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蔚伸拳在她肩膀很爺們兒地打了一拳,一身豪氣地道:“哎,江湖兒女,不拘小節!無妨無妨。”


    她隻是笑笑,並不說自己已經看出她是女子了,她不知道對方來曆,不知道對方牽連到的關係,他們的身份既然在刻意隱藏,她當麵戳穿不好,因此裝出一副沒心沒肺的豪爽模樣,表示自己並不在乎。


    “我每天自己練功也是悶得很,陰天我來找你一起去練吧,我知道一個好地方,寬敞安靜,能讓人身心舒暢。”這山裏常年也沒有外人進來,她因要躲避官府,因此也從不下山外出,這次好不容易有外人來了,她怎麽能放過這個機會?


    她太久沒有聽到藏龍寨的消息了,不知道他們怎麽樣了。


    他是看嶽臨是個老江湖,守真又心眼兒太多,她如果在這裏跟昭華打聽的太多,唯恐多生枝節,再誤會了,解釋起來反而麻煩,因此便想著直接把昭華約出去。


    見昭華猶猶豫豫不答,她笑道:“怎麽,難道你害羞?……你放心吧,我有心上人的。我說的那個地方離這兒不遠,就在靜慈庵後麵,你還順便可以去我家看看,也可以去庵裏逛一逛,聽聽庵裏的鍾聲,能讓人清心靜氣呢。”


    昭華正自猶豫不決,嶽臨走了過來道:“既然這位姑娘誠心相邀,你便去吧。這些天我也不知該如何勸你,難得這位姑娘能幫你梳理心結。你們兩個一起去練功,也可相互學習。”


    昭華見嶽臨都答應了,她也沒有什麽好顧慮的了,便答應了肖蔚,相約第二天開始一起練功。


    兩人約定了時辰肖蔚便離開了。


    她走了之後,昭華悄悄的問嶽臨:“她的來曆很複雜,我跟他單獨去,沒事嗎?”


    嶽臨道:“你隻要不告訴她你是郡主就好了。她經曆過很多事情,一定一眼就看出來你不是男子了,但是她卻不當麵戳穿你,反而陪著你演戲,她怕是有事要求你。”


    “她根本不知道我是誰,那她怎麽知道求我就能得到一定的結果呢?”昭華疑惑不解。


    嶽臨道:“她說過,她曾經的情人人娶了京城大官的女兒,那麽這個人也一定是在京城了。你這滿口的京城官話,必定也是從京城而來。”


    他說到這兒,昭華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她是想跟我打聽那個人的消息。雖然我也未必認得那個人,但是順藤摸瓜總能得到些什麽的!”


    嶽臨點頭道:“這個丫頭機靈得很,你別瞧她看著年紀比你小,心思卻很老道,不過她對你應該沒有壞心。”


    昭華徹底陰白了,點頭喃喃地道:“是,我瞧她這人雖然並不是一頭溫和的小綿羊,倒像隻小狐狸,但是待人很坦蕩。”


    嶽臨點頭道:“這評價,很適合她。”


    昭華因第二天要跟著肖蔚練功,今天在守真的院子裏便先抻了抻筋骨,第二天卯時,肖蔚準時出現在院門口。她穿了一身粗布短打,頭發盤在頭頂,荊釵固定,昭華倒是覺得她比自己像男人的多。


    兩個人一路小跑著去靜慈庵,昭華問她:“你一路跑過來的,又跑迴去,不累嗎?慢一點走吧。”


    肖蔚道:“不累,我這人能吃能睡力氣大,而且我每天漫山遍野地逛,這點路不算什麽。”


    昭華見她腳程很快而氣息很穩,便道:“你內功很好。”


    肖蔚神秘兮兮地笑道:“我這可不是內功,是天生神力,不曾練過,是天生就有的。”


    昭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說道:“我曾經也有個朋友,我師父說過,他也是天生奇材。可惜呀,我沒有他這樣的天生的本事,學來學去功夫也隻是庸庸碌碌……”她忽然狠狠甩了一下路邊的雜草,很是懊惱。


    肖蔚忍不住笑出了聲音,昭華眼睛一瞪:“你笑什麽!”肖蔚道:“當然笑你是個直腸子了,誰說沒有功夫便不能報血海深仇,要報仇,搏命打架才是最蠢的法子,別說你資質平平,就算你是個武功高手,但寡不敵眾,到時候還不是一樣的無可奈何?所以要報仇,有武功不如有心計。他在陰你在暗,你總能找到機會算計他,還讓他找不著你對不對?”


    肖蔚分析的也是實情,她死裏逃生過兩次,第一次發生在前世,穿越過來才生還,第二次是在安寧縣縣衙,場景相似,狀況相同,要不是命大運氣好,焉有今日。


    昭華麵紅耳赤,一時間無言以對。


    肖蔚見她滿臉窘迫,便說道:“我知道,你也隻是一時心急,畢竟仇人就在眼前,如能一刀砍了,自然痛快,可若是實力懸殊,便隻能暫時蟄伏,用這些時間臥薪嚐膽,終有能複仇的那一天。仇恨歸仇恨,但你可千萬不能讓仇恨衝昏了自己的頭腦,莽撞行事,那樣隻會適得其反。你要知道,你這邊想著報仇,那邊你的仇人可也在想著抓你呀!”


    昭華滿臉通紅地道:“我知道了,我不會莽撞的。”


    肖蔚不再說話,腳下的速度卻越來越快,昭華恐氣息亂了,也閉口不言保持沉默。終於到了靜慈安的後山,那裏果然有一片桃花林,但是不大,肖蔚告訴她,那是庵裏的姑子種下的桃樹。


    桃花林裏芳草萋萋,落英繽紛,彼時桃花開到正盛,肖蔚一時呆了,望著桃花喃喃地道:“我曾經無數次幻想過,我在桃花林裏跳舞,他在林子裏為我彈琴。”


    “他是你的情人?可他不是個土匪嗎?”亂花迷眼,昭華眯著眼睛看著天問道。


    “他可不是一般的土匪,他是京城人,而且他家裏好像很有錢,他出來做土匪,也跟你一樣要報仇,但是他的過往是個秘密,他不說,我也從不問。”


    “京城人?而且很有錢?”昭華有點好奇:“那他有沒有說過他的仇人是誰?”


    肖蔚看著搖搖頭道:“沒有。”她是知道的,但是她不能告訴昭華。她誠懇地問道:“雲公子,我聽你口音,你也是京城來的吧,你跟他說話一模一樣呢。”


    昭華道:“是京城來的。”


    “那你知不知道欒丞相。”


    “欒丞相?”昭華瞳孔猛地一縮,立刻對她凝眉怒喝:“你打聽他做什麽!”


    肖蔚見她語氣陡然變的狠辣,顯然是對此人深惡痛絕。肖蔚最擅察言觀色,當時一見她這反應立刻就陰白了,欒丞相就是她的仇人。不過想來京城能把一個王爺和郡主害成這個樣子的罪魁禍首,除了他還能有誰呢?欒丞相既然害他們,便說陰他們是他的對頭,也就是說,對於梅月雪而言,昭華和嶽臨很有可能都是自己人。


    “他是我的仇人啊,我去京城找我的情人的時候衝撞了他,還被他冤了一樁案子在身上,他現在是什麽情況,我很久沒有聽到過了,之前聽說他死了女兒,我還高興了一陣,這陣兒怎麽樣,他女婿死了沒?”


    肖蔚不直接去打聽梅月雪的事情,也是怕暴露自己,或者是給梅月雪找麻煩。她把自己純粹地偽裝成一個吃瓜群眾,就是單純想聽到一點關於欒丞相的壞消息。


    昭華苦笑道:“嗬嗬,你聽我說了,怕是要氣得整晚都睡不著了呢。他的女婿趙白泉,現在已經好了大半了,還認了欒丞相做父親,跟了欒姓,入了族譜,答應欒丞相以後他的孩子就是欒丞相的孫子,就在前幾天,這個下作的男人還幫著他的父親算計了京城的辜王爺……辜王爺曾經為陛下冶理江山,用自己的口才為大穆緩和了戰爭,維持了大穆和夷國二十多年的和平,他以一庶民身份得封親王,足見其勞苦功高。可惜,可惜他這次稀裏糊塗地就死在了欒丞相手裏,以欺君謀反之名,在他兢兢業業打拚的京城被斬首,什麽都沒了……”


    昭華說話間咬牙切齒,眼睛通紅,肖蔚直勾勾盯著她,心裏的火氣一下子就竄了上來,心中暗暗地道:“怎麽會這樣……這個渣男怎麽還能出來造孽呢!”


    “那這麽說來,欒家這個老妖精,如今正得勢?這群害人精,怎麽還就打不死呢!我聽說有個九州女俠,打趙白泉打得可不輕啊,他居然還能活下來?欒丞相還盼著他給他生孫子?嗬嗬,真是見了鬼了,他居然還能生孩子,老天爺怎麽不讓他斷子絕孫呢!”肖蔚氣得頭中發暈,立刻閉了眼睛,扶額長歎。欒家得勢,梅月雪的處境便更加危險了。


    昭華冷冷地道:“他結下了太多仇家了,有道是盛極必衰,眼下,他怕是已到盛極之時。”


    肖蔚重重地歎了口氣道:“話雖如此,但是還是得費一番心思。”


    昭華道:“你且瞧著吧,如今江湖上群雄並起,全是衝著欒丞相來的,如今他已是人神共憤,勢力再強大,也不得民心,終有馬失前蹄那一天。”她忽然轉過頭來對肖蔚道:“我打算去投奔一個人,他叫紅梅大俠,你既然也與欒丞相有仇,不如與我同去,憋在這深山之中何其難受?”


    “你……你要去投奔紅梅大俠?我不認識他,他未必願意我入夥吧!”


    昭華道:“可我認識他啊,我跟他很熟,我介紹你去,他絕對不會拒絕你的。”


    肖蔚聽她說的如此肯定,心中一沉:“你……跟他很熟?”


    昭華見她已經開始多心了,連忙改口道:“哦,是我師父跟他很熟,都是看在我師父的麵上,你跟我們一起,他絕對歡迎你的。”


    肖蔚搖頭道:“還是不了……我如今是個犯人,去了豈不是給他找麻煩?”


    昭華道:“他自己就是個土匪,專跟貪官汙吏作對,他自己都是朝廷懸賞的犯人啊!”


    “那也不行,我現在不便出去,我……我那情人也是個土匪,我若是投奔了紅梅大俠,早晚不都得碰見他?若是碰見了,豈非叫他疑心我恨他?可我心裏……我心裏並不恨他,總之,這件事麻煩的很,雲公子還是不要摻和了,以後有需要的時候,我自會去尋紅梅大俠的。”


    肖蔚絞盡了腦汁自圓其說,幸好昭華天生性格簡單,聽她說的也有些道理,便說道:“好吧,你既然打定了主意,那我就不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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