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武氏這邊,剛坐下沒多久,旁邊的幾位姨娘就開始冷嘲熱諷了。


    楊氏麵露鄙夷,跟著旁邊的李氏說話。


    “他們家族攤下她這麽個不會說話的女兒,他們臉都被丟光了吧。”


    那聲音也不大,但也不小,剛好能讓他們都聽見。


    武氏自然也聽見了,她的臉漲成了豬肝色。


    偏生她又是個軟弱的性子,不敢迴擊,隻是攥著手。


    臉上又是羞愧,又是憤怒。


    李氏也嫌棄的看了一眼武氏,跟楊氏說道:“虧得她們祖上出了一個貴妃,如今沒落了,他們是越發不上進了。”


    “喲,他們家還出過一個貴妃呢。”月氏不相信的說道。


    “這你可就不知道了吧。”李氏講起這種事來,端的是一副眉飛色舞的模樣。


    “以前這武侯氏在金陵郡可是赫赫有名的大家族,他們身代三品爵位,各位子弟們嫁的也是王爺郡王什麽的。最厲害的就是他們家那位小女兒,手段了得,成了貴妃。”


    李氏聲音越來越小,不敢用太大的聲音說話。


    “可是後來啊,因為觸怒了上麵那位,爵位被削奪,樹倒猢猻散,他們武侯氏也就這麽沒落了。”


    月氏一臉可惜,但隨即這情緒又變成了幸災樂禍,聲音尖細,刻薄的說:“別說又是攤上個智才,成就了這番……”


    她的意思大家一聽就聽懂了。


    她們都暗暗看了一眼在那局促的坐著的武氏,然後都捂著嘴笑了。


    可不嘛,武氏不也是個“智才”?


    主奶奶也聽了一下她們所說的東西。


    這些事都是幾年前的事了,陳芝麻爛穀子的事還被拿出來說。


    她麵露不喜:“都是一群長舌婦嗎,都安靜些。”


    “把你們喊來,不是讓你們來這開茶會的,有那麽多話說,迴去讓你們說個夠。”


    她摸著額頭上的金字赤色抹額,有點頭疼。


    女人多,就是嘰嘰喳喳的,吵得很。


    她轉而又向跪在地上的徐年發力:“徐年,這下你還有什麽話好說?”


    徐年那淚突然就掉了下來,落到地上,慢慢暈開。


    她一聲不吭,就隻是落著淚。


    在場人看到她這副樣子皆征忪了片刻。


    “主奶奶,孫兒是什麽樣的,您還不清楚麽。”徐年捂住胸口,好似痛心。


    主奶奶蹙眉,這是又要耍什麽花樣?


    “孫兒病重,除了給主奶奶請安,便一直待在鬆暖閣,我是何時與那蘇州吳門的公子相會的,難不成是在夢裏嗎?”


    徐年委屈巴巴的看著主奶奶,好像是祈求她的憐憫。


    徐輕箐方才一直沒說話,“乖乖”的坐在主位下麵,當一個吉祥物。


    現今看到徐年還在掙紮,她撇嘴道:“前些日子你的兩個丫鬟就出了門,可能就是你讓她們替你們聯絡的。”


    珠璣和西澳都搖頭:“我們沒有。”


    徐輕箐麵色一黑:“你們兩個小小丫鬟也敢忤逆我,我還沒叫你們說話,你們就說話,你們懂不懂規矩!”


    她突然的暴躁讓珠璣和西澳都懵了,這不是再迴答她的問題嗎?


    “既然姐姐不教你們規矩,我就來替她教教你們。”


    她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們,如看一個死物。


    西澳臉上都是憤怒,而珠璣的情緒就顯得平穩許多。


    “秋瑞,東春,你們過來,給我掌她們的嘴。”


    “讓她們記住,主家沒叫她們迴話,她們就不能迴話。”


    秋瑞和東春應了一聲,邁著小步子快速的來到她們倆麵前。


    但是她們都還沒有動手,因為她們……不敢。


    二姑娘看著好欺負,可是每每她都能化險為夷,還能把自家姑娘坑一迴。


    要是這巴掌真的打下去,可不就是再打二姑娘的臉嗎?那她們……還要不要活了。


    “姐姐,我替你教教她們,不然她們以後犯上作亂,變成了姐姐服侍她們,可就不好了。”徐輕箐對著徐年淺笑,好像是在解釋,端的一副純良無辜,為你好的模樣。


    她轉眼卻看到她的丫鬟沒有聽她的話,掌她們的嘴,反而神神在在的蹲在那……發呆?


    她生氣道:“怎麽,你們要替她們受罰?”


    還是那麽嬌縱,原以為她變了些。


    這種人,對付起來,雖然省力,但是太沒意思了。


    徐年暗自搖頭。


    秋瑞和東春身子一抖,就雙雙把手舉起來,作出要扇她們巴掌的樣子。


    徐年冷冷的說了一句:“你們敢打一下試試。”


    她倆就立馬停住了動作,把手放了下來,有如老鼠看見了貓。


    其實她們也就隻是做做樣子,就等著二姑娘說這句話呢。


    她們在心裏長舒了一口氣。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神仙打架吃虧的是她們凡人。


    她們就不要參與了。


    而跪在地上的珠璣緊握的雙拳慢慢鬆開,眼裏帶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她本就想著如果她們倆的巴掌真的打下來,她就站起來先把她們打一頓。


    她是世子爺的人,哪能這麽被人欺負了去。


    何況她能待在謝長安身邊那麽久,除了忠心,她還有別的長處,比如說她是會武功的。


    這件事隻有爺知道,姑娘都不知道。


    現在暴露出來也沒什麽。


    隻是沒想到姑娘會這麽維護她們,珠璣一臉複雜。


    她自己都自身難保,可還……


    “我自己的丫鬟就不勞煩妹妹替我教訓了,何況她們也是護主心切,妹妹就放過她們吧。”她淡淡道。


    徐輕箐嬌俏的笑:“姐姐,你就是太心軟了,對待這種不服管教的丫鬟,就得用這種辦法,你下不去手,妹妹我幫你。”


    她這句話壓了徐年一籌,真真是讓人說不出拒絕的話。


    “動手。”她立馬變臉,一臉兇惡。


    珠璣勾起嘴角笑:“三姑娘未免太會潑髒水了,我和西澳還沒說什麽話,就被三姑娘你給怪罪了。”


    “那今天若是真打了我們,那麽徐府還有誰敢在主子麵前說話,可不都變成了夾著尾巴做人了?”


    一直是她的二姑娘保護她們,也輪到她保護她了。


    徐年詫異的看著珠璣,珠璣迴以一笑。


    徐年見到那笑容恣意,是出於真心與感動的笑,她自己也舒心的笑了。


    徐輕箐眼睛睜大,她沒想到這丫鬟那麽膽大。


    她再想說什麽的時候,外麵突然有人傳喚起來了。


    “蘇州吳門家的娘子來了,蘇州吳門家的娘子來了,蘇州吳門家的娘子來了。”這句話連著說了三次。


    迴音也是一陣一陣的。


    主奶奶也都從主位上站起來了,神色茫然,她怎麽又來了?


    “哈哈哈哈,今早起來這喜鵲就一直在我耳邊叫個不停,我道是什麽喜事,原是我與徐家的親事啊。”


    那人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聲音爽朗。


    那人腳步很大,一跨就跨入了堂內,頭上梳著婦人發髻,帶著七雀寶翎頭冠,耳上掛著用貓兒眼鑲嵌著的耳鐺,穿著繡著金雞的正紅色錦緞衣袍。


    是標準的瓜子臉,小山眉,薄薄的唇上上塗了暗紅色的唇脂。


    不敢想象那麽大的聲音是從這等婦人口裏說出的。


    因著這婦人身形消瘦,好像被塵世壓垮了身子,不像是能發出這麽洪亮爽朗聲音的人。


    “徐家老祖宗,安秀今日冒昧來訪,希望老祖宗可不要不喜啊。”


    這婦人自稱安秀,想來就是蘇州吳門人氏的主母娘子淮安秀了。


    這人動作灑脫,卻莫名覺得太過刻意,處事過於圓滑了些。


    她一來就跟主奶奶認錯,一來讓主奶奶尋不到錯處,二來又拉近了二人的關係。


    當真是心機深重。


    主奶奶還能如何,難不成把人趕出去?


    她遠道而來,自然是有目的的,就是不知道是什麽目的了,難道是因為那天……


    她慈祥端正的笑:“安秀能來,是我們徐家的福氣,你來的這麽突然是有什麽事嗎?”


    安秀大笑,沒有一般貴婦的作派:“前些日子不是說來相看嘛,我就提前來了,想來老祖宗不會怪罪吧。”


    “自然不會,可我們什麽都沒準備,這……”主奶奶為難的說。


    “哎呦,這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怎麽跪在這兒,老祖宗,我來的是不是不是時候啊。”她忽的轉移話題,大家的思緒又都被她帶過去了。


    徐年尷尬的摩擦指尖,她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


    真是……丟人。


    不過,這婦人來的很是時候。


    她垂著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主奶奶恨鐵不成鋼的說道:“家醜不可外揚,讓你見笑了。”


    這樣當著麵教訓徐年她們,似是解釋為何她們會跪在這。


    那安秀嗔了主奶奶一眼,那一眼是那麽的風情萬種。


    主奶奶用手捂著嘴巴,幹咳著,淡淡道:“今日你便住下吧,也省的你舟車勞頓了。”


    安秀點頭,又開始轉移話題:“這姑娘會不會就是徐家三姑娘?”


    主奶奶看了徐年一眼,緩緩點頭。


    徐年瞳孔微縮,原來如此,沒想到她們膽子那麽大,當著她的麵就想著李代桃僵。


    “安娘子,小女並不是三姑娘,我是安陽的遺留女二姑娘徐年,您說的那位在那呢。”徐年淡淡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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