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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顏!”


    被點名的尹玉泉一嗓子就喊出去了,幾步衝上去想捂江顏的嘴,但是礙於男女授受不親,就隻能生生停在半空中,麵色微紅地道,“你別說話!”


    江顏眨眨眼,一臉天真無邪地道,“你叫我那麽大聲幹什麽?而且按照規矩,你應該叫我嫂嫂的。現在我們是在大理寺,你不能這麽沒規矩,不然外人會覺得沒規矩的是尹家。”


    當著這麽多同僚的麵被江顏教訓,尹玉泉麵子上格外掛不住,看著江顏又不能發火,就隻能壓低聲音開口問道,“你想怎麽樣?”


    “不想怎麽樣。”江顏彎起唇角笑,也同樣小聲迴應道,“你叫我一聲嫂嫂,我就不點你的名字了。”


    “你!”尹玉泉惱火。


    但這麽多人都等著看他的笑話,尹玉泉就算是有再多的不甘心,現在也隻能按捺著自己的性子,咬牙切齒地道,“嫂嫂!”


    “哎。”江顏果然將本子翻過一頁,“乙房,柳九……”


    “姑奶奶!”柳九趕緊上去攙著江顏的手,扶著就往食堂走,“您也忙一上午,快嚐嚐我們這的飯菜怎麽樣吧。畢竟還要吃一段時間呢,要是有什麽不滿意的,你就和我們說,我們都改。”


    江顏倒是沒繼續說,就隻是懶洋洋地打個哈欠,隨口道,“我們還整理了一下卷宗閣外圍的書,那些東西放的亂七八糟的,就按照分類擺放了一下。”


    不僅僅是柳九,後麵的人麵色都白了。


    一群男人聚在一起,擺著大家都能看的書是什麽書?當然就是不能給姑娘家看的東西。


    現在這麽一大群姑娘給收拾了,在場的人都覺得麵上有些發熱,十分不好意思。


    江顏渾然不覺,晃晃蕩蕩地進食堂之後,還挑眉問一句,“哎,柳九,少卿的飯菜是要送過去嗎?”


    尹玉堂辦公的地方,距離食堂其實還是有一段距離的。


    少卿廂房在比較靠後的地方,一來是安靜,二來也是隱蔽。


    但是現在尹玉堂人在房間裏麵坐著,卻聽見外麵吵吵嚷嚷,不由得問道,“怎麽迴事?”


    “尹少卿,江四娘帶著人收拾了卷宗和書房,現在正在外麵和他們說呢。”


    尹玉堂下意識微微皺眉,低聲道,“又胡鬧什麽?”


    這話尹玉堂敢說,再換個人都不敢說。


    好在尹玉堂也沒和這人說什麽,擺擺手就讓退下了。他思索半晌,還是搖搖頭,決定不去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兩人如今的關係,他也沒有必要主動湊上去。


    更何況,調查的本來就是江家的事情,她避嫌也好。


    “尹少卿。”


    就在尹玉堂想著自己不要見江顏的時候,熟悉的聲音就從門外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之後,像是有什麽東西放在地上了。


    “你的午飯,我放在門口了。”


    扔下這麽一句,江顏轉身就走,一點兒留戀都沒有。


    甚至都沒問一句關於江恩中的事情。


    尹玉堂微微蹙眉,望向門外,隻能模模糊糊地看見江顏的背影。


    她到底為什麽和自己賭這麽大的氣?


    尹玉堂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嘴角,碰到還會覺得有些不舒服,江辰動手的時候,當真是一點兒情麵都沒有留。


    受傷的人是他,最後江辰也沒受到什麽懲罰,江顏為什麽還要生氣?


    尹玉堂想不明白。


    在尹少卿糾結江顏為什麽生氣的時候,大理寺上下都要哭了。


    他們到底還是大部分人都覺得女人做不了書吏的活計,所以給江顏安排的都是些女人能做的事情,什麽洗衣服做飯收拾衛生。江顏做的是很好,非常好,特別特別好。


    來了才兩天的時間,整個大理寺上下就煥然一新。


    新到幾乎所有成員的臉皮都被扒下來一層,甚至有些麵皮薄的,看見江顏都想躲開,看見就覺得臉紅。


    收拾衛生是收拾衛生,但是江顏也將他們所有隱秘的一麵都暴露在外麵了。


    當有一天他們看見江顏曬書的時候還夾雜著他們的豔圖時,終於有人受不了了,衝上去將自己的書抱在懷裏,掉頭就跑,誰攔著都沒用。


    這也直接導致了最近大理寺的離職率特別高。


    大理寺卿打發走今天第四個不想幹的,覺得這麽下去還是不行,想了想便招唿柳九,“你去把江四娘叫過來吧。”


    “您找我?”江顏一進門,就是一張笑臉,天然無辜,要多純良就多純良,“有什麽事兒嗎?”


    大理寺卿輕咳一聲,看向江顏道,“其實也沒什麽大事兒,就是想找你聊聊。最近怎麽樣,在大理寺呆還覺得習慣嗎?”


    “挺好的呀。”江顏眉眼彎彎,語氣輕快,“大家都很友好,也都很照顧我。我覺得沒什麽不習慣的,對了,您對我最近做的事情,還滿意嗎?”


    大理寺卿剛想硬著頭皮說滿意,就看見江顏看著自己,目光帶著幾分笑意。


    並不是普通的微笑,而是……有些意味深長的。


    大理寺卿想想最近的雞飛狗跳,才發現雖然看著鬧騰,但是沒有一件事情是真的涉及到大理寺的利益的。所以江顏雖然來之後一直都很吵鬧,卻從來都沒有耽誤工作的時候。


    大理寺卿微微眯眸,看著江顏的時候,目光總算是認真一些了。


    “你覺得,你做的事情怎麽樣?”大理寺卿將這個問題扔給江顏來迴答。


    江顏還真就認真思索一下,然後掰著手指頭道,“我覺得還是挺不錯的,收拾了屋子,給大家洗衣服,還整理了卷宗。對了,大理寺上上下下我也讓人清掃過了,基本上是煥然一新。”


    微微一頓,江顏才看向大理寺卿,慢條斯理地道,“不過,看上去並不是大家都很開心呢。”


    故意的。


    江顏絕對是故意的。


    “你這樣做……是為什麽?”大理寺卿皺眉,不相信江顏就隻是因為單純的貪玩。


    果然,江顏歪頭不解,口氣單純地反問道,“我隻是在按照你們吩咐的事情去做啊。您覺得不是嗎?是你們覺得我應該做什麽,我就去做什麽。小姑娘嘛,總是在你們這些男人裏麵做不好的,所以就隻能做些打雜的事情了。”


    從來的第一天,江顏心裏頭就憋著一股氣。


    大理寺上下第一天是想給她下馬威的,她知道,就連當時準備的院子都是旁邊一個根本住不了人的。


    再然後,她做的也是書吏的事情,做的雖然算不上是最好的,但也算是比很多人要強得多。但是,很快就被柳九給攔住了,柳九讓她去做一些打掃的事情,還說這些適合她。


    當天晚上那些人的聊天,江顏也無意間聽見了。


    無非也就是說她不過是仗著太後的寵愛所以才跟過來,又說尹玉堂可憐,又說她什麽都做不成。


    最讓江顏覺得火大的就是,那些人說。


    “女人嘛,老老實實在家生孩子不就得了,出來拋頭露麵幹什麽?她們能幹好什麽?還有那個什麽公主,還真上戰場了,要不是因為運氣好,根本連迴都迴不來。聽說當時她和對麵的守軍關係也說得過去,誰知道那些勝仗都是怎麽打的。”


    江顏是努力克製,才沒讓自己當場過去找他們打一架的。


    然後就有了接下來的事情。


    雖然看著是清掃,但是江顏將大理寺上下所有男人的“臉麵”都擺出來讓大家看,才知道原來這些人也是在意的。


    江顏鬧得大理寺人仰馬翻,無非就是覺得不甘心罷了。


    現在大理寺卿問起,江顏也不避諱,將所有的事情坦然相告,然後笑起來,“現在知道了,您打算怎麽辦呢?”


    麵對江顏這種小孩子賭氣一樣的行為,大理寺卿倒是沒生氣,就隻是有些詫異地道,“你就是因為貴主的事情?”


    江顏搖頭,“是也不是,他們說燕安,我當然覺得生氣。但是,我更生氣的是,他們從來就沒把我當成一個和他們一樣的人。”


    這股氣,是和尹玉堂生的。


    一直都沒能解開,一直帶到大理寺,又對上了這麽一群人,江顏就火了。


    最近幾日將大理寺上上下下的人都鬧騰得精疲力竭,江顏才發現其實沒什麽用。


    這些人,死不悔改。


    就像是尹玉堂一樣。


    江顏垂下眸子,不想再說話了。


    “江家丫頭啊。”大理寺卿突然開口,卻是歎息一聲,無奈地道,“我替那些混小子跟你道歉,他們是不應該這麽說你。你和你父親,一點兒都不一樣。你剛來的時候,是我誤會了,我也跟你道歉。從明天開始,你就跟在尹少卿的身邊,書吏該做什麽,你就做什麽。”


    江顏一怔,抬眸問道,“當真?”


    大理寺卿點點頭道,“既然陛下讓你來,就說明是相信你的能力,那,我也相信你的能力。”


    江顏笑起來,“謝謝您。”


    “對了。”大理寺卿摸摸鼻尖,有些尷尬地道,“你能不能,把你做的那些事情都收一收?別再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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