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英深吸一口氣,把那張紙疊好了,又放到抽屜最底下去,眼裏閃過一絲黯芒。無論這丫頭比自己強多少,可該到張員外府上去的還是自己。


    隻要當上張家小姐的陪讀,她與沈忘心就有了雲泥之別。到時,誰還會在意一個成日在地裏刨食的農婦?


    沈月英剛想到這裏,就聽見房門“嘎吱”一聲響了起來。


    原來是吳金花捧了一隻碗進來,笑眯眯地衝沈月英說道:“來,月丫頭。娘給你泡了個雞蛋,你和恩兒讀書費腦子,要仔細著身子知道不?”


    沈月英站起身來,一股腦將雞蛋喝了,問道:“娘,我到張小姐身邊去的事兒能成嗎?”


    吳金花笑道:“怎麽不能成了?別忘了你二叔可是那家姑娘的西席,你香秀姐又陪她讀了這麽多年書,眼看著要嫁人了,那位置還不是留給你的?”


    沈月英眼中雖然還有憂慮,但終究還是鬆了口氣。想著隻要過了這七天,沈忘心交不出那五兩銀子,把人給了蓮嬸子她家,她就能高枕無憂了吧?


    大雨下了一整夜,沈忘心醒來時天才蒙蒙亮。


    她推開廟門一看,見到雨已經停了,正想著怎麽才能到縣裏去,就看見遠處一輛牛車緩緩駛了過來。


    趕著牛車的不是別人,正是昨天在榕樹下聊天的閑漢。他家裏幹著賣菜的營生,每天一大早都要裝一大車菜到縣城裏賣。


    今天一大早他正趕著牛車經過村外的海洲廟,就看見廟前一個瘦小的聲影朝他這邊張望。走近一看,發現眼前的小丫頭不就是沈忘心,不由地笑道:“心丫頭,你爹娘真這麽狠心,把你一個人扔在海洲廟裏啊?”


    沈忘心衝他揮了揮手,道:“趙七哥,你這是要去縣城?”


    趙七打量了沈忘心一眼,褲腿有不少泥點子,懷裏抱著一根樹枝,活像個要飯的小叫花子,想起昨天她問自己的事情,問道:“怎麽,你要去縣城醫縣令家小公子的病?不是我說,你該不會真打著給小公子治病的主意,來還蓮嬸子的錢吧?”


    牛車並沒有停下來,但在經過沈忘心身邊時卻放緩了速度。沈忘心眼疾手快地跳了下去,她這麽大的動作,趙七卻隻感到牛車隻輕輕一沉,十多歲的丫頭輕得像隻貓似的。


    “真的又如何?”沈忘心認真地說道,“小公子的病我有把握治。”


    話一出口,惹得趙七笑出了聲:“你個半大的丫頭懂什麽?縣裏那麽多大夫都治不了的病,你個丫頭吹牛皮也不怕笑掉大牙了?”


    昨天的事情,趙七見到了,心裏挺可憐這小姑娘的,心裏有意幫她一迴。料定了她不是去縣城給小公子治病,而是去投靠什麽人的,便也就裝作信了的模樣。


    他動了動手裏的鞭子,甩在牛屁股上:“我可和你先說好了,不能和別人說是我載你去的縣城。”


    車後頭的沈忘心滿口答應,趙七這才放下心來。


    沈家這邊,沈月英在家裏吃了早飯,急急出了家門去海洲廟找沈忘心。村裏的路都有石板鋪著,雨天也能走路,可出了村子就不一樣了,都是黃泥巴做的路,一下起雨來地上坑坑窪窪,每走一步都能在鞋上沾一大坨泥。


    沈月英深一腳淺一腳的出了村子,到海洲廟裏的時候,腳上的一雙鞋已經不能看了,半截裙子也像在泥水裏泡了一通。


    可她到廟裏一看,哪裏有沈忘心的影子?


    正好廟裏進來幾個婦人燒香,她便立刻問道:“嬸子們,可看見我家二妹妹了?昨晚下了一夜的雨,可沒把我們急死,一大早才聽說她往廟裏來了,怎麽就不見人了?”


    有個婦人說道:“你說心丫頭是吧?天還沒亮的時候我看見,她坐上趙七的牛車去了縣城,還以為你家裏人要她去的嘞!”


    沈月英聞言臉一下子白了,也顧不得迴她的話,提著裙子急急忙忙往家裏跑。


    幾個婦人見她的反應,圍在一起議論起來。


    “我說沈家也不是那麽絕情的吧,一定是昨天被氣恨了,才把心丫頭扔在外頭了,今天月丫頭不是早早就出來找人了?”


    另一個婦人歎了口氣,道:“要我說,那心丫頭也太不省事了。都說她可憐吧,也確實挺可憐的。我看就是她太折騰了,嫁了黑子不就什麽事都沒了?”


    其餘幾個婦人紛紛附和,一邊聊天一邊給菩薩燒起香來。


    沈月英急急忙忙跑迴家裏,沈富貴正好要出門,撞見女兒慌裏慌張的模樣,連忙問道:“怎麽這樣急?可是心丫頭出什麽事了?”


    沈月英連忙搖頭,緩了半晌才說道:“我聽人說,二妹跟著趙七去了縣裏。爹,您說她是不是不服咱們的決定,就到縣裏找張員外親自討個說法去了?要說,這陪讀的位置本來也是她的,我……”


    沈富貴心裏“咯噔”一聲,心道這也不是不可能。要不然她一個小丫頭,到縣裏去幹什麽?可他不早就和她說過,不許她到縣裏去當陪讀嗎?敢情她嘴上答應,心裏壓根沒拿他的話當一迴事!


    “鐺”的一聲,沈富貴把肩上的鋤頭往石板上狠狠一掄,氣得雙眼發紅。


    吳金花聽到這聲響,忙不迭的過來看,見到父女二人麵色沉沉,又聽剛才提到沈忘心的名字,隱約猜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連忙把身上的圍裙一扒,罵道:“這個討債的!我要去縣城把她揪迴來,看她今天怎麽和我解釋!”


    她正要一頭紮進屋子裏去,卻被沈富貴一手攔住了。


    他臉上表情嚴肅,冷冷地說道:“還是我去吧,你一個女人家到縣城裏頂什麽用?放心吧,二弟還在張府裏做西席呢,容不得她到縣裏作妖。我去縣裏一趟也好把事情和二弟說了,就她一個小姑娘指不定張府的門都進不去。”


    吳金花聽了也覺得有道理,急忙到廚房裏給沈富貴包了幾個大餅路上吃,沈富貴又從房裏拿了些銀子,把大餅揣在懷裏就上了路。


    而另一邊的沈忘心,在趙七的指引下到了縣令宅院門口。


    隻見一扇朱紅色的大門,左右兩扇門各安了一個黃銅做的獸形門環。門上掛著一張黑底描金的牌匾,匾上兩個端正的“劉府”二字。門前站著兩個家丁,分別穿了小廝的衣裳,見到沈忘心的模樣,一把把人攔在門前,打量了沈忘心一眼,以為是哪裏來的小乞丐,立刻把人往旁邊趕。


    沈忘心不急不忙,把自己的來由說了:“我是來給你家小公子醫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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