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都看得出來不是什麽好話。


    因為沈以歸的臉很沉,就像剛從冰窖裏出來一樣。


    他的語氣雖然還是淡淡的,裏麵卻散發著刺骨的寒意。


    他和姑子說完話後,看著徐年他們道:“這人喜歡製香,且是製世間所沒有過的香料,已經到了執念的地步了。


    “骨香就是她年輕的時候製出來的。現今,到了不一樣的地方,就想嚐試中原女子的手骨製成的香味道如何。”


    “她說她很滿意這個香味。”


    他慢慢的說完了這些話,與他和那姑子之間對話的內容分毫不差。


    徐年眼眸深深,當真是恐怖如斯,追求所愛之物本沒有錯,可是這般冠冕堂皇引他人做不可為之事,真的好嗎?


    扶嬋在那呆呆的站著,好像也不打算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不肯走出來。


    謝長安問道:“扶嬋說那些女子都是自願的,這是什麽說法?”


    “再看一下這裏還有沒有別的女子,抓來問一下不就知道了。”沈以歸淡淡道。


    謝長安冷哼一聲,沒有理他。


    徐年無奈,跟陳仁和道:“陳大人,還得麻煩你了。”


    陳仁和點頭:“王五,去,把村子裏還藏著的女子找來。”


    王五領命而去,不過半晌,人就迴來了。


    他後麵跟著兩個妙齡女子,皆穿著紅嫁衣,鳳冠霞帔。


    二位看到那麽多人,還有姑子和扶嬋在那,更是嚇得不敢再走近。


    徐年是女子,與她們交談最為合適。


    她溫和一笑:“兩位姑娘,不用怕,我們隻是來問你們幾件事,問完你們就可以走了。”


    她皮膚蒼白,眉眼精致,又穿著講究,俯首動作間滿是風華。


    這兩個女子看著徐年,不禁紅了臉頰,她們還從未看到過這般好看並且……還溫柔的男子。


    謝長安見此微微皺眉,略微地擋住了她們的視線。


    徐年暗暗把他拉了迴來,繼續和她們道:“你們是為何來到這個村上的。”


    她們對視一眼,其中一個膽子大些的姑娘答道:“公子,我們就是附近村子裏的農家女,因為家裏實在困難,我們又是不值錢的女兒,就被爹爹娘親送來了這,”她神色落寞,話語不似作假。


    徐年掃了旁邊不曾說話的女子一眼,那女子連忙點頭:“公子,我也是的。”


    “那你們可知道其他女子的下落?”徐年紅唇微勾。


    現在的她已經完完全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舉手投足之間滿是豪氣與灑脫,除了扶嬋這個“異類”應該也沒人認出她本是一個女兒家。


    脫紅妝,穿男裝,立於堂前,瞰世間風物。下珠玉,扶茱萸,踏於高階,望大好河山。


    何耶?公子當真世無雙。


    那女子見她一笑更是覺得她絕代風華,真配得上錦都郎三個字。


    心下也徹底放下了戒心,紅著臉,眉眼嬌羞的看著徐年,二人好像是在眉目傳情。


    這下謝長安臉徹底黑了,徐年這人就不該出門,省的“禍害”了別的良家女子。


    這世子爺,連女子的醋都吃……


    “公子,小女並不知其他的女子在何處,我們都是分開居住的,待到獻禮之日,有些女子才會出來,然後就再也聽不到她們的聲音了。”


    徐年了然:“你既知道那是獻禮,那你可知獻禮到底是何物,你不怕嗎?”


    她說的話邏輯清楚,看著她也不是很害怕的樣子。


    除了剛開始來這,她感到害怕外,就沒有其他多餘的動作了。


    女子眸子低垂:“怕,自然是怕的,姐妹越來越少,最後隻剩下我們兩人,隻是這本就是一種交易,我沒有什麽好怨懟的。”


    “到底是什麽交易?”徐年蹙眉,今天她聽到這種類似的詞實在太多了。


    “從前,小女就覺得京師繁華,高樓玉宇,我也曾向往在那,尋一處靜謐之所居住。可惜,心從不曾安,母親也覺得我好高騖遠。”


    “到後來,家中弟弟讀書,進考,想要謀取一世功名,可我們本是靠一畝地謀身,能吃飽便不錯了,所以隻能……賣女兒,而我,便是最好的人選,因為我向往這所高地。”


    “京師有一處桃溪院,那裏你隻要奉上一名女子,那裏的主人就可以為你做任何事,包括讓我弟弟謀求功名。”


    她淡淡的說,語氣裏沒有絲毫怨氣,看來真是個“乖孩子”。


    並且聽她的言談舉止,好像也讀過些許書,不像一個普通的農家女子。


    “桃溪院?”徐年疑惑的問。


    “公子不知嗎,也是,像公子這般光風霽月的人,肯定不知道這等之地。”


    “它救了許多人,也害了許多人,實現了太多人內心的醜惡。而代價僅僅是一個未出閣的黃花閨女,很多人都願意做這個交易。”


    徐年看了一眼沈以歸和謝長安他們,看他們的神色都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地方。


    唉,京師果然太大了,魚龍混雜,什麽樣的地方都有。


    扶嬋聽她說了出來,幹脆也不瞞了。


    “那個地方就是殿下所創,為的就是和這個西域姑子做交易。做什麽交易我不知道,他許多……事情都瞞著我,他隻是一直利用我罷了。”


    那剛剛說話的女子恨恨的看著她:“你還不肯說實話嗎?扶嬋姐姐。”


    聽到這句“扶嬋姐姐”,扶嬋身子一顫,轉身不願麵對她。


    “你又何須詐我。”扶嬋歎息,“殿下是為了轉移鐵製品,不是他告訴我的,是我不小心看到的。”


    “鐵製品!”陳仁和沉著聲音道。“三殿下是想要幹什麽!”


    “百裏瑞鶴是想要謀反嗎?”沈以歸猜測道,“他手上本來就有精兵十萬,若又有那麽多兵器,後果不堪設想。”


    他眼裏帶了些許愁意,如若那位真的上位了,那他……


    謝長安也若有所思,他剛剛突然抓到了什麽思緒,可是那思緒卻一閃而過。


    徐年也知道這事情事關重大,但是有些事情還沒問清楚,隻能由她來問了。


    “那你哥哥為何騙我們,他說你死了。”


    扶嬋驚詫,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哥哥為何會這麽說,但是她知道他是為了保護她。


    原來,這世上,對自己最好的還是自己的哥哥。


    她魅惑的眼眸裏含著些許淚水。


    “我與哥哥都是為了殿下辦事,但是哥哥不想讓我再受到他的蠱惑。他就開始反抗,就被姑子弄成了那樣,我那個時候隻覺得哥哥糊塗,殿下怎麽會害我?”


    “我與他大吵了一架,他很失望,就逃了出去,找到了你們,事情也就變成了這樣。”


    徐年輕咳出聲,說了那麽多話,她有些累了。


    珠璣見此連忙奉上水壺,徐年接過,慢悠悠的打開壺口,就把水壺揚起,清水一點一點入了口中。


    徐年喉嚨微動,謝長安目光幽深,如火如炬。


    他走到她身邊,低低的說:“好了,你也累了,去歇會吧。”


    徐年搖頭,嫣紅的嘴巴輕啟:“無事,簡易還沒那麽脆弱。”


    遠遠看去,二人之間曖昧異常,那農家女子見此,心都涼了。


    為何是一個男人?是一個女人她還有競爭機會啊!


    謝長安歎氣,薄唇微抿:“你呀。”這兩個字端的是無可奈何,他帶著寵溺的眼神看著徐年。


    徐年身子僵了僵,往外挪了挪,袖子一飛,緩緩道:“謝大哥離我那麽近幹嘛?不覺得熱嗎。”


    謝長安聽到這話頭又疼了,他輕笑,眸子清亮:“簡易,你還是注意身體為好。”


    徐年最不愛聽這樣的話,搞得好像她要不久於人世一樣,不是還有十多年嘛?


    她撇嘴不看他,這個時候剛好與那農家女子對上眼。


    她嬌羞道:“公子,小女名為沉壁,我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去了,我既是被公子救的,自是要報答公子的。”


    這一口一個公子叫的倒讓人無法反駁。


    隻是旁邊的王五怎麽聽是怎麽覺得不對,他不是人嗎?不是……他救她出來的嗎?


    王一在旁邊好像知道他心中所想,拍了一下他的頭,說:“你長得怎麽樣,自己心裏沒點數嗎?”


    “我覺得我長得還可以啊。”王五摸著自己的大頭。


    王一看著他的大鼻子,黑雀斑,嘴角一抽:“我迴府衙後,我就拿我的私房錢給你買一麵鏡子。”


    王五也沒聽出什麽毛病,竟然還興奮了:“你請客?剛好我也缺一麵鏡子,最近看不到自己的花容月貌,都不太習慣了。”


    花容月貌,花容月貌,王一腦袋裏隻剩下這四個字,怔了許久,後麵就不理他了。


    是我的錯,我就不該和他爭這個。


    王五還不明白他的意思,還是鬧著說要買什麽樣的鏡子。


    王一被煩的沒辦法,敷衍的點頭。


    後來到了府衙,就真的給他買了一麵鏡子,耳朵這才沒繼續受到荼毒。


    而現在,徐年還沒說話,謝長安就道:“我不同意,等到作證之後,你就迴你家去。”


    沉壁不樂意:“我跟這位公子說話,奈你之何?公子要不要我也是他說了算,你說的不算。”


    世子爺這還是第一次被下麵子,還是個……小小的農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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