地望著他們。


    而剛才被老黃頭一肘擊飛,倒在地上裝死的年輕道人,此時正站在一名身高八尺,虎背熊腰的將領身邊,似乎正在說些什麽。


    眾人不再前行,雙方就這麽對峙著,轎中傳來難以壓抑的咳嗽聲,惹得搖扇女子又是一陣心疼。


    過了片刻,那將領向前走了幾步,也不見其拔刀,而是來到隊伍最前,抱拳朗聲道:“本將軍乃是此處駐守,爾等來此,所謂何事?”


    老黃頭滿頭亂發此時已被雨水浸濕,他聞言便上前一步,嬉皮笑臉道:“剛剛惹了的麻煩,想來將軍處避避風頭。”


    羅休聽聞老黃頭之言,有些氣惱,幾步走上前就像辯解幾句。不料被老黃頭一拳打在腹部,臉色一變,再也說不出話來。墨野瞧著羅休吃癟,又望了望老黃頭的背影,有些忍俊不禁。


    這老頭剛才許是沒有發泄完情緒,才想著拿這些兵士開刀。如此說來,自己撞上,也怨不得別人。剛才那蓬萊仙山的老道也隱隱提起亂軍之事,此人既然自稱駐守,恐怕也脫不了幹係。


    那將領聞言輕蔑一笑,隨即板著臉厲聲喝道:“爾等流寇賊子,我已接到洛陽飛書,要將爾等就地正法。若是識時務,就不要抵抗,免得遭受無妄之災。”將領邊說著,眼睛邊朝白琊身上瞄去。原來這雨下的太過不合時宜,將眾人周身浸濕,白琊那凹凸有致的身形,暴露無遺。


    不光是那將領,就連站在最前的兵士也露出急色攻心的模樣,想要將這幾人拿下,等待將領享用完後,好便宜他們。


    老黃頭順著將領等人目光看去,頓時明白過來。但隨即又繼續嬉皮笑臉道:“將軍看我等都濕透了,哪裏還敢反抗,趕緊將我等緝拿歸案,好吃頓熱乎的。”老黃頭說著就要往前走,一副要投案自首的模樣。


    可那將領身後突然冒出一個歇斯底裏的聲音,似乎對老黃頭深惡痛絕,“將軍切勿相信這老滑頭之言,師尊就是慘死在他屠刀之下。”


    老黃頭皺了皺鼻子,有些不悅,“你這小娃娃,怎麽張開說白話,我這哪裏來的屠刀,又怎麽殘害你師尊啊?”說著就要上前,一副要問個清楚的模樣。


    可那將領何等機敏之人,立刻抬手阻止老黃頭繼續前進,“老人家稍安勿躁,是非曲直我自會查清楚。不過現在,還請諸位乖乖束手就擒的好。”


    老黃頭已在弓弩手射程範圍內停步,也不繼續上前,隻是隔著將領遙望那年輕道人,還不時露出恐嚇之意。嚇得那年輕道人跌坐在地,引得一眾兵士哄笑不已。


    年輕道人也顧不得許多,就這跌坐在地還不住地指著老黃頭破口大罵,許是這人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若要論起來,他師尊確實是因老黃頭而死,但這師尊和徒弟到底有多少感情,就不得而知了。


    若要說真正的原因,恐怕是這些人誤了他的好事,讓他本來紙醉金迷的生活徹底煙消雲散,這也許才是問題的關鍵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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