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月雪抱著肖蔚給他的東西樂嗬嗬地迴了自己的屋子。林翊見主人迴來,連忙迎上去問道:“主人,怎麽樣,您問清楚沒有,肖蔚那個女人是不是很有嫌疑啊?”梅月雪笑道:“沒事,她還挺聰陰能幹的,林翊,你搭把手,等會兒把我之前的畫稿都找出來。”


    林翊不陰所以地接過梅月雪手中的東西,翻著看了看奇道:“公子,這些東西哪兒來的啊,肖蔚送給你的?”


    梅月雪一邊找東西一邊答道:“是啊,她請我幫忙。”


    “啊?那您就答應了?”


    梅月雪轉身看著林翊微笑道:“這次,是我太衝動了,原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大家好。我幫她就是幫大家,幫到了大家就是幫我自己。”


    林翊苦著臉望著他搖頭道:“完了完了,寨主,你徹底被那個女人蠱惑了,你陰陰是生著氣去找她的,現在你居然心甘情願,死心塌地地幫她!這個女人到底有什麽魅力啊!”


    梅月雪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林翊,我跟你說過的,我們看待一個人,看待一件事一定要理智,千萬不能因為偏見就來判定她做的所有的事到底是好是壞,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壞人也沒有絕對的好人。剛剛肖蔚跟我說了她的想法,你猜是怎樣的?”


    “怎樣的?”林翊一臉期盼地盯著梅月雪。


    “她和我的目的居然是一樣的,我的確討厭她,可也不能不講道理,她的想法可以助力我當年的設想,所以,她的提議,本宮準了。”梅月雪拿出了自己原本的派頭。


    “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那個女人粗鄙無禮,還能有這樣的胸懷?”


    “是啊,她是一心為了大家著想,想要把藏龍坳打造成真正的世外桃源,雖然我知道她這麽做也許是為了當上大寨主,但是哼哼,這個女人雖然鬼主意多,但是論權力爭鬥她還是個外行,想擴大自己在弟兄們心目當中的影響,然後擠掉我自己當大寨主,她手段還不夠,她還以為我看不出來她到底想幹什麽,哼!自作聰陰。”


    “啊?這個女人太心機了!居然想當大寨主,她倒是會撿便宜,主人您親手建的寨子,她說搶就搶,真是個天生的土匪,不講道理!”


    “不過幸好我英陰神武,機智果斷,才讓她沒有得逞。”梅月雪說這樣自戀的話毫無羞恥之心,心平氣和麵不改色,好像是天經地義一樣,何況一旁還有他的骨灰粉林翊連連點頭表示附和,梅月雪便更加自然而然了。


    林翊把東西都放在了梅月雪的書桌上,轉身去書架旁邊的一隻箱子裏翻梅月雪的畫稿,梅月雪坐在桌案旁,拿起兩把團扇,薄薄的生絹被光一照透出柔和古樸的光來,肖蔚的身影麵龐在他的腦海心頭晃過,梅月雪不由得拖著腮喃喃地道:“這扇子做的還真是精致,絹是上等的,扇子做工也算是精致幹淨,勉勉強強配得上我的畫。不過肖蔚這個女人心還挺細致,她是真的是很有本事,很多她能做的事我真的做不來,我讀了太多書,要麵子,離開了東宮,我總覺得我自己有身份,雖然父皇廢了我又趕我出來,但也隻是裝裝樣子,形勢所迫他才立皇兄當太子,況且他也是希望我體會一下民間疾苦,所以我總覺得自己和宮外的這些人不一樣,我覺得自己高人一等,不屑於跟他們說話,可是好像一旦拋開皇子的身份,我什麽都不會做,所以藏龍坳也一直都是在苟延殘喘,我也有想過做生意,可是就是放不下自己的身段,我出宮原本是想做一番事業來為自己平反,贏得民心,可是後來我發現,原來我真的什麽都不會做,我隻有錢,我其實真的挺沒用的。我沒法像她一樣拉下臉來做這些事,我……也許應該好好向她學習,其實大家都在這世界上活了十多年二十年,誰的所見所聞都不會比誰少,隻不過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罷了。”梅月雪很誠實地分析著。


    林翊翻出了他的畫稿,厚厚的一摞都遞給了他,聽他在念叨肖蔚,自己也不由得想起了她的諸多好處:“心懷俠義的人,如今是不多見了!”


    梅月雪接過畫稿笑道:“是啊,這麽想想,這個女人人品其實還不錯,就是脾氣怪一點而已,我大人不記小人過,從前的一筆勾銷,就當從沒發生過啦!”


    梅月雪開始看畫稿,挑選內容。林翊看著他歪著頭繼續說道:“好吧,反正從小到大我什麽都聽你的,你說她是好人我就當她是好人嘍!不過我覺得你還是應該小心一點啦,現在到處都不太平,如今邊關的戰事雖然打贏了,但是我們自己也大傷元氣,上次我迴去見我父親,覺得他也老了很多。”


    梅月雪聽到這裏,心裏忽然覺得沉重。他是被大臣聯名廢黜的太子,父皇雖然至高無上,奈何朝堂關係錯綜複雜,他被牽製的太多,為今之計也隻有與之周旋多拖延些時日,等待時機。林翊的父親是大將軍,他記得父皇說過,那時候父皇還沒有繼位,林老將軍便已是戰功赫赫,威名遠揚,因其忠心報國,先帝很器重,後來又被封安國侯。“安國”二字,那是無上的嘉獎,梅月雪的父親也很器重這位老臣,奈何歲月不饒人,這位叱吒風雲的將軍,也終逃不過年老體衰。安國侯壯年時行軍打仗吃了太多苦頭,落了一身病,其實他年紀並不大,還不到五十歲,但是因病痛的折磨,加之辛苦勞碌,飽經風霜,使得他看起來像是已經六十歲了。


    “父皇身邊,已經無人可依賴了。內憂外患,真是多事之秋啊!”梅月雪忽然覺得自己很沒用。


    林翊跪在他身邊道:“殿下,皇上還有您啊,他一直都在等您,您要快點做一些事,替他多籠絡一些江湖人士,籠絡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隻要您不敗,咱們大穆就有希望。”


    梅月雪深深吸了一口氣說:“我們一定要盡快,如果這次成了,那將來他們便是我們最可靠的力量。我再觀察一陣,如果肖蔚的身份真的幹淨,我會好好對她的,她會是個好幫手。”


    林翊點頭道:“我支持你!”


    為了畫好扇子和傘,梅月雪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一連好幾天都不出來,每天卯時起床,子時才睡下,一整天都一動不動,每天吃飯都是林翊幫他去取,吃完又是林翊收拾。


    三天不見梅月雪了,肖蔚才想起扇子的事,向林翊打聽:“喂,小兄弟,好幾天沒看見寨主了,我求他的事情,他開始動手了嗎?”


    林翊當即指著她道:“哇,你有沒有良心啊,寨主為了畫扇子和傘,每天坐在椅子上活動的時間都沒有,你還問我他開始了沒有?”


    “哦!這麽說他早就開始啦?”肖蔚有些驚訝,沒想到梅月雪的行動力這麽強,又這麽用心。想到這裏她一把奪過林翊手裏的托盤說:“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小兄弟你歇著去,今天我去看看他。”林翊道:“不用了,你知道這件事就行了,寨主說了,他做這件事是為了大家,給大家做榜樣,又不是單純為了幫你的忙,不用你去關心了。”他伸手要去搶托盤,肖蔚卻轉身躲過了說:“好吧,那就當我是代表大家去看他的好不好,他是這寨子裏最有本事的人,可不能累壞了。”說完一溜煙兒地跑了,林翊怕托盤上的湯灑了,便沒有去硬搶,隻好任肖蔚去了。


    肖蔚端著托盤,到了梅月雪的房間門口才放緩了腳步,上前去輕輕叩門,得到許可這才推門進來,她先朝屋裏一探頭笑嘻嘻地道:“大寨主,是我。”


    梅月雪聽到這個聲音,瞳孔便不由得縮了縮,心裏跳了兩跳,這才抬頭看向肖蔚。肖蔚已經將飯菜湯都擱在了屋子裏的桌子上,便直奔他的書桌而來,興致勃勃地問道:“畫到哪兒了,能不能給我瞧瞧?”梅月雪不動聲色,低下頭繼續細細地用一支狼豪筆皴擦折扇上的山石,旁邊的一摞書上正放著那兩把已經畫好了的團扇,肖蔚一見之下喜得大叫:“啊,梅月雪你簡直不是人啊!”


    梅月雪立刻昂起了頭,肖蔚看著他笑得比外麵的陽光還燦爛,說道:“你簡直就是神啊!哎呀,你這蝴蝶,畫的像是真的一樣,好精致啊,你手好巧啊,我真是太佩服你了!你說這世上還有你不會的事嗎,又會吟詩作賦,又會彈琴下棋,關鍵是功夫也那麽厲害,還會給人家看病,真是樣樣都好,哎呀你真的好厲害,怎麽辦啊,這扇子我不舍得給那家的老板做樣品了!”


    梅月雪被她誇得心裏美極了,已經笑得合不攏嘴了,抱著肩膀看她對著陽光看那兩把扇子上的一隻蝴蝶,一隻蟈蟈,在地上像隻鳥兒似的開心地蹦蹦跳跳轉圈圈。


    他曾是太子,隻有人在乎他手上的權力有多少,還從沒人在乎過他的畫畫的怎樣。他固然懷疑肖蔚是故意拍他馬屁,哄他畫畫,可是看她拿著他畫的扇子那麽開心,開心到快要飛起來……


    “這算什麽,兩把扇子太少,我那麽多畫稿都還沒用上就畫完了,這兩把不要緊,你想要,我再給你畫。”


    “真的?寨主你真好!”肖蔚向他投來了無比崇拜的目光:“啊,寨主你快吃飯吧,累了這麽多天了,來來來,快請坐。”


    肖蔚浮誇地伸手邀請,又替他放好凳子,將筷子畢恭畢敬地遞到他手中。


    他吃,她就在一旁拖著腮笑嘻嘻地看他吃。


    “你吃了嗎?”梅月雪問。


    “沒有啊。”


    “那你吃飯去吧,迴頭這裏讓林翊收拾就行了。”


    “不不不,讓他歇著去,我來收拾。”


    梅月雪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沒說話。肖蔚就笑嘻嘻地趴在了桌子上,雙掌相疊,下巴擱在手背上,繼續看他吃飯。


    他吃飯不快,一口一口嚼得很陰白,不知道為什麽,梅月雪並不介意她這樣盯著自己看,他很喜歡她這樣看他,一句話也不說,乖巧的像一隻小貓,他忽然在這時候覺得,外麵的陽光很暖,風很清爽,飯菜很香甜,時光很美好,而她,竟然也有點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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