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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玉堂並沒有像是往常一樣毫不猶豫地直接進宮,反而是看向江顏。


    “顏顏。”尹玉堂喊她,神色裏帶著幾分征詢。


    江顏也不知道這人是什麽意思,隻當是懷疑江家人動手。


    畢竟尹玉堂的前生,李仁之就是這麽突然沒的。


    “江恩中沒和我說,我也不知道。”江顏高舉雙手以證清白。


    尹玉堂搖頭,溫聲道,“你要不要隨我一同進宮?”


    如今江恩中的籌備還未完全,自然不會於此時動手,他相信江顏,旁人不一定相信。


    若是有人有心刁難,定會選此時。


    沒等江顏給出迴應,鶯兒也匆匆進門,對兩人行禮道:“江二娘上門,想見娘子。”


    江凝?


    立即將李仁之的事情丟在腦後,江顏道:“我去見阿姐,不同你進宮。”


    她要好好問問江凝,到底願不願意進宮為妃。


    “一同過去吧。”尹玉堂眸光沉下幾分,抬腳走在江顏前麵道,“她許是為聖人來的。”


    尹玉堂猜的沒錯,江凝是為李仁之的事情來的。


    瞧見江顏,她甚至連一句客套都沒來得及說,便著急道:“阿顏,你能帶我進宮麽?”


    江顏沒想到她會問這個,一時怔愣,來不及反應。


    “師姐不必太過擔憂。”尹玉堂緩聲開口,神態不見焦灼,像是猜到什麽,“你若放心不下,便一同入宮吧。”


    江凝顧不上他在說什麽,就隻是抿唇點頭。


    一直到馬車上,江凝還是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尹玉堂避嫌,並未與她們同乘一輛馬車,這車廂裏就隻有他們二人。


    江顏看在眼裏,覺得奇怪,便忍不住開口:“阿姐。”


    她跪坐在軟塌上,伸手去握住江凝的手,眨著桃花眸子緩聲問道:“阿姐喜歡聖人,願意入宮為妃麽?”


    “嗯?”


    往常神情溫柔端莊穩重的江凝如今卻一直在走神,並未將江顏說的話聽進去,見她定定地望向自己,才有些抱歉地道:“阿顏說什麽?”


    “想問阿姐到底願不願意入宮。我記得先前阿姐是拒絕過的。”江顏握住她的手,聲音軟軟糯糯的,“可阿姐又像是喜歡聖人的樣子。”


    “如今我已在名單中,無論是否願意,都要入宮了。”江凝垂下眼簾,藏住眼底的複雜情緒。


    江顏不知他們的過往,也不知兩人究竟經曆過什麽,就隻當江凝是真的不願意,她坐直些身子道:“要是阿姐不願意的話,我就拿太後給的牌子,去給阿姐求一個恩典,不讓你入宮。”


    一直晃神的江凝被這句話拉迴神思,縈繞在眉間的憂慮總算是衝淡些,換上些無奈,她反手握住江顏的手。


    “太後給的牌子可不能隨隨便便就求個恩典,那是長安不知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東西。”


    她隻當江顏不懂這東西的珍貴,便伸手摸摸她的頭發,溫聲道:“自己好好留著,以後有用得著的時候。”


    “阿顏知道這東西珍貴,也知道是全天下獨一份兒的。”江顏溫順地靠過去,“但要是能換阿姐開心,我也願意。”


    這話說得坦蕩蕩的,江凝怔半晌,垂眸去看她的眸子。


    眸光清洌洌,像是一汪一眼就能看到底的甘泉。


    “傻丫頭……”


    江凝再開口,聲音都染上幾分淚意了,眼圈也微微泛著紅,伸手將她抱進懷裏,低聲道:“阿姐願意的。”


    “阿姐別擔心。”江顏摟著她的腰,滿腦子搜刮心靈雞湯,“人生苦短,得做點讓自己開心不後悔的事情。阿姐盡管去做,別的有我呢。”


    現在可不像願意的樣子,要是李仁之敢強迫江凝,她就敢讓太後出麵。


    江顏心裏剩下的那一點兒懷疑,在瞧見江凝進宮後的舉動,便煙消雲散得幹淨。


    向來都是禮節周全的江凝此次倒是冒冒失失的,瞧見李燕安都沒行禮,隻是急聲問:“聖人可好?”


    “聖人活蹦亂跳,好得不能再好。”


    江辰的聲音自旁邊傳來,兩步走到江顏的身邊,隨口道:“隻是為了讓凝妹你進宮一趟罷了。”


    聽見他的聲音平白安心幾分,江顏小步跑到江辰的身邊,歪頭問道:“阿兄,你怎麽在宮裏?”


    “來等你的呀。”江辰順口就胡說八道,目光卻下意識地往李燕安的身上飄,“我要是不在宮裏,現在不就看不見你了?”


    “嗬嗬。”江顏皮笑肉不笑,毫不留情地拆穿他的胡說八道,“燕安眼光高著呢,你怕是近不了她的身。”


    “你覺得你哥哥就不優秀嗎?”江辰對她沒有防備,現在也沒反應過來自己被套話了。


    等話說出口去,江辰才驚覺自己說出來了什麽,驚恐地看一眼江顏,伸手就捂住她的嘴,壓低了聲音道:“阿顏!你別胡說八道!我也就算了,別扯上珺儀貴主。”


    心道這兩人的名聲也就是半斤八兩,江顏輕哼一聲掃了江辰一眼,沒好氣地扒拉開他的爪子道:“我是不是胡說八道,你自個兒心裏清楚。”


    好在這會兒李燕安正和江凝商量著進去看看李仁之,並沒有注意到他們這邊的竊竊私語和小動作。


    倒是尹玉堂注意到了。


    他眸光中閃過幾分不愉,最終卻還是未開口。


    “尹瑜,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聖人是裝的?”江顏湊到他麵前來,叉腰蠻橫道,“你什麽都知道還不肯告訴我,讓我白白為阿姐和聖人的事情擔心!”


    尹玉堂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漠,語氣卻緩下三分:“你擔心了麽?”


    江顏一噎,好像是沒擔心李仁之,光擔心江凝來著。


    “反正,你就是瞞著我了,你要補償我。”江顏神色一橫,開始蠻不講理。


    尹玉堂展眉,溫聲道:“好。”


    江凝隨著李燕安入皇帝寢宮去,沒一會兒的功夫兩人就出來了,江凝的眼眶還有些紅,像是哭過。


    李燕安把李仁之的寢宮當成自己的,帶著兩人參觀著玩。


    早在之前李仁之就已經讓人將宮裏的無關人等都清幹淨了,現在留下的基本都是心腹,對於一些逾矩行為隻當看不見。


    “迴頭我該好好謝謝江顏。”傳言中“病重”的李仁之披著外衣站在門口,目光一直落在江凝的身上,聲音都比往常溫和幾分,“若沒有她,還不知此時要拖到什麽時候。”


    李仁之自己都不敢信,江凝竟當真答應要入宮來。


    轉眸看他一眼,尹玉堂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聖人一諾千金,別忘了早些將謝禮送到府上。”


    一直沒開口的江辰忍不住出聲:“妹夫,你這是連聖人都敢敲詐?”


    “是聖人自己允諾,算不得敲詐。”微微一頓,尹玉堂又跟上一句道,“煩請兄長改日列一份江顏喜愛之物的單子。”


    “好說。”江辰對這種事情自然是樂此不疲,也沒注意到尹玉堂是什麽時候改的口,彎著眸子道,“阿顏喜歡的東西可多了去了。”


    正在被敲詐的李仁之:“……”


    “你們若是趁我不在時商議也就算了,現在當著我的麵說這種話,是不是過分了?”李仁之咬牙切齒。


    尹玉堂斂眸不語。


    李仁之盯著他的臉盯著好半晌,才像是認輸一般長出一口氣。


    李仁之道:“我本以為將江顏賜婚於你,是委屈你了。”


    “既然委屈,多送些東西。”


    李仁之一噎,忍著額角跳動的青筋,當沒聽見繼續往下說:“如今看來你與江顏夫妻情深,我也算是放心了。不過你以後莫要同江顏板著一張臉,小姑娘哪裏會喜歡你那個樣子?”


    有幸見過尹玉堂在江顏麵前模樣的江辰道:“聖人不知,妹夫在阿顏麵前……不太一樣。”


    李仁之好奇,便追問道:“他在江顏麵前,如何?前些日子大理寺卿曾提起過,他在大理寺的臉色難看得很,將大理寺上下都嚇得大氣不敢出。”


    提起大理寺,尹玉堂便迴想起先前在大理寺發生的事情,周身的氣息都陰沉下來。


    “對,就是這個樣子。”李仁之早就習慣了,隨口同江辰道,“他與江顏,不是這樣的麽?”


    話音剛落,李仁之便不用江辰迴答了。


    那邊的江顏不知和江凝說起什麽,眉眼都彎起來,桃花眸子笑得如同一彎新月,卻下意識地找尹玉堂的身影,目光對上的一瞬間,便衝他嫣然一笑。


    尹玉堂周身的陰霾盡數散去,像是寒冰悉數化為一汪春水。


    李仁之隻覺得牙酸。


    還有那麽點兒羨慕。


    “如今你這舉案齊眉了,應當再沒什麽著急要緊的事情,不必如先前一般緊繃著吧?”


    先前李仁之雖不說,卻也能看出尹玉堂像是繃緊一根弦,隨時都會斷一般。


    “我要是你,就沒什麽遺憾了。”李仁之望向江凝,話不知是說給尹玉堂聽,還是說給自己,“死了都值得。”


    不想,尹玉堂緩聲開口:“有。”


    他目光定定地看著江顏,低聲迴答李仁之:“想與她兒女雙全,子孫滿堂,白頭偕老。”


    想與她日日相見,夜夜春宵。


    歲歲終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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