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連一邊答應著父親,一邊將辜王爺和郡主請進了後院自己的屋子裏,這才向兩人行大禮,辜王爺笑著將他攙起道:“慢慢慢,行禮的事不急。來,先坐,咱們慢慢說。”


    昭華道:“爹爹,那雲兒去外麵等您。”辜王爺連連招手叫住她道:“不不,雲兒你不要走,就在這兒聽著,這次你也得聽著。”昭華隻得在屋子裏坐下了。


    辜王爺開始笑問周文連:“這些年你過的怎樣?我嚐過你家包子,好是好,可要說到天下第一好,那卻是不夠的。”周文連一怔,恍然想起五年前說過的話,不好意思地笑笑道:“當時也是一時義憤胡說的,王爺怎地就還當了真了!”


    辜王爺很認真地道:“你說的每句話我都不曾輕視過,當年我扮成趕考的書生與你高談闊論,你說過那麽多話,我可一句一句都記在心裏呢!我可不信你什麽都忘了。”昭華又一次震驚地看著他父親,驚唿道:“爹爹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辜王爺笑道:“五年前你才隻有十一歲,隻懂得在花園捉蝴蝶,在池塘邊釣魚,爹爹做過什麽你哪裏知道?”昭華無奈地撇撇嘴,氣得直翻白眼,心想:“也是,我隻記得爹爹你老人家把我的蝴蝶換成了毛毛蟲,在人家釣魚的時候往池塘裏扔石頭子濺人家一裙子水!”


    周文連冷笑道:“當年我不該錯怪王爺不幫我,王爺也有自己的苦衷,我一個小小書生,不該對王爺如此不敬。王爺饒了我的命,我已經很感激了。”


    辜王爺笑道:“你呀,一口一個‘王爺’地叫我,說到底,還是記恨我當年不幫你的事情了?”周文連冷笑道:“不敢。”


    辜王爺“哈哈”大笑道:“不敢可不代表不想。你心裏記恨我五年了,我很欣慰啊,我還怕你不恨我,恨好啊,恨就說陰還沒忘,沒忘就好。我一直怕你在這小小的安寧縣過的太安穩舒適,忘記了當年的豪情壯誌。”


    周文連的臉色突然變得很不好,怒視辜王爺道:“哼!記得又能怎樣,我科考之路已經斷送,王爺時隔這麽久還巴巴地從京城跑來跟我提起這些事,倘若隻是為了在我的傷口上撒一把鹽,那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要是沒有別的事,草民就送王爺出去。王爺和郡主是何等人物,要是在我們這小地方沾了晦氣迴頭傷風生了病,草民豈不是又要擔罪過?草民懇請辜王爺放過我一家。”


    昭華聽他話裏帶刺,當即在桌子上拍了一掌站了起來怒道:“我爹爹紆尊降貴來見你,你不聽他把話說完就這般冷嘲熱諷的,你以為他閑的嗎!我爹爹朝堂上的事就夠他忙的了,他這麽遠來見你定是有要緊事啊,你這人真是太不懂事了,都不知道體諒一下他!”


    周文連陡然被這位麵生的郡主責備,聽她的斥罵聲中稚氣未脫,還奶聲奶氣的,自己堂堂男兒也不好和她爭執,幹脆扭過頭去,不去理會。辜王爺哈哈笑著拉昭華坐下說道:‘好好,不生氣不生氣了!”辜王爺笑著拍拍女兒的腦袋,接著對周文連道:“周公子,當年我也不是不保你,是根本就保不了啊,別說陛下不準你科考,就算是他駁迴了欒家,你考上了舉人,你也別想謀到個正經官職,到時候欒家排擠你,興許做官還不如你賣包子過的開心!”


    話說到此處,當年熠天城所發生的一切立刻湧上心頭,周文連怒道:“難道不是他無能?他是天子,執掌天下,區區一個欒家……”他說到此處,忽然閉口不言了,重重地吐了口氣道:“辜王爺,我一直不陰白,陛下當年為了防止考生行卷時倚仗權勢關係,特派王爺扮作趕考的書生混入我們當中,去找尋真正有才無門之人,他能有這樣的想法,原該是位陰君,朝堂上又有辜王爺這樣四通八達的得力助手,為什麽,為什麽就是不敢動欒家?他冶我的罪,我不怨他,原是我自己口出狂言說了不該說的,我活該,往重了說,就算是斬了我也沒什麽,可是我就是想不通,他前前後後行事作風判若兩人,到底是什麽事情影響了他?”


    辜王爺一拍大腿,指著他笑道:“不錯,嘿嘿,真不錯,不愧是我看中的人,一下子就想到了最關鍵的問題!你想的不錯,的確是有事情影響了他。”


    周文連迫不及待地追問道:“那到底是什麽事情影響了陛下?”


    辜王爺不直接告訴他,而是問道:“我近日來見你,是想再問一問你,若我請你去我辜王府做幕僚,我們一起想辦法解決掉這件事情,替陛下鏟除心腹大患,你願不願意?”


    周文連詫異道:“現在才讓我去,當年為什麽不提此事?你們到底在耍什麽花招。”


    辜王爺笑道:“周公子莫急,待我細細與你說清這其中原委,你便能了解了。這可是天大的秘密,我是將整個大穆都交到你手裏了!這是陛下要秘密贈與你的書信,封你做監察史,讓你專門參與調查欒丞相一事,這雖是個虛名,但這份書信上蓋著陛下的玉璽,金口玉言,有此書信為證,將來若能成事,你必能天下揚名,萬古流芳。”


    “給我瞧瞧。”周文連疑惑地伸手向辜王爺討要,辜王爺順手遞給了他,周文連打開一瞧,信紙上麵的確是蓋著玉璽,信上除了一些套話,有用的隻有一句:“封朝安城安寧縣,周氏文連為監察史,鏟除邪佞,穩固大穆民生。”除此之外,再無別的話。周文連皺眉問道:“這算什麽,開玩笑,要我做監察史流芳千古就憑這麽一張爛紙嗎?”


    辜王爺急道:“哎呀,你管它寫在什麽東西上呢,隻要蓋了國璽,那就是一言九鼎,爛紙也是聖旨!這上麵可是皇上禦筆親書,我若是敢有半句欺瞞,那可是誅九族的大罪!我做王爺做的好好的,我瘋了跟你開這種玩笑?陛下做的這麽隱蔽都是有深意的,今兒個聖旨在這兒,你不從也得從,我就索性和盤托出叫你陰白。五年前,陛下就知道欒丞相那個老賊心裏一直不服氣了,他一路將她女兒扶上貴妃的位子,一邊又暗中在朝堂上拉幫結派,利用先帝不讓欒家承襲王爵之位的事,挑撥陛下和大臣之間的嫌隙,說陛下疑心太重,不信任忠臣良將,生怕別人功高蓋主。而且當年陛下就已經聽到了風聲,說欒家親族中有人與夷人一直有貿易往來,說是經商,但形跡可疑,因為欒家先祖欒潯一開始為了穩定王朝,也是通過經商貿易的手段,打通了與夷人的關係,關係很是微妙,太祖皇帝的確是一直對欒家有所疑慮,始終不肯讓欒家握重權,一來二去,代代積壓,錯的就成了陛下了。可是現在陛下雖然懷疑他是和夷國的王室有所往來,但是一直抓不到證據。因此不便在這時候動欒家,一則欒家根基深,而是陛下當時也是四麵楚歌,處於輿論的風口浪尖,實在是不能有什麽波動。這些事外人是不能知道了。”


    昭華聽到這裏隻覺得頭痛,揉著太陽穴歎道:“原來連陛下都怕輿論。”


    周文連歎道:“人言可畏,陛下雖然貴為天子,但是這權勢取卻也是受百姓和朝臣擁戴,人心所向才得來的,若是失了人心,那一切也都將蕩然無存。”


    昭華點頭,她一時間消化不了這麽多的信息,正慢慢迴想,聽到了周文連的話,又想到昨晚和穆歲寒所談的話,不禁點頭道:“是這個道理。”


    辜王爺接著道:“周公子,五年前那場會試我原本隻是替陛下微服私訪,探查民情,暗暗地抓些欒家的證據,不料遇見了你,談的很是投緣,朝夕相處之間,我漸漸了解了你的為人和才華,我早就暗暗記下了你的名字,意欲向陛下舉薦,但是沒想到,欒老賊竟然知道了陛下在查他,來了一招迴馬槍,反而煽動那些無門無路的寒門學子鬧事。陛下證據沒有拿到,鬧事者反而先吵了起來,鬧得滿京城沸沸揚揚,甚至罵到了當今聖上的頭上,欒老賊便抓住這個機會,說有人刻意鬧事,汙蔑造謠,口不擇言,要陛下冶他們的罪。陛下萬般無奈,隻好依律處置了這些舉子,周公子,後來發生的事情,該當不用我說了吧!”


    周文連心頭大震,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原來這件事全是欒丞相的陰謀!可歎我當年還以為舉子們都是一腔熱血滿懷正義,原來……原來這世上根本沒有正義,有的隻是陰謀詭計!我們這些人被人家當做傻子耍了!”


    這段發生在熠天城的往事昭華終於聽陰白些了,可是辜王爺沒說完便不說了,見周文連如此氣憤,她覺得很是心癢,便一把抓住了周文連的胳膊搖晃道:“後麵到底發生了什麽,你……你能給我講講嗎?”昭華往常向父親撒嬌時也是這般,她一向任性慣了,央求家裏的老仆給她講故事的時候也是這般央求,她說到一半才陡然想起周文連是外男,他雖和自己父親相識,但自己和他卻是初次相識,不好這樣拉拉扯扯,當即紅了臉。


    周文連突然被她抓住胳膊也是一怔,還當著老王爺的麵,尷尬的忙別過頭去,為了免去大家都尷尬的局麵,他氣定神閑,恍若無事,一本正經地跟昭華解釋起這件事情來,好像全然沒把剛才的事情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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