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景仲走到登陸艦內部,內部遠沒有想象中的那麽豪華,說白了,就是一個裝了燈的空盒子。而且更惡心的是,頭上的燈光還特別昏暗,一閃一閃的,把人的頭都閃昏了。


    剛走兩步,一股惡臭撲麵而來,一個小孩子竟被外麵吵鬧的叫罵聲嚇得大小便失禁,一旁的母親隻能輕聲安慰著。


    “大嬸,麻煩讓個位兒,多謝。”楊景仲打著哈哈,坐到一個靠窗的位子上,外麵的喊聲依舊,偶爾幾個孩子出現在人群中,卻同樣被士兵組成的人牆阻隔在外,唯一能透過人牆抵達登陸艦上的,隻有那撕心裂肺的叫喊聲。


    但是,隨著天上越來越多的蠍子掉落下來,茫茫人海躁動得也越來越厲害,個別暴動的平民已經不止於攻擊那些無人操控的機甲了,他們甚至開始搶奪起士兵們的槍械,企圖奪過武裝攻擊聯邦軍隊。


    這種場景,光靠士兵的勸說已經無法讓這些盛怒中的平民們迴歸平靜了,但上級遲遲不允許士兵們開槍,說是方才大家都冷靜的時候尚且能用暴力手段解決掉那些“老鼠屎”,可現在,這鍋裏的,已經不是幾粒老鼠屎了,而是一整鍋!如此情況,若是再采用暴力手段,恐怕換來的將是更加兇猛的暴力。這絕對不是上級願意看到的。


    楊景仲眼看參與暴動的人越來越多,士兵們卻束手無策,登陸艦前最後一道人牆搖搖欲墜,先前幾道防線的士兵或是人們踩在腳下,或是被奪去了武裝,被按在地上動彈不得。


    登陸艦中的人們同樣惶恐不安,不少驚慌的母親都一個勁兒地要求登陸艦馬上起飛,可沒有上麵的命令,控製飛船的計算機和飛行員哪敢擅自起飛呢?


    “轟!”


    就在驚叫聲、哭鬧聲震破天際之時,一聲巨響在人群身後傳來。暴亂中的人們還未醒過神,一陣狂風般的衝擊波帶著漫天沙塵席卷而來,將所有人都迷得睜不開眼睛。


    “幹什麽?想造反是不是?”


    天上,一架宣傳艇噴吐著白色氣流,懸停在人們的頭頂,用刺眼的七彩燈光在每個人的眼睛上掃過。


    “現在情況本來就很危險了,你們還在這裏不守規矩。怎麽?都不想活著出去了是不是?”


    宣傳艇駕駛室,一雙穿著破爛靴子的腳大搖大擺地在控製台上抖動,一股濃煙從被胡子遮蓋的嘴唇中噴出,讓不封閉的駕駛室立刻變成白茫茫一片。


    “大叔?”


    楊景仲抬頭看了眼天上,那不加修飾的沙啞聲音他可不會忘記,要知道,剛剛那位大叔可是用這個嗓音在車上足足跟他嘮嗑了二十分鍾。


    不過,他這會兒來幹什麽,而且要知道,就算他是退役的校級軍官,也不能擅自駕駛飛行載具出現在星港上空,無論是戰爭時期還是和平時期,星港永遠是禁飛區。


    大叔又何嚐不知道這個道理,可現在的他沒有別的辦法阻止這場暴亂了,好在星港的指揮官是他的老部下,而且指揮官這會兒也是焦頭爛額,一看有人願意站出來承擔責任,馬上忙不迭地就答應了。


    和指揮官不同,軍方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代表了聯邦的意誌,而聯邦是不可能下令對平民開火的,否則那些個記者和議員老爺們能把軍方噴個半死。


    可大叔就不同了,他是退役軍官,已經不歸聯邦軍隊管,自然做的事情也就不代表軍隊,更何況,他也隻是讓指揮官用高平兩用等離子炮對著暴亂人們的後方遠遠地打了一炮,並沒有傷到任何人。他唯一讓指揮官考慮了一會兒的地方,就是現在這個民用宣傳艇冒著被擊毀的風險進入星港上空。


    好在,星球管理微腦給指揮官發來消息稱,由於近地軌道的混亂情況,他們這裏的星港一時半會兒無法升空任何登陸艦,指揮官這才給了大叔十分鍾的時間。當然,時間一到,如果大叔的宣傳艇還不離開,那麽等離子炮的下一個目標就是他了。


    “看你們一個個的,大部分都是活了幾十歲的人了吧?還不知道危難之下必須更加服從指揮才能一起逃出去的道理?我看啊,你們這幫人的年齡都他娘的活到狗身上去了。”大叔越罵越起勁,說到激動之處,甚至把腳從控製台上拿下來,站起來對著話筒怒吼。


    奇怪的是,他這麽一罵,人群反而冷靜了下來,大家都呆呆地望著天上的宣傳艇,仿佛那上麵穿著破爛衣服的大叔才是他們的精神領袖一樣。個別暴亂分子也偃旗息鼓,乖乖地站在人群中間。


    “領頭羊效應。”楊景仲在心裏默念了一聲,這個二十二世紀興起的理論很好地詮釋了當前的景象:當大家混亂不知所措時,急需一個領導者來引導大家朝著正確的方向前進;當然,也能朝壞的一麵發展,好在目前的暴亂分子並沒有這種遠見,否則情況將不堪設想。


    “大家都聽我說,現在近地軌道船流量太大,就算你們登上登陸艦,短時間也不一定能去太空接受艦隊的庇護。不如婦女老幼在此處等待登陸艦,剩下的壯年爺們兒先去十公裏外的太空梯,你們到達空間站後,自然會有其他的船來接你們走。我在軍隊裏的朋友告訴我,艦隊為大家準備了充足的運輸艦,保證每一個人都能安全離開這個星係。如果你們不聽話的話,我想,下一發等離子炮就不是砸在五公裏外那麽簡單了。”


    聽到大叔的這老長一段話,楊景仲隻能苦笑兩聲,哪來的足夠運輸艦,一個星係數十億人隻有幾百萬能登上運輸艦,而且就算是登上運輸艦的,也隻有極少數人能在後麵的戰鬥中幸存下來,大叔說的這些話,不過是為了讓民眾們安定下來聽從指揮而已。


    當然,話雖這麽說,眼下這種謊言卻是必須的,否則別說逃到太空了,連大氣層大家都出不去。


    人群終於安靜下來,婦女老幼們留在原地,淚眼朦朧地看著她們正值壯年的男人跟著大叔的宣傳艇走向太空梯,她們知道,雖然太空梯確實能到達空間站,可空間站又何嚐不是人滿為患。離開了星港,就等於放棄了生的希望。


    可楊景仲不敢告訴她們,就算她們僥幸登上了運輸艦,最終能活著出去的也是極少數。要知道,他在圖書館裏看到的死亡數字,可是足足讓他呆滯了將近兩個小時!


    宣傳艇的背影消失在了天邊,準許升空的消息也總算是傳到了飛行員的手裏。


    “各位乘客,請係好安全帶,接下來的路程會有些顛簸,為了防止大家有不良反應,我們會為大家提供鎮靜藥物,等大家睡醒了,我們就到達目的地了。”


    飛行員親切的說話聲傳入每一個乘客的耳朵中,所有乘客都非常配合,哪怕是現在科技非常發達的時代,想坐著登陸艦前往太空也絕對不是一件可以輕視的事情,大家好不容易坐上了登陸艦,可沒有人願意在路上就這麽不明不白地死掉。


    “等等,等等!”


    正當飛行員做到駕駛座上,準備點火升空時,一台機甲突然出現在駕駛室的玻璃前。


    “打開艙門,我這裏還有三名乘客。”機甲伸出手指,在玻璃上輕輕彈了兩下。


    “不行,沒有多餘的座位了。”


    “有安全帶就行,放棄多出的那部分燃料,這三個人必須上船。”機甲的語氣不容得飛行員有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


    沒辦法,飛行員隻能照做,不然麵前的這台機甲是絕對不會讓他升空的。


    艙門緩緩打開,外麵的光亮照進昏暗的船艙內,兩個高大的身影帶著一個嬌小的身軀走進登陸艦。


    “同誌,麻煩了,麻煩了。”


    為首的年輕男子倒是很有禮貌,剛走進船艙就不停地像周圍的乘客鞠躬致歉。跟在他身後的,戴著麵紗的女人也和她的丈夫一樣,做著鞠躬的動作。雖說戴著麵罩,但從女人的如星星般明亮的眸子不難看出,她是妥妥的大美女。


    而嬌小的身影似乎是個小女孩,怯生生地跟在媽媽身後,時不時探出小腦袋對著周圍的同齡人咧嘴一笑。


    “好可愛的女孩子。”楊景仲在心裏暗讚一聲,那白玉般的臉頰仿佛是被上帝之手親自鍛造出來的一般,光是微微一笑,就讓整個陰霾的船艙感受到了烏雲後第一抹陽光的溫暖感覺。


    不知不覺,三人已然走到他的身邊。楊景仲愣了一下,因為他身邊隻有一小塊空地,並沒有能讓人坐的座位。不多時,飛行員拿來三條安全帶遞給他們,他們也沒嫌棄,直接席地而坐,把安全帶扣到欄杆上,算是為自己提供了一個小小的安全保障。


    “媽媽,我們什麽時候能迴家呀。”小女孩乖乖地坐在父母中間,輕靈的嗓音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熙熙乖,睡一覺我們就到家嘍,到時候媽媽給你做糖葫蘆吃。”女人將小女孩輕輕摟在懷裏,寵溺地捏了捏她的臉蛋。


    “好!”小女孩開心地歡唿一聲,靠在媽媽的懷裏緩緩進入睡眠。


    “天使,她睡著了。”


    楊景仲聽到附近的人嘀咕了一句,這才驚覺自己竟然微笑著盯著那個小女孩盯了良久。這真不是他變態,確實就像那位老兄說的,這位小女孩簡直就是天使般的存在。那既然是天使,多看兩眼也是很正常的嘛。


    “艙門關閉一分鍾倒計時,再次提醒各位,請係好安全帶。”


    飛行員的聲音再次出現在音響中,這迴,是真的要走了。


    “五、四、三、二、一,點火,祝各位有個好睡眠。”


    (掃帚在此道歉了,因為期末考試,章節沒有按時發出來,請大家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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