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略帶些寵溺的語氣,讓周圍的氣氛變得微妙起來,梅月雪向來覺得她的脾氣有趣,因此常不以世間俗禮來對待她,其實每次肖蔚離他很近的時候,他的心裏總是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他不清楚那是種什麽感覺,所以他一直覺得自己不過是看著她可憐,心中始終想多憐惜一下她。


    他覺得自己也許救不了大穆,但是他敢肯定他一定能夠保護好肖蔚,每次看到她開開心心的,他自己也開心。


    這些肖蔚自然也感覺的到,午後的時間裏屋子裏很暖很亮,梅月雪的手掌落在她的頭上,她忽然覺得一陣眩暈,像是嚐了一口桂花蜜,香噴噴,甜滋滋的。


    肖蔚其實很想他的手在自己的頭發上多停留一會兒,甚至有些想蹭進他的懷裏,好讓他多摸摸自己的頭發,但是這個“邪惡”的念頭剛一出來,她就立刻清醒了。


    “矜持,一定要矜持,肖蔚,你們倆已經進入了很好的階段,一定要控製在自己的‘邪念’!現在是欲擒故縱的好時候!”


    於是肖蔚佯裝嗔怒,一把拍開他的手道:“別對我動手動腳的!討厭死了。你今天怎麽了,聽大家說你好像有些不好,你是不高興了?還是身體不好?我看你好像不是身體不好,那就是心情不好了?可是你這些天不是一直在寨子裏嗎,大家都好好的,寨子裏還能有什麽事讓你這麽不開心?這些天我沒迴來,哎?你該不是背著我出去見什麽人了吧!”她說到最後,語氣漸漸變成了質問。


    梅月雪聽她分析的頭頭是道,頓時傻了眼,昭華的事不是小事,肖蔚雖是隨口一說,但梅月雪卻不由得一凜!


    肖蔚敏銳的察覺了他一閃即過的驚慌,她心中便篤定了他的確是去見過別人,並且這個人很重要。肖蔚知道梅月雪一直對所有人都有所隱瞞,現在她所問的問題很有可能觸及了一些機密,但她很快反應了過來如何去應對,一把揪住了他,指著他的鼻子罵道:“好啊你,你果然背著我去見別人了!你給我老實交代,你去見的到底是什麽人,男的還是女的,黑道的還是白道的……”


    梅月雪忙一把捂住她的嘴道:“你給我小點聲,越說越過分了!我是去見了人,但是那跟你有什麽關係,我憑什麽交代給你,你又不是我媳婦!”


    肖蔚瞪大了眼睛,她沒想到他居然承!認!了!


    “那……是不是表明,他早已經不那樣戒備我了?”她心中暗想。


    雖說她對他本身就沒什麽危險,她一開始黏著他不過是因為剛穿越過來人生地不熟,想找個吃飯的門路罷了,但是後來她漸漸知道梅月雪有一件很隱秘的事,關係十分重大。她從前做的工作也很機密,所以她很能夠理解梅月雪對她的提防,盡量不去觸碰他的底線,尊重他的一切行為,可是今天她原本是信口胡謅兩句,哪成想正猜中了!她本想給自己個台階,假裝不知道將此事瞞過去,可誰料到這事情居然有轉機,她覺得發現了梅月雪內心隱秘的一角,那種欣喜不亞於發現新大陸。


    梅月雪見她神情古怪,便將手拿開了問道:“你幹嘛這樣看著我?”


    肖蔚打量著他說:“你居然不怕我知道你偷偷出去見別人了?”


    梅月雪道:“我也想明白了,你這般瘋癲,誰找探子會找你這麽不靠譜的,再說了這麽長時間,我放任你在外麵遊蕩,你若真是探子,我早就死了。如果我看到的一切都是你演的,那我的仇人完全可以利用你更早的下手,不會等我過了弱冠之年,長大成人再費此周折。”


    肖蔚對他的信任很是欣慰,她故意裝傻說:“唔!那看來你一直是在偷偷地觀察我啊,嗨,真是的,我說你怎麽老是有事沒事就盯著我看呢,原來是為這個!”


    梅月雪忙跟她撇清關係道:“誰老盯著你看了,你有什麽好看的?”


    肖蔚繼續裝傻:“哎呀看就看了嘛,反正我也不把自己當女人,我又不是什麽名門閨秀,也不把自己當什麽寶貝,以前從沒有人在意過我,你肯多看我幾眼,我很歡喜呢!至少我知道有個人的心裏眼裏,一直都有我,我再不是一個無論生或死都沒人在乎的人了!大寨主,你會一直這樣關心著我的吧!”


    梅月雪笑道:“你把你自己說的那麽可憐,我要是說‘不會’,顯得我多冷血啊!”


    肖蔚笑道:“我就知道你會。你現在餓不餓,我去給你找點吃的。”


    梅月雪看著她奇怪地道:“你怎麽不問我去見的是什麽人了?”


    肖蔚眨巴著眼睛看著他道:“我管你見的是誰,總之你答應我了,會一直關心我,那就夠了啊!我一個小土匪,知道那麽多也不懂,就好好跟著你,老老實實做你的小跟班唄!”


    梅月雪白了她一眼道:“少說漂亮話吧!你這鬼精鬼精的小跟班我可使喚不起,今天算計我這個,明天算計我那個,哪天把我的心都偷走了我也不知道!”


    他原本是想調侃肖蔚推算事情推算的太準,可是話一出口便即後悔,因為聽起來像是在打情罵俏。他正覺惶惶不安,擔心不知肖蔚會如何看待他之時,忽聽肖蔚“哈哈”大笑,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道:“說不定我早就偷走了,你自己卻還不知道呢!”


    梅月雪眼睛瞪得溜圓,自初見時他被她“調戲”之後,相處的這一年來便再也沒有過了,這一年來點點滴滴相處之中,兩人相互信賴,相互扶持,日子過的的很愉快,可是他卻未曾料到肖蔚在他心裏早已和初見時大不相同,再麵對這樣的事的時候,他心中一沉,隻覺得自己的心好像不是她偷走的,是他把心送給她了。


    “又放肆了!我真是瘋了,餓著肚子跟你在這裏廢話!我還有一堆事沒做完呢。”他趕忙推開了她不規矩的手,肖蔚像是占了什麽大便宜似的,得意地笑道:“好,今兒下午我要跟呂虯大哥上山打獵玩,你在家要乖乖的哦!”她說完,很輕很快地在他頭上拍了兩下,梅月雪一個巴掌朝她打過去,卻被她敏捷地躲開轉身跑掉了。


    “死女人!”梅月雪氣得喃喃地罵道,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神色間頗有些迴味的樣子。


    今天的安寧縣迴雁樓來了一位怪客,正是為追昭華郡主而來微服私訪的辜王爺。


    為什麽說他是“怪客”呢?


    辜王爺身量不高,但是兩隻眼睛精光四射,唇邊蓄著一把山羊胡須。他本人很瘦,此次出來散著花白的頭發,用荊釵簡單一挽,灰色的長袍穿在他身上看起來格外的寬鬆,腰裏掛這個酒葫蘆,背上背著寶劍,看起來不像位養尊處優的王爺,倒像是個世外散修的道士。身邊也隻是帶著兩個貼身的侍衛,裝扮的也都一般清貧自在,用辜王爺的話說,這叫做物以類聚的正常表現。他就那樣騎著一頭青驢,身子隨著驢子一晃一晃的,時不時抿一口酒,臉色紅潤,但仿佛已有些醉意,像是隨時都能睡著似的。


    辜王爺除了上朝或麵聖之外,一向作此隨意的打扮,頗有些魏晉名士的風度,上得街來,十分的惹人注目。他早在前一天就讓人打聽到了昭華的住處,知道她在安寧縣落腳。


    辜王爺一路跟來,哪能猜不到女兒的心思,她知道昭華來這裏其實是為見太子穆歲寒,他不好阻攔,便一路跟隨,免得不慎泄露了什麽東西,結果他沒想到的是昭華這個丫頭如此謹慎,一路東走西逛,連他都是跟蹤了十餘天,到了這安寧縣,進了四時春扇子店才能夠確認她的確是想找穆歲寒,否則還真以為她是出來閑逛來的,心中既覺得欣慰也覺得無奈。


    欣慰的是昭華能夠自己照顧好自己,無奈的是昭華還是忘不了太子,為了他,她肯如此小心,足見其用情之深。奈何他知道,太子是不會娶她做太子妃的。


    昭華原想著今日就動身離開,免得招惹別人來這裏,發現什麽蹤跡,她突然見父親來,也是吃了一驚,問道:“爹爹是什麽時候來的?”辜王爺道:“從你一丟,太子就說要出來找你,被我勸住了,跟他說陛下身體不好,很多大事還需要他幫忙,你的這點小事我自己解決就好,不勞他費心,他這才沒有跟來,我也是為了保險起見,所以才親自跟著你,沒有派別人來。”


    昭華皺眉道:“女兒自己跑出來也就罷了,爹爹也跟著出來,萬一欒家要對您不利,那豈不是……”


    辜王爺摸了摸她的頭笑道:“欒家還不敢就這樣動手,畢竟你爹爹出了名的心眼多,欒家雖然看起來黨羽眾多,但與他們推心置腹的卻沒幾個人。林將軍家雖然受他們限製,但是林家軍卻不甚聽話,他欒丞相可以把林家軍這塊肉切下來,卻沒法吃進自己的肚子裏。至於你爹爹我就更別提了,他們連你爹爹是敵人還是朋友都分不清,可不敢輕易下嘴,他們吃了還怕有毒呢。他們的勢力還不夠,畢竟如今的太子還沒有當上皇上,而歲寒皇子的死因始終也讓他們有所疑慮。他們可不敢這樣就動你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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