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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生宿舍三層,走廊裏傳來“噠噠噠”的腳步聲,302宿舍內的胡子澤神色微變。


    他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轉身看向緊閉的宿舍門。


    腳步聲越來越近,並沒有在其他位置駐足,而是徑直朝胡子澤的宿舍走來,一時之間胡子澤揉了揉眉心,表情有些失落。


    他將水粉顏料的蓋子蓋好,轉身坐在了床鋪上。


    不出所料,片刻後宿舍門被打開,胡子澤順手拿起一本書裝模裝樣看了起來。


    舍友提著一袋水果進了宿舍,他掃視一圈發現宿舍隻有胡子澤一個人在看書。


    歎口氣道:“子澤,其他人呢?”


    胡子澤翻了一頁書後才道:“有的去畫室畫畫了,有的還沒迴來。”


    他的語氣依舊冷漠,舍友倒是習以為常,他從袋子裏掏出一個水果遞給胡子澤。


    “你身子虛,吃點水果。”


    胡子澤抬眼淡淡一笑,順手接過舍友的水果:“謝謝你的蘋果。”


    原本準備說些什麽的舍友一愣,他僵直站在原地,思索片刻才朗聲笑道:“子澤,這是圓了點的白梨,你這小子看書看傻了吧哈哈哈哈……”


    舍友調笑道,笑聲傳入胡子澤耳中,最終如同一把刀子一樣一點點刺入他脆弱的內心。


    低下頭,幾乎要將自己的靈魂埋進書裏,他嘴唇微微有些顫抖,片刻後胡子澤自嘲一笑:“是啊,我看錯了,是梨,白梨……”


    不知道為什麽,舍友總感覺胡子澤最近有些奇怪,雖然之前也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樣,但現在卻不隻是不苟言笑,還有一些古怪。


    他沒有多想,將水果放好後便朝胡子澤揮揮手道:“那我去畫作業了,你繼續。”


    胡子澤沒有答話,而是繼續低頭看著書頁,但他卻一字一句都沒有看進去。


    待身後傳來關門聲,胡子澤才如釋重負,他看著手裏的書,愣了片刻後狠狠將書扔到對麵的白牆上。


    他手指顫抖,有些不知所措地捂著頭,他嘴裏發出低啞的嗚嗚聲,聲音一點點放大,最終變成了咆哮。


    手指緊緊扣著頭,他嗚咽著,哭聲從心底傳出,無法壓製,就仿佛暴漲的洪水一般將他一點點淹沒。


    積蓄太久的悲痛一點點釋放而出,最終居然連一點挽迴的餘地都沒有。


    手指上還沾染著顏料的氣味,他的腦子有些發漲,迷迷糊糊站起身,卻是站的不穩險些栽倒。


    他穩住步子,恍惚走到顏料盒麵前……


    幾乎所有的悲痛都指向胡子澤的眼睛,他伸出手,顫抖著將顏料蓋一點點打開……


    明天就是水粉課了……


    緩緩閉上眼,他的眼睛被鏡片遮擋,燈光的恍惚照耀下,眼角有淚水順著臉頰滑下。


    半夜三點,胡子澤在床上輾轉反側,他的腦海中出現了各種各樣的畫麵。


    曾經的自己被老師誇讚,被同學仰慕,他一次次站上領獎台,一次次領取著獎學金。


    胡子澤,曾經的天才,眾人口中必上央美的優等生......


    眼皮越來越沉重,但他還是睡不著,腦子裏的畫麵電影一般一幕幕閃過。


    眼睛好痛啊……即使是已經治好,但依舊有著灼熱的疼痛感。


    思緒雜亂如毛線團,焦躁的黑夜最終一點點流逝。


    次日清晨,無雪,冬日晨光微照,難得出了太陽。


    胡子澤揉了揉有些發漲的太陽穴,麵無表情地背起畫袋。


    沒有叫任何人,他依舊孤身一人朝畫室走去,他甚至沒有胃口吃早飯,整個人如同打了霜的樹枝,幹冷而僵硬。


    有時候,等待本身比經曆更加難受。


    他一動不動坐在椅子上,麵前的水粉畫紙已經貼好,顏料盒半開著,水桶也接了大半的水。


    一切仿佛再熟悉不過。


    但胡子澤知道,自己早就不一樣了。


    教室裏陸陸續續來了人,肖北提著包子滿臉笑容。


    “哎,你又沒吃飯吧?我給你帶了,是你喜歡的鮮肉餡,怎麽樣,仗義不?”


    看著肖北遞過來的包子,胡子澤將眼眸低垂,不再去看肖北的包子,同時也沒有伸手去接。


    有些尷尬,肖北挑挑眉故作無所謂的樣子:“行,我自己吃。”


    說著便坐到折疊椅上,她隨手將包子扔到一處,托腮看著胡子澤:“我說,你怎麽了,吃錯藥了?”


    胡子澤沒有答話,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肖北麵露難色,他恢複後確實性情不同以往,但今天卻格外冷淡。


    沉默半晌後,胡子澤動了動有些發幹的嘴唇:“上次跳樓的女孩,聽說是因為成績。”


    肖北攤手,杏眼裏滿是疑惑:“誰知道呢。”


    再度陷入沉默,胡子澤仿佛在壓製著什麽情緒。


    直到肖北快啃完一個包子後,胡子澤才用極低的聲音自言自語道:“廢物一樣活著,不如死了痛快。”


    聲音很低,但肖北還是聽到了,原本開開心心啃包子的肖北臉色一變,她猛地轉過身看向胡子澤。


    “喂,你個缺心眼的,好死不如賴活著,你是不是傻?”


    她怒視著胡子澤,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胡子澤不說話,依舊僵硬地盯著畫紙,眼眸如一潭死水,波瀾不起。


    教室裏的上課鈴聲響起,吵鬧聲戛然而止,教學樓歸於平靜。


    一分鍾後,教室門被推開,穿著灰黃大襖子的陸老師笑盈盈看著眾人,他手裏拿著幾本資料,嘴上留的兩撇小胡子格外醒目。


    陸老師一向是個話嘮,同時要求也特別高,他講相聲一般將今天的課說了大半,後急匆匆招唿眾人趕緊動筆。


    今天的任務是往年聯考照片,二十幾名學生拿到照片後便開始準備起稿。


    胡子澤看著手中的靜物照片,愣了愣,方才拿起扇形筆。


    他將照片貼好,手指握著冰冰涼涼的筆杆,四周傳來陸陸續續的洗筆聲,胡子澤卻遲遲沒有動手。


    陸老師的眼睛雖小,但十分精明,他掃向胡子澤,問道:“胡子澤啊,你是不是住院住的還沒緩過來?別急,老師相信你的水平。”


    原本就丟了魂似的胡子澤手指一顫,手中的畫筆險些掉落在地。


    他咬咬牙,低頭看向腳底的顏料。


    畫筆在各個顏色間轉了一圈後,他似乎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似的,朝一種顏料沾去。


    扇形筆沾了顏料,他麵無表情地開始在畫紙上打底稿。


    緊接著便是鋪底色。


    他看著四十二種水粉顏料,眼裏的死寂,最終一點點變為無限的冷漠和悲痛。


    畫麵的進度越來越往後,原本鋪好顏色準備區分明暗麵的肖北手下動作一滯。


    她眼角的餘光落在胡子澤的畫麵上,一瞬間肖北以為自己眼睛出了問題。


    她揉了揉眼睛,再度看向胡子澤的畫麵。


    ……


    沒有變,和第一次看到的一模一樣。


    似乎是想到了什麽,肖北急切地站起身,她不管不顧朝門口衝去,匆忙到連一句請假的話都沒來得及說。


    包括胡子澤也愣了愣,他看向四周,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胡子澤……”


    身旁有人叫了他的名字,這才讓原本沉默的胡子澤迴過神來。


    肖北旁邊的男同學一臉驚訝地看著胡子澤,他滿臉的不可置信。


    愣了片刻後,男同學才試探性地問:“這個……這個畫麵沒有紅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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