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說話不過片刻的功夫,掌櫃的退出去之後,窗邊的雅間裏又隻剩下周延昌和江羨。


    周延昌露出失望的目光,衝江羨搖了搖頭道:“這便是你那不成器的同窗,文才倒是不錯,自從進書院讀書後,每次文比少有下紅榜第二的。他勞動家裏的關係,托了不少人到我麵前推薦他,可此子心胸狹隘,我卻是不敢收的。”


    江羨見周延昌終於動筷,也跟著用了起來,饒有興致地問道:“聽老師所言,剛才那一位就是紅榜第二的張彥遠?”


    周延昌看了眼江羨,他前些年還在京城的時候,就聽聞江羨小小年紀便思慮極深。方才他把張彥遠的話聽了個全,臉上卻未見一絲怒氣,可見當年的傳言不假。


    而自己臨到晚年,還能收這麽個弟子,就不知道日後是自己有助於他的名聲,還是他給自己錦上添花了。


    想到這裏,周延昌的臉上終於有了笑容,也不再提張彥遠的事情,兩人就著一個文題辯論開來。等到結束之時,已經到了下午卯時了。


    餘慶縣的公堂上。一個穿著深緋色官服的中年男子,站在刻著明鏡高懸的匾額下,身後一副江牙山海圖。圖中一輪紅日正對著他的烏沙帽,銳利的目光在這輪紅日下,顯得愈發地懾人。


    馬上就要升堂了,公堂上的皂隸們拿著水火棍站在兩旁。身後擺著兩麵白底鑲金邊的牌子,用筆劃莊重的黑色字體寫著“肅靜”和“迴避”。


    他看了一會兒,耳邊響起皂隸們的“威武”聲,這才提起官袍,走到桌後正襟危坐。


    這種案子身為四品巡察使的他,原本是不想來的。可昨天他親弟弟求上門來,他倒要看看敢惹他們張家的人,到底是不是長了熊心豹子膽。


    很快,嫌犯便被提了上來。


    他饒有興致地伸頭看了看,不過是個十多歲的少年人,除了一張臉長得頗是清秀,看不出旁的什麽來。他一下子就失去興致,拿起杯蓋閑閑地撥了撥浮起來的茶葉,示意一旁的劉縣令開始審案。


    死者家眷哭得稀裏嘩啦:“我父親除了腹水,旁的哪裏有什麽病?若不是吃了五味藥齋的毒藥,怎麽可能一命嗚唿?”


    劉縣令看了眼巡察使,又看向陳先,聲音溫和了幾分:“陳賬房,縣裏藥鋪百草堂的掌櫃說,五味藥齋進藥一向由你負責。對於這個,你有什麽好說的?”


    陳先雖然跪著,但腰杆挺得筆直:“百草堂雖然給了一批有問題的藥材,但我們醫堂抓藥時,都會再次檢查。一般不會有錯。”


    說實話,劉縣令是信陳先的話的。可如今巡察使在公堂上,據說皇帝派他來時,給了他罷免的權利。所以,他隻好看了眼一直漫不經心的巡察使。


    巡察使笑了笑道:“公堂之上,豈容你百般抵賴?我已請了榮春堂首座胡雪延來鑒定,由不得你不承認!來人,給我杖十棍!”


    皂隸手中拿的水火棍份量不輕,十棍下來陳先已經跪不住了。


    沒等劉縣令開口,巡察使又問道:“你們沈小大夫醫術高明,不可能不知道藥材有問題。到底是不是她好壞摻賣,賺的黑心錢?”


    陳先心中一凜,連忙認道:“醫堂的藥都是我進的,百草堂來通知時,我確實一時疏忽了。若是真有問題,也該怪在我身上。”


    巡查使冷笑:“還不認?到底是你還是沈小大夫?你一個賬房,每月賺一兩銀子,想必也沒這個膽子。如此說來,便是你們沈小大夫謀財害命!給我打!”


    話說到這裏,陳先哪裏不知道這巡查使的意思。他素來聽聞劉縣令與沈忘心關係不錯,便迴頭看了他一眼,誰知劉縣令竟無奈地看著他,一句話也沒說。


    胡大夫趕到的時候,陳先的褲子已經滲出了血跡,人已經暈厥過去。縣衙的人急匆匆把他拉到這裏,不是為了救人,而是讓他把人弄醒了繼續審。


    他把人給弄醒的時候,整隻手都在顫抖。


    巡察使還高高地坐在堂上,驚堂木狠狠地往地上一扔,嚇得劉縣令一下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巡察使卻慢條斯理地看了一眼,說道:“說,到底是不是你家沈小大夫謀財害命!”


    話音剛落,一頓棍子又打了下來。


    劉縣令看得心驚肉顫,忍不住向他求情:“張大人,按咱們大周律例,堂上用刑不得輕易將人打死、打殘。若再打下去,怕他要受不住了。”


    巡查使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指了指皂隸手中的棍子,問道:“劉大人可知道這水火棍又叫什麽?水火棍是咱們大周的叫法,前朝管這個叫殺威棍。全大周的水火棍都上黑下紅,上圓下扁,尾端還包了鐵皮。如此設計,便是要他們這些人知道,什麽叫公堂麵前不容私情,絕不能徇私枉法。劉大人,你說是不是?”


    劉縣令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看來,這巡查使今天這麽針對陳先,是為了先殺殺自己的麵子。他自打在餘慶縣上任,張家有許多不合規矩的事情,都被他駁了迴去。難不成,張家已經對他不滿多時?


    “我不過是好意提醒。”劉縣令也來了脾氣,反問道,“不知道張大人這番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巡查使冷冷地橫了劉縣令一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裏藏了刀:“不過是樁尋常案子,劉大人何必著急上火?要知道,放在聖上麵前,多大的事情都不叫事情。依我看,這樁案子便這麽結了吧。”


    他話音剛落下來,陳先忽然抬起頭來,大聲嘶吼道:“憑什麽?朗朗乾坤,昭昭日月,這樁案子查都沒查,憑什麽給我們定罪?”


    巡查使手裏的茶杯狠狠在桌上一拍,茶水濺得他滿手都是:“謀財害命的人是你?”


    “不是我!”


    “那就是沈忘心!醫堂裏除了你,便是她,沒有旁的人。”巡查使冷冷地看著陳先,“你若不招,我再將她抓進來審問一番,不怕她不招!”


    陳先一下子愣住,梗著的脖子一下子垂下去:“是我,忘了百草堂交代的事情。那日的藥也是我抓的,和別人沒有任何關係。”


    巡察使笑道:“早說,還用受這皮肉之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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