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不說話,幹坐了良久,氣氛略微有點沉悶。


    等到店小二把菜都上齊了,陳仁和才開口:“各位,今天呢,是我們為沈少卿大人和徐……簡易二位接風洗塵的日子。”


    “我很高興接下來的這個案子由我們一起負責,這也算是我們第二次合作,所以我們也算是慢慢的熟悉起來。”


    “大家也不要過於拘謹,在這裏,沒有陳大人,沒有沈少卿大人,更沒有謝世子,隻有合作夥伴。”


    這段話說的中規中矩,大家都沒有什麽意見。


    謝長安翹著二郎腿,瞧著就像是個不拘小節的……地痞流氓。


    他在旁邊幽幽道:“說不拘謹,其實最拘謹的就是陳大人了。”


    最後陳大人這三個字他拉長了聲線,戲謔的語氣把大家都逗笑了。


    氣氛頓時變得不沉悶了。


    陳仁和幹幹的笑。


    他在官場混跡久了,說什麽都像是場麵話,不像是這些娃娃一樣,一個賽一個賊。


    真的是老了哦,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被拍死在沙灘上……


    那邊沈以歸也破天荒的也說了一句:“陳叔,謝兄,合作愉快。”


    他的對象裏少了徐年。


    徐年也不在意,她知道自己的那點本事,可能在這位眼裏是不值一提的。


    其實沈以歸並不是故意的,他本想說徐年,可是又意識到她換了化名,想說她化名的時候,卻又忘了她化名為簡易了。


    嗯,反正過程略微複雜,隻需記住,他忘了徐年姓甚名誰便好。


    他明明剛剛才問了一句,徐年為何取名為簡易。


    可見他的記性也不太好,問了便忘了。


    “沈老弟,你還忘了我們簡易弟。”謝長安用不樂意的語氣說。


    這幾句“老弟”別人是怎麽聽起來怎麽都覺得怪怪的,怎麽他就叫的還那麽順口呢。


    他幫著徐年說話,可徐年看都不看他一眼,隻是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也不知道有什麽好看的。


    謝長安心下委屈,可啥也不敢說,就那麽可憐巴巴的看著,望著。


    像個想要被順毛的小狗狗。


    徐年也不是沒有察覺到他的視線,那視線灼熱異常。


    可她依稀記得初見他時,他還沒有這般……不正常。


    怎麽如今……


    徐年現在的想法就是說不想給他一點希望。


    畢竟她隻能活到二十五歲,十四歲的她沒幾年好活的了


    她呷著嘴,嘴裏都是苦澀,隨即自嘲一笑。


    她不能害了別人。


    而沈以歸再次破功,眼角直抽。


    什麽沈老弟,簡易弟,這個是個什麽稱唿?!


    “謝世子,你年歲幾何呢?”沈以歸將他一軍。


    謝長安掃視了他一眼,冷冷的說:“你自然應該比我小,我已經十六歲了。”


    “來,叫一聲謝兄來聽聽。”


    然後就仰著頭,努著嘴看著沈以歸,一臉嘚瑟。


    是滿懷著期待的模樣。


    期待著沈以歸叫他謝兄。


    沈以歸這邊好像是聽到什麽好笑的事情。


    就那麽低低的發笑,眉毛挑起,五官一下子就清亮起來了。


    沒了以前的冰冰冷冷的樣子。


    “那可不巧,我今年已經十七歲了。”


    他淡淡的聲音在廂房內響起,一遍又一遍的迴響在謝長安腦中,有如催命的毒藥。


    謝長安帶著嘚瑟意味的臉僵了僵。


    嘚瑟早了,謝老弟!


    隻見謝長安這邊做了許久思想準備,還是叫不出沈兄這個稱唿。


    沈以歸也知道,所以也沒有為難他。


    他淡淡的說道:“謝小弟不必為難。”


    “叫不出的話,就別叫了吧。”


    說是沒有為難他,可謝長安聽出了滿滿的惡意。


    當然,這也隻是謝長安自己的想法。


    他如果不叫,就顯得他有點小家子氣了。


    畢竟他剛剛是那麽“逼迫”沈以歸叫他謝兄。


    所以謝長安賭氣似的叫了一句:“沈兄。”


    然後立馬閉口不言了。


    沈以歸眉毛一揚,好像是詫異他真的就這麽叫了。


    “嗯哼?”


    沒想到還真叫出口了,倒也是個能屈能伸的。


    陳仁和見他們話也說完了,就叫大家快吃,不然菜就涼了。


    這頓飯吃的大家是熱火朝天,暢快淋漓。


    因為人多,所以訂的廂房是盡桃樓內最大的那種規格,至少可以容下十餘人在這,這樣也不會顯得過於擁擠。


    隻見他們麵前的大圓木桌上擺滿了美味珍饈。


    現在是春日,自然就開了一盤春日宴。


    盡桃樓裏的廚娘、廚師心思巧,用了許多應季的菜肴,配上一些花兒、朵兒擺盤。


    看著就賞心悅目。


    比如說沈以歸麵前的這盤脆筍肉絲:筍正當時節,這個時候的筍最為鮮美,何況這菜上的那筍,挑的都是掐尖嫩的,更是口感一絕。


    而這肉是最好的刀功師傅,削的豬身上月牙骨上的肉,削成薄片,看著晶瑩剔透,如月牙,而這月牙骨的名字就是這樣來的。


    還有這榆錢餅,處理起來也很麻煩。


    需要采摘榆錢的人仔仔細細的挑揀,然後將榆錢葉慢慢的捋下來,這樣才不會失了他們原本的口感。


    城中桃李愁風雨,春在溪頭薺菜花。


    這句詩裏講的就是薺菜,而他們的大圓桌上就放著這麽一盤薺菜鮮肉水餃,是用小火慢煎,煎至金黃色,然後再上麵澆一層蜂蜜,口感獨特,特別受京師人的喜愛。


    還有這青團。


    這青團是江浙一帶傳過來的,是用艾草的汁摻進糯米粉裏麵,再揉成團,包著餡兒,咬上一口,又甜又鹹,是甜與鹹的相遇。


    一般小姑娘比較喜歡吃這個。


    說了那麽多素菜,我們再說一盤大菜。


    這放在大圓桌最中間的就是元寶蟹,都是抓的最肥美的那種螃蟹烹出來,整隻整隻的上,吃完了再點,也不怕不夠。


    他們又是一群男人,不在乎吃相,都是一提溜起來,就剪著吃了。


    敲開蟹殼,用手掰著,把那炒的金黃的蟹肉露出來,就用小勺子一口一口的挖著吃,吃的講究些的,就蘸著醬,也是可以的。


    而這蟹鉗他們也沒放過,就放在嘴裏咬著,吃些味道,牙口好的,咬的波羅波羅響,惹人流口水。


    當然,徐年也喜歡吃這個,珠璣在旁邊布菜,本想幫著她剪。


    沒想到徐年自己上了,也學著他們這樣吃,吃的風流,吃的恣意,吃的暢快。


    她秀色明眸,吃的很快,卻又不顯粗俗,時不時舔舔沾了油的嘴唇,可可愛愛。


    謝長安見到這幕眼睛都離不開她了,眸子裏盡是深色。


    沒過一會,徐年的臉都吃紅了。


    珠璣看到徐年的臉後,不禁驚唿道:“爺,你的臉怎麽那麽紅,你哪裏有不舒服的嗎?”


    徐年還不習慣別人叫她爺,反應了許久才知道是在說她,她不好意思的說:“這菜有點辣,不過很……好吃。”


    她看著碗裏的八寶雞胗,這是爆炒過後的雞胗,還添了一些辣。


    謝長安本想說話,沒想到沈以歸先開了口:“簡易,你還好嗎?要是吃不得辣,就別吃了。”


    其實擺在徐年麵前的這些菜色都不辣,他們考慮到徐年可能吃不了辣,早就跟廚房打好招唿一半辣菜一半不辣的菜。


    除了這八寶雞胗。徐年吃的這些菜裏麵根本就沒有多少辣椒,幾乎可以說沒有。


    可徐年還是受不住,她自小就很少,甚至沒有吃過辣的菜,一直是很清淡、很有營養的菜肴。


    萬事都要顧忌她是個病患,加上她又要喝藥,更是碰不得這些腥辣刺激的東西。


    今天一高興,便忘了。


    徐年擦了擦臉上的汗,迴道:“我是貪嘴了些,今日很高興,就忍不住多吃了點。”


    謝長安教訓珠璣道:“珠璣,怎麽給徐年布菜的。”


    珠璣聽到這話連忙蹲下告罪:“對不起,爺,奴有錯。”


    徐年皺眉勸道:“長纓,起來,你是我的人,不必聽別人的。”


    且又對謝長安說:“謝大哥,你都說了,這裏沒有身份之別,為何還在這教訓別人。”


    “長纓是我的人,你無權幹涉她給我布什麽菜,何況是我自己多吃了些,怎麽能怪在她身上?要是你一定要怪誰,謝大哥還是怪在我身上吧。”


    珠璣還是沒有起來,成半蹲狀態,她隻在乎世子爺的看法,要是他不原諒她就不會起來。


    徐年拉她起來,她也不願意,徐年歎氣:“謝大哥,你就叫她起來吧。”


    謝長安此時有些生氣,就是感覺他和徐年關注的點總不在一處,明明他是關心她而說的話,可是在她眼裏他卻成了仗著身份欺負人的人。


    他氣悶的說道:“珠……長纓,你起來吧。”


    沈以歸瞧著他們之間的互動,暗自搖頭,真是個三角戀的愛情故事。


    就是不知道徐年喜歡誰了。


    珠璣聽到這話她才慢慢起身,腳有些麻,過了許久才好。


    “多謝謝大哥。”徐年道謝,輕輕的扶著珠璣的背。“還好嗎?”徐年問。


    “爺,我很好。”長纓神情落寞,她知道世子爺並沒有原諒她。


    徐年心裏有些愧疚,因為她的問題大家吃的也不痛快了。


    早知道就不貪嘴了。


    這雞胗太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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