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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實很快就證明唐伯強這顆敏感的心是多麽的敏感且準確,接著而來發生的事情對他的傷害又是多麽的深重。


    張校長走後不久,母親就一把抓著唐伯強的手把他往後屋裏拖,兩個姐姐也關上大門跟著往後屋走去。來到後屋,唐伯強感覺母親手上的力量更重了,隨著力量的加重,責罵聲開始大聲地響起來了。


    “長大了是不是?鼻毛長了是不是?翅膀硬了是不是?哼哼,敢半夜三更偷偷摸摸地去捉蟋蟀,蟋蟀呢,抓到了沒有,快拿出來!”母親大聲地說著,看唐伯強沒有反應,馬上就開始搜身,結果當然是什麽也沒搜到,此時唐伯強的心中不禁暗暗慶幸自己的明智。


    “看你這樣子也學人家捉蟋蟀,照照鏡子看看你的樣子,眼睛小到隻剩下一條縫了,去捉什麽蟋蟀,就算有蟋蟀你也看不見啊。”因為搜不出什麽東西,母親的話題突然轉了方向,直接就向唐伯強內心柔弱的地方戳去。兩個姐姐也不甘示弱,霎時間,什麽“小眼睛了、塌鼻梁了、駝背了、矮小的個子砍了也裝不滿一個碟子了……”三個女人圍成一圈,盯著唐伯強,類似的話不斷的從她們的嘴巴裏飛出來,這些話唐伯強都從別人嘴裏聽說過,但畢竟是與他發生爭執的人的嘴裏出來的啊。


    而眼前這三個人好像不是自己最親的人似的。從她們嘴裏飛出來的話句句戳痛了唐伯強的心,對於自己的相貌和身體一向自卑的唐伯強在這個周日的上午被自己最親的人徹底地擊崩潰了,這種自卑從此被定格在唐伯強的腦海裏,終其一生都無法抹去,除了在努力工作和學習中得到自信外,在與人交往及今後生活中唐伯強都成為退縮者,凡是涉及到相貌身材的問題,唐伯強都三緘其口,不願多說一句話,有時在工作中或者生活中唐伯強的情緒會突然失控甚至暴怒、抑鬱、煩躁不安,外人不知道一向溫文爾雅的他為何會如此,但唐伯強卻很清楚它的根源所在。傷人的人可能很快就忘記了自己當時的言行,可對於被傷害的人而言,影響的將是一輩子!


    也許是她們罵累了吧,聲音慢慢地小了下來並最終停止了。唐伯強眼角的餘光看到她們滿足的表情,已經卑微到塵埃裏的唐伯強在她們滿足的眼光的注視下慢慢地、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地退出來到大門旁邊的一個角落裏獨自坐了下來,眼睛呆呆地盯著自己的腳趾頭。他沒有哭,唐伯強從來就不喜歡哭,在這樣的時候他更是哭不出來,有的隻是無比的傷心,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不屬於這個家的一員,別人嘲笑他,令他傷心的語言可以在自己的親人嘴裏如此放肆地、盡情地傾瀉而出。當時爸爸不在,哥哥也不在,唐伯強也不願意將這樣的話對他們重複一遍,這個周日的一幕從此就隻留在唐伯強一個人的心裏並被塵封起來。


    這一天注定是不尋常的,它讓唐伯強第一次認真地思考起自己的未來。姐姐終將出嫁,按照慣例,家裏的兒子要不是上山下鄉,要不就是頂替父母親原來的工作,前提是父母親必須退休或者提前退休。從今天的勢頭看,哥哥肯定頂替媽媽的那份工作了。因為這是一家國營企業,旱澇保收。而父親的單位屬於集體企業,除了工資低得可憐,還有承受不知道什麽時候關門停業或者發不出工資的壓力,毫無疑問的是,唐伯強將來要頂替的話,肯定是父親這份不穩定的工作了。


    唐伯強在審視自己:身體不好,瘦弱且沒有力氣,盡管練了武功,但那僅僅是提高一下體質而已,換而言之,重體力的工作是不能勝任的,唯一的出路就隻能在學習一門技術上了,哪怕是一門廚藝也好。唐伯強當然明白,要學好一門技術,學習好是必須的,想到這裏,想到自己為了證明自己的叛逆而被白白浪費的一年多的時光,頓時後悔不已。


    也就是那個晚上,趁家裏人不注意,唐伯強悄悄將家裏所有橄欖核倒進了八角河裏(白天的那一頓責罵,隔壁的石文化家裏肯定知道得一清二楚了,所以唐伯強不敢將這些橄欖核送給石文化)以表明自己的決心。


    生活總是不停地給人予啟迪和教訓。原本以為生活全是快樂、輕鬆、平和與美好的唐伯強,第一次看到了生活的另外的、殘酷的一麵,它是如此的**裸地呈現在唐伯強麵前,盡管不盡清晰,但依稀可見鮮紅的血液在流淌、聽見痛苦的**和哭叫、觸摸到從語言到各種武器造成的傷口和殘留的疤痕……童真,從那一天起就遠離了唐伯強,唐伯強也清醒地認識到,今後的路大多是自己獨自去麵對,去攀爬行走。


    從此以後,原本話語不多的唐伯強變得更加寡言少語了,以至於畢業多年後的同學聚會上,同學們記得的隻是一個學習很好的唐伯強,其他的一切都毫無印象了。


    迴過神來的唐伯強已經進入初中二年級的第二學期了。剛開學不久,學校突然在初中二年級組織一個數學競賽,連學校的老師都承認,學校已經停止這樣的競賽不知道多長時間了了,以至於新任的校長突然組織這次數學競賽,所有的老師都變得格外的重視。唐伯強所在的班級就更甚了,因為班主任就是教數學的朱啟明老師。


    競賽前的一段時間,朱老師都抓緊一切空餘時間給班裏的學生補課,看得出來,作為數學老師兼班主任,他是多麽希望自己的學生在這次數學競賽中獲得好的名次啊。


    荒廢了整整一年半初中時光的唐伯強,學習成績好不到那裏去,雖然不是很差,但絕對不是朱老師認為可以在大賽中獲獎的人員,平心而論,在這個節骨眼上,老師更願意將時間花在那些平時學習成績好,在大賽中獲獎可能性更高的學生身上,以唐伯強在初二第一學期的表現,他自然如不了朱老師的法眼了。迴心轉意到功課上的唐伯強第一次感覺到在學習上被老師冷落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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