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烏鵲南飛。


    徐府鬆暖閣屋內。


    燭火下透進一絲暖光,屋內清香四溢。


    徐年一進來便看到正在房內忙活的西喆。


    她淺笑:“嬤嬤。”


    西喆拿著蠶絲被的手頓了頓,轉頭看向向自己走來的徐年。


    眼裏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盛滿了淚水,眼角的魚尾紋也在微微抽動。


    她顫巍巍的舉起她那好像又變得粗糙了幾分的手,想要摸徐年的臉,卻又不敢摸……


    終是放下了。


    徐年看她這樣,內心觸動萬分。


    她把自己的臉湊過去,示意她撫摸。


    西喆抿嘴,無語淚先流。


    她的手摸在徐年白皙如玉的臉頰上,徐年感受到她手指的粗糙,心下更是升起一股寒意。


    先前,嬤嬤在鬆暖閣呆著的時候,她好不容易把她養了迴來,可如今……


    穗康!


    你找死!


    她在袖子底下藏著的手,緊緊握住,顯示出她內心滔天的恨意。


    “姑娘,你何必為了奴引起她們的注意,奴倒是無所謂她們如何待我。”


    “奴在那挺好的,有的吃有的穿,你們不用擔心我……”


    她“貪婪”的仔仔細細的看著徐年的臉,好像要把她的臉狠狠地記在心裏。


    徐年斂下內心的冷意,對西喆笑著說:“嬤嬤,你就是我的半個母親,先前年兒受了你多少的照拂,年兒心裏都有數。”


    隨即又嗔怪的看著她:“我都說了好多遍,不要在我麵前自稱為奴,要是你都是奴,那我呢?”


    西喆連忙搖頭,著急的說:“姑娘,你那麽尊貴的身份,可不要折煞奴了,奴……”說著說著她就想下跪。


    徐年有點無奈,伸手阻止了她的動作。


    又開口道:“你再這樣的話我可就生氣了。”


    西喆感動的說:“好,好,好,你母親知道你變得那麽好,她一定會很高興的。”然後她又蹙起了眉頭,好像是剛剛才注意到她的裝束,“你怎的……這副打扮?”


    她上下左右又仔仔細細的看了她一遍。


    徐年看她這樣看她有點緊張,弱弱的問:“嬤嬤,我這樣如何?”


    西喆點頭又搖頭,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你沒有被他們看到吧?”西喆緊張的問,“要是被她們看到,她們又會大做文章。”


    徐年笑著搖頭。


    紅衣金冠,層次明顯。


    腰執柔素,挺拔如鬆。


    搖曳的燭光勾勒出她鵝蛋臉的輪廓,淡淡的柳葉眉根根分明,稍微往上翹的眼角不會過於媚惑,微微勾起的唇角帶著幾分笑意。


    於無形中勾人心弦,惑人心魄。


    “當然不會,我這是在辦案的時候穿的。”


    徐年轉了一圈,好好的給西澳喆看。


    西喆眼裏閃過一絲驚訝:“姑娘穿男子的衣服可真好看,比之男子也不差。”


    心裏又說要是姑娘是公子便好了,那就……


    她又暗自搖頭,姑娘也好,這樣才能安好無虞。


    她這個時候似乎忘了,徐年的性子,和徐年生來就有的病。


    然後她又迴憶起了京師最近發生的那些事,又聽到她是因為辦案才穿這件衣服的,所以頓時了解到了情況。


    “姑娘莫不就是那位廣陵來的簡易公子?”西喆睜大了眼睛,有點難以置信。


    徐年也就是簡易,她的的名聲在京師可以說已經傳遍了的,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一方麵是因為她的外貌上的出眾,一方麵就是因為她上一次被皇上召見,所以在貴族圈裏也有人說起她。


    就這麽人傳人的,徐府的丫鬟們、貴女們和太太們也知道她這個人了。


    隻是她們都沒有機會見到這位可能要“一飛衝天”或是“跌落神壇”的廣陵人氏簡易。


    沒想到她就是自己家的姑娘,還是最不得寵的那一位。


    徐年笑著點頭:“嬤嬤可懂了?這件事也隻有我們幾個親近的人知道。”


    西喆嚴肅的點頭:“這件事千萬不能泄露,否則就是欺君之罪,就是株連九族的大事啊。”


    “以他們的德行,不落井下石便是好,哪能為你求情?她們若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把你逐出徐府都有可能!”


    “到那時,姑娘可真的是沒辦法了……”


    西喆緊皺著臉,擔心極了的樣子。


    徐年輕撫著她的背,柔柔著說:“不會的,我定會好好保守這個秘密,誰也不會知道。”


    “若是不小心泄露了出去,知道的那個人還有泄密的那個人殺了便是。”


    “嬤嬤,隻有死人才不會泄露秘密的,對吧?”


    徐年嫣紅的唇角勾起,妖異的眸子閃爍著,隱隱約約看過去裏麵好像帶著些許精光。


    白蓮花逐漸進化成了黑蓮花。


    西喆怔了怔,不再與她對視。


    姑娘變了,她……也變了。


    徐年抬起步子坐到梳妝台前。


    “嬤嬤,你好久都不曾為我梳妝了,如今,倒是有點想念了。”


    徐年眼巴巴的看著西喆。


    西喆被她這般看著,心軟和著呢。


    “好,也不知道西澳那丫頭有沒有照顧好你。”她慢慢的脫下徐年的頭冠。


    西澳雖然和她排字相同,她們二人的年紀卻相差很大。


    一個是她母親以前的貼身丫鬟,一個是她從小的貼身丫鬟。


    是因為徐年覺得這樣好記一下,便這樣給西澳取了名字。


    “她是你一手帶的,怎的不好?”


    西喆笑著點頭:“她服侍的好便好,我也可放心了……”語氣中夾雜著愁苦。


    徐年也聽了出來,幽幽的看了她一眼,什麽也沒說。


    她三千青絲散落而下,遮住了她瘦削的背影。


    後背的蝴蝶骨撐起了她身上最外麵薄薄的紅衫。


    西喆拿著檀木梳從徐年的頭頂直直的往下梳去,她烏黑亮麗的頭發很是柔順,沒過多久便“乖乖的”待在那,一動也不動。


    西澳端著一盆水進了屋,笑著說:“姑娘可洗漱了?”


    西喆道:“可以了。”


    屋內角邊的浴桶早已放置好,裏麵盛滿了水,還放著幾片玫瑰花瓣,冒著騰騰熱氣。


    西澳走過去試試水溫,把那盆水又倒了進去。


    徐年伸開雙臂。


    她右邊站在西喆,左邊站著西澳,她們兩個為她脫下紅衣,一層又一層。


    她全身就這麽裸露在她二人麵前。


    西澳和西喆目不斜視,正著眼色為她繼續做著洗漱前的準備。


    十四歲的她早就開始發育了,該有的地方她一樣也沒少,嬌小挺立,惹人憐愛。


    她膚如凝脂,手若柔夷,光滑若玉。


    往下看去,其小腳不到三寸,白白的腳指頭不安分的動著,很是調皮。


    “你可快些,別著涼了。”西澳催促了她一下。


    徐年抿唇一笑:“知道了。”


    然後踩著木凳入了浴桶內。


    她整個人沉到了水裏,頭發如墨般散開。


    西喆這個時候出去了,留下西澳一人在這守著她。


    徐年緊閉的雙眼突然睜開,裏麵帶著無盡的寒意和苦楚。


    “你幫我盯著她。”她淡淡開口。


    西澳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姑娘是在說誰?”


    徐年幽幽一歎,整個人又沉下去了一點,她圓潤的肩膀已經完全看不到了。


    “嬤嬤。”


    西澳差點驚唿出聲,隨即又捂住了嘴巴,控製住了自己。


    “她怎麽了?”


    徐年舔了舔幹澀的紅唇,味道是苦不堪言。


    她冷冷的說:“盯著她就對了,希望是我錯怪她了。”


    西澳艱難的點頭,心裏還有許多的疑惑,可看著姑娘那麽累也不敢再多問一些什麽。


    “還有珠璣和沉壁,也提醒一下她們。”徐年捧著桶內的水往自己身上澆去,後來動作越來越急切。


    最後悶哼出聲,嗚咽地說:“我那麽信她,嗚嗚。”聲音裏帶著無盡的委屈。


    西澳又心疼又覺得好笑:“姑娘,乖,我們趕緊洗完,別著涼了。”


    她剛說完這一句話,徐年就開始咳嗽了,一聲比一聲猛烈。


    把外麵輪班的珠璣也喚了過來。


    “姑娘,我可進來了。”她端著一小盅雪梨湯。


    這些日子徐年很少犯病,沒想到今日又如此了。


    幸好每日她除了煎藥,每日都會煮些這東西。


    有備無患。


    徐年點頭,幹脆不再洗了。


    她從浴桶裏起身,捂著嘴咳嗽,臉紅紅的,眼睛也紅紅的。


    “房內有什麽味道?”珠璣皺眉,她白日裏在外麵一直忙活著新來鬆暖閣的下人的事,就沒有進姑娘的內屋檢查。


    沒想到她剛一進來就聞到一股幽幽的香味,這味道……很古怪。


    西澳吸了吸鼻子,搖著頭對珠璣道:“沒什麽味道啊。”


    珠璣臉色變得很不好,她把雪梨湯遞給西澳,就順著這個味道找到了地方。


    她將放置在徐年床邊的花瓶拿了起來,把裏麵今天剛插的花抽出來。


    果然,裏麵有一個小藥包。


    珠璣冷著臉把那東西拿出來,放到鼻子底下聞了聞,臉色變得更冷了。


    “這東西有微毒。”


    珠璣也學過病理,一些尋常的毒素還是分辨的清的。


    她把小藥包外麵的紙撕開,裏麵的藥材也露了出來。


    這些東西表麵上看著沒什麽問題,都是一些普通的補藥,可是放在一起卻是有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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