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臨著手裏的帖,心裏有些煩躁,好歹在現代我也是知識女性,可是到了這裏,就像是半個文盲。前幾日閑了就讓桑麻去找楚墨討來幾本書,想著翻閱翻閱,可是打開一看,都是繁體字,很多都不認識,好好一本《孫子兵法》,我就隻看懂了美人計和走為上策。


    “主子,主子。”聽見遠遠傳來桑麻的聲音,我又握了握手中的毛筆。


    “怎麽了,何事這麽慌張。”我不太喜歡她們慌張的模樣,如臨大敵。


    “主子,二皇子,二皇子他……”


    “子卿怎麽了?”二皇子,那就是子卿了?他怎麽了?


    “前殿傳來說二皇子剛剛被皇上封為太子了,還賜了婚,聽說是丞相家的三小姐。”桑麻喘著大氣說完了這一大段話,讓我一瞬間愣怔,連手中的筆都滑落下來,黑色的墨汁在宣紙上綻開了花。


    太子?賜婚?子卿?


    過了年子卿才十歲,這麽小就賜婚嗎?


    “桑麻,別逗了,子卿他才剛剛十歲,怎麽會賜婚呢。”我有些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


    “奴婢不敢欺瞞主子,皇上說待皇子及冠之年就完婚。”桑麻一臉正經,看樣子也不像是逗我玩,突然覺得心裏有一絲疼痛,緩不過氣來,就像個孩子被人搶了心愛的玩具。


    子卿,對我好的那個子卿,會和我擠一個被窩的子卿,會聽我講故事的子卿,會抱著我哭的子卿,會帶我去看荷花的子卿,會打著宮燈找我的子卿,說要保護我的那個子卿,他就要做太子了,還賜了婚,以後,他就不再是屬於我的了吧,雖然他從來都沒有屬於過我。


    “那自然是好事,桑麻,去庫所拿著上好的筆墨紙硯,我們去賀喜。”我有些麻木的吩咐著,就像一個木偶。


    “主子?”桑麻試探性的問我。


    我看了看她,點了點頭,“快去吧,拿最好的。”桑麻聽到我這麽說,也就退了下去。


    子卿要做太子了啊,他不是二皇子嗎?怎麽就成了太子?亓昊是皇後所生的長子,於情於理都不應該是子卿來做這個太子啊。又為何早早賜了婚,丞相家的小姐嗎?是為了幫他鞏固太子之位?皇上這麽做,亓昊怎麽辦?皇後又該如何呢?


    我的腦子飛速的轉著,雖然這前朝的事和我沒有太大的關係,隻要涼州安穩就好。但是,那個人是子卿,我就無法再置身事外了。


    帶著桑麻和白芷,就朝他的辰星殿去。雖然一直知道,但從來沒有去過,第一次去就是賀他的賜婚之喜。


    辰星殿不像別的宮殿那般奢華,紅色的宮門大敞,內殿一如既往的墨色,男子居住的宮殿色彩都是這般的穩重壓抑。來來往往的人,都在慶賀這位未來新主,可是我的心裏,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我讓桑麻找人去通傳,畢竟一個後妃去皇子的殿宇是不合規矩的。等了沒一會兒,就見子卿出來了,他穿著紫色皇子朝服,腰間紮條同色的金絲蛟龍帶,黑發高束用鑲碧小鎏金冠固定著,整個人透著與身俱來的高貴讓人覺得高不可攀。這是我第一次見他穿朝服,如此的俊俏,我以為除夕那日家宴上他的穿著已經足夠讓我驚豔了。


    “來了為何不進去。”他看著我,嘴角慢慢展開微笑。


    “不了,聽聞你剛剛受封,前來恭賀討個福氣。”說罷就讓桑麻送上了賀禮,見他的奴仆接下,又輕笑道“禮輕情重,太子殿下莫要嫌棄了。”


    他微微踉蹌了一下,嘴角的微笑也有些僵硬,但礙於人前,隻是有些無奈的答道“說哪裏話,自然不會嫌棄。”他看著我欲言又止,“進來坐會兒吧,待我忙完了有話和你說。”


    “還是不用了,太子殿下剛得冊封,這辰星殿門庭若市,本宮就不湊這個熱鬧了。”我看了他一眼,又打量了一下這個宮殿,這是我第一次來,想必也是最後一次了吧。“桑麻,我們走。”說罷就轉身上了鑾車。


    他並沒有再留我,也沒有阻止。他住這辰星殿要不了幾日就要遷府了,封了太子,就要搬出宮住在自己的太子府邸,日後見麵的機會又少了。


    子卿剛得冊封,任何的風吹草動都有可能讓他萬劫不複,這個緊要關頭,遠離他才是真的對他好,雖然我隻是個不滿十歲的小丫頭,若被人傳出太子和後妃之間有牽連,讓他如何自處。


    桑麻自然是不解,有些疑惑的問我“主子平日和二皇子甚是親近,如今怎麽這般疏離,二皇子怕是要傷了心。”


    我拉著桑麻的手,心裏感慨萬千,我又何嚐想這樣,“你個丫頭自然是不懂。你隻要知道,我待他一如當初就好。”若是子卿不懂,估計是要怨我吧。


    迴到漪蘭殿,什麽心情都沒有了,自己拿了一個軟墊子在院子裏的柳樹下尋了地方,就坐了下來,巧的是連續幾日的陰天終於放晴了,陽光從樹枝縫中灑落下來,照在人的身上驅走寒意暖洋洋的。


    著了一身深蘭色織錦長裙,裙裾上繡著朵朵白梅,綰了如意髻插著一隻玉蘭簪,倒是與這春光相映襯了。透過新芽看日光,不刺眼,就像碎碎的玻璃片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我很久不曾這麽靜靜的看太陽,離我那麽遠,又覺得那麽暖。


    想起來很久沒有去看楚墨,也不曉得離歌的手怎麽樣了,在樹下坐了一會,就讓桑麻安排了鑾車,準備去神明殿。


    整個神明殿依舊冷冷清清,一如初見那般,就是多了些侍衛守在宮門,想必是皇上來了,那我當然不可能傻得進去,就讓駕車的奴才掉了個頭準備返迴,不料剛轉過車頭,就看見身著明黃色龍袍的皇甫宸從裏麵走了出來。自從過了除夕家宴那日,我就再也沒見過他,他也不再來漪蘭殿吃小點心。


    “臣妾給皇上請安。”


    他見我下車行禮,步子也就停了下來,“免了,天雖迴了暖,但也別染了風寒。”


    聽到他的話,我有些別扭和尷尬,別扭他總像個長輩一樣關心我,尷尬他又是我的夫君。“臣妾知道了。”


    “又來找大祭司祈福嗎?”


    “嗯?”


    皇上用他寬大的手掌摸了摸我的腦袋,柔聲說道“祭司都告訴我了,說除夕那日為朕祈福,你二人一夜未眠,勞你有心了。”


    除夕?祈福?這個楚墨,說謊都不打草稿的,明明聽我說了一夜的故事,居然給皇上說祈福。


    既然都這樣了,也隻能趕鴨子上架圓了這個謊話。“嗯,不勞累,為陛下祈福是臣妾本分。”


    “九兒你怕我?朕會對你好的,隻要你乖乖聽話。”他的手從我的腦袋上滑落在臉上接著說“朕的九兒,又長了一歲嗬。”


    他這話一說出口,我的身體又僵硬了幾分,皇上這話是什麽意思?又長了一歲又如何?初見時他的那一聲聲警告我可是牢牢記在心裏,楚墨的話語還纏繞在耳際,他對我再好再溫柔,我都不會忘記他是主宰生殺的帝王,更不會忘記自己隻是一個被國家拋棄的女子,政治的犧牲品,這樣的處境我又怎麽會不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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