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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玉堂掃一眼江顏,心裏沒覺得有什麽值得他來管教的。


    雖說有些時候江顏的行事作風可能詭異些,但絕對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扯謊。


    既然她說別的事情都沒做,那應該就是沒做過。


    像江顏說的,無非就是找些人過去討好他們,那又有什麽值得管的?


    反倒是眼前的這些人……還真是,不長記性。


    “何事需要我管?”尹玉堂邁步上前,站在江顏的身邊,轉眸看向眼前這些人,慢條斯理地問道,“江顏所為,可違法?”


    江顏神色裏藏著幾分小得意,她做事之前就已經打聽過,自然是不違法的。


    果然,麵前人麵麵相覷,誰也說不出什麽來。


    “既不違法,有何需管?”尹玉堂的聲音都透著股子冷意,眉目間仿佛凝著寒雪,一眼便冰凍三尺。


    硬生生讓陳武等人不敢擅動。


    可他們怎麽能咽下這口氣?大理寺乃是長安命脈之一,這些人年紀輕輕便能在大理寺任職,一個個都是自詡天之驕子的。眼下被一個女人玩弄於股掌之間也就算了,竟然還鬧出這等丟人事情。


    他們今日若是就這麽離開,旁的不說,麵子上也過不去。


    陳武更是不甘心,前幾日他約自己的“心上人”見麵,趁著天晚便帶到客舍去,想著生米煮成熟飯便能娶迴家,甚至還在飯菜裏放些不該放的東西。誰能想到最後東西被自己盡數吃下,他沒能和“心上人”生米煮成熟飯也就罷,竟還被……


    還被折辱至此!


    再想去找男倌已四處找不到,陳武在塌上休息兩日才堪堪能下床,聽說同僚們都中計便挑頭氣勢洶洶地找來問罪。


    他們將所有的事情都怪在江顏的頭上,隻想來討要一個說法。


    比起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是男人,被一個女人戲耍更讓他們心中窩火。


    “您若不能做主,那便請尹老來!”陳武一咬牙,心道左右也將麵前的尹少卿得罪,還不如找個權勢更大的來壓一壓。


    有陳武挑頭,後麵的人也都連連點頭道:“對對對,請尹老來!”


    尹老爺子是三朝老臣,行事作風最是嚴謹,總不能也偏心江顏吧?


    本就對他們此事十分不讚同,見這會兒又要鬧尹老爺子來,尹玉堂微微蹙眉。


    江顏更不想因為此事驚擾尹家人,否則迴頭王氏定又要拿來說三道四。


    “祖父也是你們想見就能見的?”江顏在尹玉堂身後探個頭出來,仗著有人庇護,幹脆對陳武做個鬼臉道,“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想見祖父,得先把名頭想好。別見到祖父,又像是對郎君一樣連句話都說不出來,祖父忙得很,沒工夫看你們演得這蹩腳猴戲。”


    陳武等人是氣得跳腳,尹玉堂倒是得空多瞧她一眼。


    盡管往日便知道這人說話能將人氣個半死,卻是第一次發現她提起自己與祖父時,眸光中帶著些細微的光芒。


    像是初見江辰那日,她眼中一瞬迸發出的光芒一般。


    發現此事讓尹玉堂又驚又喜,不知為何鼻尖竟有些酸澀,突如其來的情緒驚得他忙穩住心神,手卻不自覺地握住江顏的手腕,神色稍稍有些僵硬。


    仿佛抓住江顏,便能讓他鎮定下來一般。


    江顏這會兒懟得正暢快,見他如此也未曾多想,隻當他是牽動傷處,當下便有些急。


    宮宴近在眼前,尹玉堂的痊愈程度可是江辰的保命符,她在心尖尖上掛著,半分都不敢怠慢的。


    怎麽能因為這些人耽擱?


    江顏一急,便搶到尹玉堂身前,小小的身影竟有幾分保護的意味。


    “這是尹家,不是你們能胡鬧的地方,倘若對我不滿。出門右轉,找京兆尹,找大理寺卿判明。我江顏乃中書侍郎尹玉堂之妻,容不得爾等如此放肆!”江顏微微眯眸,神色危險至極,“倘若再糾纏,這禦狀,就由我替你們告!”


    她容貌嬌俏,雖年齡尚小,卻也繃著一股上位者的矜貴,不容人褻瀆。


    以往在大理寺跳脫慣了,陳武等人便隻當是個不懂事的小姑娘,再加上一時惱火上頭,便不管不顧地闖來。


    眼下被江顏這麽一說,反倒有些心虛。


    “誰惹阿顏生氣了?”


    聲音清冽,提起“阿顏”兩字時帶著清晰可聞的嬌寵與笑意,倘若是個男子,怕是尹玉堂要醋到明年去。


    幸好,說話的是個姑娘。


    李燕安一身胡服,施施然如入無人之境,瞧一眼江顏和尹玉堂的站位,眼裏閃過幾分嫌棄。


    再瞧一眼來者不善的陳武等人,便勾唇笑道:“我當是什麽事兒,一群品級這麽低的人,也配來尹家胡鬧了?”


    話要是別人說,這些人定是還要跳腳的。


    偏偏此話是珺儀貴主所言,他們敢怒,不敢言。


    不僅如此,還要規規矩矩地給她行禮問好。


    “阿顏。”李燕安的神色帶著幾分無奈和寵溺,捏一把江顏的臉,柔聲道,“怎麽才幾日沒見到你,你就又惹事兒了?虧得阿娘讓我來瞧瞧你和尹中書,不然,豈不是在尹家又讓人欺負了去?”


    這話說的尹玉堂微微蹙眉。


    江顏神色嬌俏,對李燕安撒嬌道:“我沒被人欺負呀,郎君護著我呢。是他們不知天高地厚的,我這不是正趕他們走呢嘛?”


    這會兒陳武的臉都白一層,覺得事情有些不妙。他們本就是因為珺儀貴主的事情將江顏給得罪的,現在正主就在眼前,倘若江顏泄露半分……


    他們妄議皇室中人,莫說是身上的官位,說不準甚至會被發配邊疆。


    “我聽著什麽告禦狀。”李燕安隨手指一人,“你說說,怎麽迴事兒?”


    李燕安指的是鶴見。


    偏偏鶴見不善言辭,這會兒被點名也不知該如何開口,正為難,鶯兒便主動開口道:“珺儀貴主,這事兒要從大理寺說起!”


    都沒來得及攔著,鶯兒便一股腦地將發生的所有事情都說出來了。


    包括眾人在大理寺胡說八道的事兒。


    嚇得陳武等人大氣不敢出,直接對著李燕安跪下,顫聲道:“貴主,我們沒有,我們不敢啊……”


    奈何李燕安對自己的名聲有非常深刻的認識,根本就不信他們的鬼話,冷笑聲道:“阿顏還能騙我不成?”


    與此同時。


    聽說江顏被人上門為難的王氏本打算去看看熱鬧,結果她到時正好瞧著珺儀貴主走進去,她沒敢往裏麵進,在門口聽兩句閑話。聽到鶯兒說“四娘去平康坊”這幾個字之後,立即眼睛一亮,顧不上自己懷孕的身子,拔腿就跑。


    平康坊是什麽地方,是女人能去的麽?


    如此浪蕩的女人,怎麽配當尹家的兒媳婦!


    最好今日就讓尹玉堂寫下休書!


    她一路幾乎飛奔到尹老爺子的院子裏,見到人就開始胡說八道:“老爺子,您快去看看吧!江四娘因為自己去平康坊,讓人找上門來了!”


    尹老爺子屋裏還有兩個人,這會兒自然也聽見王氏的話。


    “大膽!怎敢如此妄論此事!”尹老爺子氣的胡子都要起飛了,王氏說的話連個標點符號都不信。


    旁邊容貌端正的男子更是微微蹙眉,懷疑道:“您怕是聽錯了吧?弟妹怎會做這等事情?”


    王氏看男子一眼,眸子有些恐懼地畏縮,想想自己聽見的話,才底氣十足地道:“我沒聽錯!老爺子您要是不信,就去正廳看看,那群人現在正圍著江四娘要說法呢!”


    如此斬釘截鐵,饒是尹老爺子相信自己的孫媳婦也不由得有些動搖。


    “祖父,那就去看看吧?”男人站起身,恭敬地走到尹老爺子的身邊道,“眼見為實。正好,我也和弟妹見見麵。”


    尹老爺子便也站起身。


    王氏隨著兩人走出房門,還在喋喋不休道:“像是江顏這樣不知廉恥的女人怎麽能留在我們尹家,老爺子,這對我們尹家的名聲不好啊。”


    尹老爺子隻當聽不見。


    等王氏說出地三十二句江顏的壞話時,尹老爺子麵上現出幾分控製不住的怒意。


    “您是有身子的人,還是莫要操勞,早些迴去吧。”男子溫聲開口,說出的話卻不容人拒絕,“對於您來說,安心養胎才是首要的事。”


    王氏腳步一頓,看一眼麵前人,眼中似是有幾分不甘,最終還是離開了。


    若是江顏在此定要驚奇,她在尹二叔的麵前都沒見過這麽聽話的王氏。


    尹老爺子剛走到門口,就聽見裏麵江顏的聲音十分清晰,還帶著顯而易見的嘲諷:“你們今日有膽子來,不就是仗著人多,仗著尹家家風慣常守禮,想以名聲為由脅迫尹家對我進行什麽責罰麽?一群自詡磊落的男子如此玩不入流的心機,你們考進大理寺的那天,是奪了列祖列宗子子孫孫的官運麽?”


    話雖沒有過分惡毒的詞匯,但這話還是聽得尹玉堂眉梢一跳。


    他現在是不是應該歡喜,即便江顏先前對他冷淡,也從未說這種話?


    陳武等人自是啞口無言,倒是有一人眼尖,指著外麵喊道:“尹老來給我們做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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