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德殿內的空床上,已經撒滿了紅棗,花生這些喜果,做“安床”之禮,宮殿踩腳的地方也鋪著大紅色地毯,窗戶上貼滿雙喜窗花,喜氣洋洋的氛圍在這個金碧輝煌的宮殿中彌漫開來,人聲嘈雜卻彰顯熱鬧,人來人往時常堵著殿門口水泄不通。


    這皇宮真的奢侈之極,皇上不過娶個妃子就如此大排場,也讓我吃驚了很久,如果是帝娶後嫁,那該是怎麽樣舉世無雙的光景啊。


    “喜娘,可以掀開蓋頭吃點東西嗎?”此刻的我已經快要癱在喜床上了,隻能從蓋頭的縫隙裏看見一雙雙腳在地上走動,窸窸窣窣。


    未到卯時就被侍女們喚醒更衣洗漱。


    桑麻前幾日領著白芷去禦花園中采摘了竹葉,艾草,晾曬了水分又用綢緞縫製包裹住,放在我沐浴的水中。還撒了玫瑰花瓣和茉莉,又知道我喜玉蘭,抹了玉蘭香味的發油在我頭發上。


    因為這個身體的母後在涼洲,皇上就派了宮中最有資格的老嬤嬤為我梳頭祈福。


    聽著嬤嬤說“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發齊眉,三梳梳到兒孫滿地……”我的情緒也受到了感染,眼淚止不住的流,桑麻勸慰我,姑娘家總是要出嫁的,如今我所嫁之人是全天下最尊貴的皇上,我應高興。


    她們遞上錦帕為我拭去眼淚,在我的臉上妝扮了很久。


    許久之後,看著鏡子裏麵白臉紅腮的自己,真是有些搞笑。不顧她們的勸阻讓桑麻打來水,把臉洗淨,自己又重新化了妝。


    在未施粉黛的臉上塗上一些花蜜,薄薄浮了一層珍珠粉,用柔軟羊毛刷輕輕蘸著粉色胭脂抹勻,在眼尾處刷紅色的眼影,還描了一朵玉蘭花細。我見她們用來做口紅的妝品居然是張紅紙,隻得要來一些蜂蜜,兌著紅胭脂在嘴唇上抹了抹。


    本來就是小孩子皮膚,吹彈可破,不需要那些沉重的濃妝豔抹,服侍的宮女見我還會這些,都驚訝不已,又嘖嘖稱讚,說寧安公主一看就是美人胚子,皇上必定會憐愛萬分。


    可笑,一個八歲孩童的身體,皇上憐愛與否,又與我何相幹。


    隻是娶妃,這要是放在尋常人家就是娶妾,自然不能穿正妻喜服,也就是傳說中的鳳冠霞帔,但皇甫宸還是命人做了大紅喜服,金銀發飾,喜服用銀線繡了大朵的牡丹,做工精致,也討人喜歡。


    “哎呦我的公主,小祖宗,您快別折騰老奴了,從漪蘭殿到聖德殿這一路,您已經吃了兩個棗,一塊馬蹄糕,還吃了幾塊蜜餞,哪有新娘子在大婚還這麽饞嘴的。現在好不容易送您到了喜室。您快歇歇吧。”


    “好的嘛,那你再給我個棗兒。”我確實也挺能折騰的,這一路上她們因為我偷吃不停的給我補妝,又因禮服頭飾太過厚重,每走幾步路就喊著要歇歇,喜娘怕我耽誤了吉時,就讓小太監們找來四方流金凳抬著我進了殿。


    “桑麻,給公主拿個脆棗兒。”


    “喜娘,還有多久大典才開始啊?”


    “快了快了,還有半個時辰,您就好生歇著吧。”喜娘說完也就不在理我,忙碌了起來。


    倒是桑麻和白芷兩個小丫頭一左一右,偷偷的小聲和我說著話,逗我開心為我解悶兒。


    在我快要昏昏欲睡的時候,喜室外麵開始敲鑼打鼓,震耳欲聾的。


    “公主,該上鑾車了。”不知誰人說的,馬上就有人服侍著我起身朝室外走去。場麵有些慌亂,宮女們的步伐越發快了起來。也罷,既來之則安之。


    登上鑾車,是由宮禮嬤嬤留下那位葉姑姑伴我左右,提醒著時刻注意我姿態禮儀,坐的要端正大氣。


    也不曉得行了多久的路,隻不過那鑼鼓震天的聲音越來越近,有一種無形的壓力在我的身上。鑾車漸漸停了下來,葉姑姑背著我下了車,踩在紅色地毯上還是有種讓人不真實的錯覺,這是要嫁人了嗎?


    這個時代,女子一生就隻能嫁給一個男人,我真的是要在這個比我大幾十歲的大叔身邊終老嗎?如果是二十幾歲身體的我,倒也覺得不錯,可是如今的我,才八歲,就這麽定下了一生嗎?


    心中略覺酸楚,眼淚也差點奪眶而出,不過還是強忍住了,這樣的大婚場麵,是不容我出岔子的,一個不小心,可就犯了大罪,這個帝王主宰一切的時代,皇上殺一個人如同捏死一隻螞蟻。


    可是我還沒有找到玉蕁,還沒有問清楚她這是怎麽一迴事,我還不能死。還有,我若死了,子卿那孩子又要難過很久吧。


    “涼洲寧安公主駕到。”一個尖嗓太監高喊著。


    整個宮殿本來嘈雜喧鬧瞬間變得悄無聲息,甚至連我落腳抬步的聲音都能聽見,葉姑姑攙扶著我,許是感覺到我微微的顫抖或是手心裏細細密密的冷汗,在我的耳邊輕聲安慰“公主莫怕,按著那天嬤嬤教的去做就好,還有二十步就是禦前了,公主放寬心。”


    禦前?也就是說剩下的路都需要我自己去走,一步一步的走到皇上的身前?說不怕是假的,我這輩子沒見過什麽大人物,在現代連市長都沒見過,如今到了這裏沒幾天,倒是長了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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