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楊景仲卻是再也無法入睡,氧氣的減少讓他的心跳不自主地加快速度,心情也越發煩躁,即便宇航服內的溫度非常適宜,但他的頭上依舊生出密密的汗珠,還算白淨的臉此時也變得不健康的紅色。


    周圍的環境依舊是如此的黑暗,黑暗得讓人忍不住掏出槍給腦門上來一下,在周圍沒有任何變化,也沒有任何聲音的情況下,楊景仲感覺自己的意識逐漸模糊起來。


    “媽,你怎麽來了?難道你也冬眠了?”恍惚間,楊景仲突然看到自己的母親站在自己的麵前,充滿慈愛地衝著他笑。那一刻,楊景仲也笑了,這團聚的時刻他已經等了太久太久,然而,當他伸出手想拉住媽媽的手時,抓住的卻是登陸艇上一根冰冷的欄杆。


    他雙手顫抖地抓住欄杆,讓身體盡可能輕地靠在艙壁上,體內氧氣的缺失已經讓他無法有效地控製身體,但他仍然盡可能綁緊林硯熙和自己的繩子。


    在過去的時間裏,他無數次地想要將導管插進林硯熙的宇航服中,分出她的一部分氧氣,但這些想法無不是被他抹殺掉了,人家的父母豁出性命,為的是自己的女兒能逃離生天,而不是讓他一個陌生人苟且偷生。


    他的身體靠在艙壁上,思緒卻早已飄揚萬裏,然而,精神上的飄忽僅僅隻是起到轉移注意力的作用,他身體中的異常反應仍在繼續。


    “嘔!”


    一股惡心之感從心中湧起,他胃裏登時一頓翻江倒海,由於沒有吃東西,他隻能彎著腰不停幹嘔。酸澀的苦水從胃裏翻湧上來,無阻攔從嘴裏噴出,被宇航服的嘔吐袋迅速包裹住。


    楊景仲看了眼手臂上的氧氣指示燈,氧氣幾乎已經見底了。他最後看了眼懷中的林硯熙,小天使依然睡得香甜,看著她的小臉,楊景仲笑了,仿佛懷裏抱著的,是自己的女兒一樣。他低下身,隔著麵罩親吻了下林硯熙的額頭,伸出雙臂抱住她嬌小的身體,閉上眼睛等待死亡的到來。


    森格曼星係外層防禦圈聯邦時間上午11:12分普定號塵埃級偵察艦距離動用z華號瀚海級行星戰艦還有五個小時


    一道光影劃破黑暗的宇宙,幾隻巡邏中的蠍子抬起眼睛,和同伴們對視了幾眼,擺擺尾巴若無其事地走開了。


    “盧梭,檢查一下隱形係統,水田,你去趟引擎室,看看能不能再多恢複一些動力。我可不想等會兒打不過的時候還逃不掉。”


    “是!艦長!”


    被叫做艦長的年輕男子名叫楊辰,此時的他正愁眉苦臉地坐在極為簡陋的艦長椅上,身體微微向前傾,幾乎把整張臉都貼在了窗戶上。剛剛經曆的一場小型作戰差點要了他的命,蠍子那支差點撕開玻璃的巨螯讓他到現在還心有餘悸。


    戰爭爆發伊始,隸屬於z國南部艦隊的gz艦隊剛剛完成一次防禦任務,蟲子對艦隊所在星係進行了長達十天的攻擊,艦隊戰鬥力下降至百分之七十五,小型戰艦減員更是嚴重。普定號所在的第三偵察小隊隻剩下兩艘能動的偵察艦。


    楊辰和船員們本以為自己至少能獲得一個月的休息時間,但沒想到,他們剛迴到駐地,前線戰敗和蟲子大舉入侵核心星係——森格曼星係的消息就傳了過來。恰好gz艦隊的駐地有直接通往森格曼星係的星門,為了在星門關閉前抵達森格曼星係,無奈之下,楊辰隻得放棄原本的休整計劃,奉命將艦船駛離星港,踏上偵察森格曼星係的道路。


    這條道路在一開始就不安穩,大量私人民用船隻瘋狂湧進星門,一時間航道擁擠不堪,即便是塵埃級偵察艦這種小型艦隻也沒辦法踏足其中。


    為此,楊辰和星門管理人員交涉了長達一個小時的時間,管理員才勉強整理出一條航線放他們過去。


    當他們穿越星門,抵達森格曼星係的時候,楊辰才發現,他們踏進了一道可怕的深淵。星門的這一邊,貨船,工業船全部堵在一塊,由於各位船老大不想自己的貨物和船隻受到損傷,加上蟲子已經包圍這個星係外圍的區域,即便星門的負責人費盡口舌要大家安下心來有序通過,也沒有人願意去聽從管理人員的要求,隻要前麵有一點縫隙,後麵的人都會想盡辦法再向前進一步,最後的結果就是整個星門被堵得水泄不通。


    而這種行為在蟲子突破星門防禦圈的第一道防線後變得更加激烈,蟲子們每踏近一步,都會讓船老大們更加暴躁,由此引發的交通事故更是層出不窮,普定號剛出現在森格曼星係,一艘工業船就直直地向他們衝過來,偵察艦迅速調轉船頭,向下作出緊急避讓。工業船擦著偵察艦的頭皮飛過,驚得船員們一身冷汗。


    好不容易脫離了星門航線,普定號的危險卻還沒消失,蟲子分出了三隻厄裏坦和三個大隊的蠍子(一個大隊大約一千隻)將星門團團包圍。巧合的是,負責保衛星門的要塞最近正處於維修狀態,無法為星門提供有效的防禦支持,而星門本身隻有寥寥數座防禦炮台,若非防禦圈總指揮康熙梁將軍力排眾議抽調了兩支市級艦隊前來支援,星門早就被蟲子的大軍踏平了。


    不過,戰鬥進行到這個時候,這兩支市級艦隊也被消耗得差不多了,星門淪陷隻是時間問題。楊辰已經能預計到,他們可能花很長時間才能返迴駐地了。


    但現在最主要得問題並不是這個,由於他們走得非常倉促,偵察艦很多因為上一場戰鬥損傷被拆卸下來的部件都還沒來得及重新裝載。其中最為重要的兩件東西——艦載微腦和主引擎,都處於無法正常工作的狀態,飛船隻能發揮百分之六十的推力不說,判斷敵情方麵也隻能靠楊辰自身的指揮能力和反應速度了。


    果不其然,在突破星門防禦圈時,普定號遭到了數十隻蠍子的圍攻,因為引擎的異常工作,戰艦好幾次都差點被蠍子堵住去路,艦載武器五門小型激光炮在船員們的操作下盡可能攻擊靠近的蠍子,但因為戰艦本身正在做劇烈的戰術動作,激光炮組在缺少了微腦的控製下命中率相當感人。普定號幾乎是用盡一生的運氣,才從蠍子的魔爪下逃離。


    此時,距離他們抵達森格曼星係已經過去了二十個小時,好在隱形係統工作還算穩定,給了他們看著星係內的防禦艦隊一艘艘被擊沉的機會,船員們既悲痛又慶幸,如果不是裝備了隱形係統,恐怕這會兒死的就是他們了。


    楊辰緊閉雙眼,大拇指和食指捏著鼻梁輕輕搓揉,臨走時上級下達的命令在他的大腦中無限循環:“你們偵察艦隊的任務有兩個,一是觀察防禦艦隊的動向,記錄艦隊的一舉一動,還有一項同等重要的任務,盡可能找到登陸艦中的生還者,把他們安全帶迴來。”


    “他媽的,哪個生還者這麽重要,竟然和記錄艦隊的事情一樣。”


    很明顯,楊辰自己對這項命令是相當抗拒的,在他看來,這不就是讓他帶人送死去嗎?如果說記錄艦隊的一舉一動還算是合理的任務的話(總司令部有一項規定,每一次戰鬥都必須有記錄員隨行,將戰場上我軍和蟲子的每一步都記錄下來,戰後*進行總結並製作教學材料,因為此次戰鬥異常兇猛,總司令部在要求艦隊本身進行記錄外,還派出了數個偵察小隊負責場外記錄,以防星係內艦隊無法將記錄員安全送出),那麽救人的命令他就無法理解了,怎麽?別人是人,他的船員就不是人了?再說,他一艘小偵察艦,頂了天也就救出十個人左右,和星係內死亡的幾十億民眾相比,這十個人又算什麽呢?


    可惜,他是軍人,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命令,哪怕自己再不滿意,命令再不合理,他也必須接受,不然要他這個上尉艦長有何用。


    本來,憑借隱形裝置,普定號還能在這個星係裏安全執行任務,但不巧的是,應該是在星門附近突圍的時候,隱形係統所在的位置被蠍子的酸液命中了。雖然楊辰及時命令船員們用抗腐蝕材料頂住缺口,但那畢竟隻能起到拖延時間的作用,飛船在這裏已經呆了將近一天的時間,抗腐蝕材料差不多也到極限了。


    果不其然,楊辰剛睜開眼睛,負責檢查隱形係統的盧梭就迴來報告了。


    “艦長,隱形設備有受損情況,估計頂多隻能再維持四個小時的工作了。”


    楊辰砸吧了一下嘴,剛想說什麽,身後的大副率先發言了。


    “艦長,我們撤吧,沒有了隱形設備和充足的動力,我們呆在這裏根本無濟於事,隻會讓我們的兄弟們身處危險……”


    “大副,上級給我們的命令是在這裏搜尋幸存者,直到行星戰艦開火,否則不得離開森格曼星係,你應該清楚違抗命令擅自逃離崗位的後果是什麽吧?”楊辰抹了把臉,從座位上站起身。


    “可是……”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楊辰無奈地擺了擺手,“我知道,沒有了隱形係統,我們和被捏在手心裏的螞蟻沒什麽區別,但相比於迴去後被當成逃兵處理,我更願意戰死沙場。”


    “同誌們們,趁現在隱形係統還能正常運作,抓緊時間休息一下吧,等隱形係統失效的那一刻,大家就再無休息之時了。”


    (今天起恢複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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