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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話語裏的威脅之意已是展露無遺,但零陵隨後的一句,卻讓本已是神誌不清地顧醒,似被人猛地扇了一巴掌,雖有七分迷糊,卻多了三分清醒。


    隻聽零陵說道:“記得在那地方,您不是還教過我麽?怎麽,這般不近人情?”說完還嘟囔著,有些哀怨。


    墨野卻是無心繼續糾纏,他雖不知納蘭用了何種手段,將這麽一位單純天真的女孩蠱惑成了如今的模樣,但她依舊還記得一些從前的片段,雖湊不成完整的記憶,但也聊勝於無,這也是她為何對過往如此執著的原因之一。


    墨野透過麵具望著零陵麵具下的雙眼,但四目相對時,便有千言萬語卻無法道出。零陵感覺眼前人對自己有一種說不出的情愫,似有些惋惜,又有些遺憾,更多的還是一種漠然。


    而她自第一次見到眼前人,便知曉了此人必然有不為人知的過往,師父雖從未提及,但從兩人的言談中可知,必是故交,卻因為某種不得已的原因,成了今天的局麵。


    一人高高在上,而他,卻隻能寄人籬下。


    命運總是這般玩弄著世人,所以零陵也想探尋他們的過往,那些不為人知,卻彼此糾纏的過往。墨野猛地收迴目光,抱起顧醒從破窗躍出,消失在已是有些炙熱的日光下,留下一道被切割成數段地殘影。


    “他許是迴了樓裏,那麽我也不必久留,迴天獄司整理下情況。”零陵思量著,小心翼翼地從這堆汙穢前退了出去,待來到階梯口,才一躍而下,倉皇逃離這處汙穢之地。


    這一處西城門旁的“半截麵攤”鋪子,又恢複了往常的平靜。隻是此處如刻意叮囑過,沒有一個行人再敢從此處經過。就連那麽居住在附近的鄰裏街坊,也都關門閉戶,決計不敢再外出。


    他們或許是不久前逃難而來,亦或是祖祖輩輩便長居於此,多少跟那麵攤掌櫃有過幾分交情。他們此時心中忐忑,不知等待他們的是上門尋證的官家,還是那殺人滅口的兇手。


    人若是要殺人,便不可能不留下痕跡。世間本就沒有完美的犯罪。亦如一人的謀劃,總歸會露出蛛絲馬跡,被有心人發現。


    此時的葛老正藏匿在李閆韻為他特意安排的密室中,看著手裏的一張絹帕發呆。


    他很少會發呆,因為發呆會讓正在高速運轉的頭腦戛然而止。猶如一匹奔襲的駿馬,被人突然斬斷了馬蹄,重重摔倒,摔斷脖頸,氣絕身亡。


    但他不得不發呆,因為那絹帕上赫然寫著幾個字,“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這本是一句再稀疏平常的話,放在哪裏都不覺著突兀,也不覺著多餘,可這句話偏偏出現在這張絹帕上,就顯得格外奇怪。


    這方絹帕是有人送給他的,是有人托王爺李閆韻送的,至於送的人是誰,不得而知。送的目的是什麽,也不知道,但葛老敏銳的捕捉到了一處細節,那一方娟白似雪地絹帕一角,繡著一隻惡蛟。


    一方絹帕,繡什麽不繡什麽,本是繡娘自己的心意,若是又人指定了花鳥蟲魚,那便加錢即可。但這蛟龍麒麟之屬,卻是萬萬不能觸碰地禁忌。


    自古以來,王侯將相便有君臣之禮來加以管束,更有君臣之別用來肅清越矩之人。既然規矩已經定好了,那邊不容更改,若是一意孤行,那換來的隻有頭破血流。


    頭破血流事小,充其量也不過匹夫之爭,血濺五步,以頭鏘地爾。若是天子一怒,便是伏屍百萬,山河動蕩,社稷危矣。故而尊禮講法,才能安於萬民。


    既如此,這方絹帕出自何人之手,便已是昭然若揭。但這方絹帕送過來,有多少人看過,不得而知。有多少人知道是送給自己的,無從探查。有沒有被掉包,更是霧裏看花。


    葛老精明一世,也被這一方小小絹帕,弄地心神不寧。


    他本已打定主意,靜觀其變。雖有意攀附王爺李閆韻,但自知此人難成大事。心胸狹窄之人,哪裏能裝得了天下蒼生。不過一方山王,安守當下,何來殺伐天下的野心。


    李閆韻表麵看著卻隻是一個老紈絝,他鍾情奇石花鳥,縱情聲色,多年來不問朝堂之事,數次因為無故不早朝被李存勖斥責。


    但依舊我行我素。


    自那憶楚使者來訪,李存勖便有意試探,安排李閆韻負責接待。那王爺何等精明,又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怎會不知國主心中所想,便一口應承了下來,接待至今。


    憶楚使者直至今日,也沒能走出都城,反倒是被“奉為上賓”,實則軟禁了起來。若要論那緣由,便是憶楚遲遲不肯表態,與後唐結盟。


    自後梁覆滅後,後唐便借勢崛起,雄踞漠北、皖淮等地。對九淵六國虎視眈眈。在後唐看來,自己傳承李唐正統,而其餘六國皆是離經叛道,且我泱泱大國,怎肯與這彈丸之地一概而論。


    這是自唐高祖李淵建都長安,定國號為唐起,便流淌在每一代李唐後裔血脈中的驕傲。即便是晚唐亂世烽煙,也沒能將這股倨傲之氣熄滅。反而如釜底加柴,越燒越旺。


    後唐國力強盛,自是耗得起。而那憶楚小國,在強悍如後唐,奸猾如後周之間,風雨飄搖。本就是項羽自刎烏江後,所遺留下來的子民。經過數百年的蟄伏,好不容易在這亂世中謀得一席之地。


    至今思項羽,怎肯過江東?悲兮?歎兮?


    可憐憶楚本是來商談結盟之事,怎料後唐仗勢欺人,還想謀取那獸骨秘藏。憶楚使者項遷震怒下,便關門閉戶,等待時機。誰知這一等,後唐便亂了。


    如今,獸骨秘藏已現其三,這一方絹帕在這個節骨眼送來,用意再明顯不過。隻是不知,是那憶楚,還有後唐廟堂之上的人。


    李閆韻不過是葛老為自己尋的一個“依仗”,隨時可以棄如敝履。若是能成墊腳石,那邊再好不過。隻是葛老如此想,那李閆韻怎會不存其他心思?扣下憶楚使者,便是跟李存勖公然叫板。


    前幾日的內殿激辯,其心已漸漸顯露。那登高望遠,便讓野心昭然若揭。故而,李存勖將柳輕眉派往青霞鎮,以絕後顧之憂。


    龍首郡已亂,若是青霞鎮再淪陷,後唐兩處要穴便被人死死釘在地上,如那墜地老龍,動彈不得。


    而葛老怎會不知個中玄妙,將那絹帕一收,便閉門養神起來。因為他知道,一切的根源和契機,都在那少年身上。而此時那少年正被墨野抱著,往明月樓總壇疾奔而去。


    墨野心中有些慌亂,要知道這種滋味已很久沒有感受過了。記得那年下了好大的雪,剛入初冬便已是遮天蔽日。天有異象,必有所指。果不其然,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身死的滋味。


    此時他懷中人,是否也在感受他的感受呢?


    顧醒氣息漸漸開始狂暴起來,意識雖然沒有半分清醒,但那雙已被熱浪衝的有些通紅的手,卻開始往墨野抓去。沒想到來的如此之快,墨野心中一凜,單手抬住顧醒,另一隻手在幾處要穴點下,暫時壓抑住了這股暴虐之氣。


    顧醒輕輕從口中唿出一口濁氣,墨野才幽幽鬆了口氣。


    待一躍而過明月樓的外門時,一個冷漠地嗓音響起,“墨野,你也太沒規矩了吧?”說話的人是儒老,就是那日主持入樓試的中年儒士。


    他本是納蘭麵前的紅人,自墨野與納蘭同歸後,便日漸被疏遠,漸漸在樓中失了勢。並非納蘭偏袒,而是自破境後便閉關的納蘭,實在沒有心思來過問這樓中爭權奪利的事情。


    可能?不過?隻是人心吧。


    要知道,若是一個人對某個人某件事過於執著,那便會自亂陣腳。古語有雲:“關心則亂”。儒士本覺著自己能靠著一身本領平步青雲,那一眾絆腳石已死的七七八八。


    劉衝被孤星(顧醒)莫名斬殺,而那婆娑尊者也在數年前身死魂消。還有那火紅頭發的火恕,此時已是半個殘廢了。而自己卻得以保全,還日漸勢大。


    那一批入樓的江湖草莽,已被自己收服的七七八八,那幾個不聽話的,遲早要鏟除掉。所以,這一次他便不再忍,那一句嗔怪脫口而出。


    而此時那後院二樓中的人,正煞有其事地聽著前院的對話,而他手中擦拭的長劍,滲著攝人心魄的寒光。


    墨野並未答話,也未有半刻停留。儒老瞧見墨野懷中人,正欲動手的他忽然冷靜了下來。從那驟然地炙熱中瞬間變為冰涼,似有一盆冷水自頭頂澆下,澆的徹徹底底。


    儒老收斂了跋扈的麵容,變得從容不迫,略帶關切的問道:“小哥這是怎麽了?”墨野依舊不答,消失在別院深處。而那後院二層樓中的人,眼中閃過一抹厲色,忽而又搖了搖頭,不知想到了什麽。


    儒老並未因為墨野的無禮而再次動怒,反而恭順地抱拳施禮,注視著墨野遠去的方向。隻是低下的頭顱下,有一雙如鷹犬伺肉的雙眸,滴溜溜地轉動著。


    而合在袖管裏的雙手,此時正拚命掐著自己的皮肉,已有血跡滲出。儒老心中定是有火的,隻是此時隱忍不發,卻不知在等待什麽,亦或是,察覺到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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