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那年,她第一次在血型裏發現端倪,在確認薑語遲和她別說是雙胞胎了,壓根本沒有血緣關係後,她感到無比的失落之外又隱隱有些期待。


    期待她的家人是真的愛她早點把她帶走,這樣她就可以甩掉這個脆弱敏感又愛哭沒用的姐姐了。


    在那之後,一樁樁一件件卻叫她親眼看著姐姐在惡意的洪流裏越陷越深,原以為找到姐姐的親生父母終於這尊泥菩薩可以上岸了,從此與她再無瓜葛了。


    卻不想姐姐依舊被留在白鷗島,去到京市的卻是她。


    她的姐姐在無法自渡的時候,想著的卻是她這個假妹妹的未來。


    薑沁瀾這個新名字是薑老爺子親自替他取的,後來她才知道,薑老爺子被王“大師”蠱惑認為薑語遲屬火克他,所以精心為她取了這個兩個字都帶水的名字,期望能用她來占據這個家屬於薑語遲的位置。


    可惜他錯了。


    薑沁瀾蟄伏多年,始終找不到一個合適的時機,薑老爺子這麽多年的飯不是白吃的,他始終如一隻毒蛇一般時刻保持著恐怖的警惕性。


    直到那天晚上,她聽著餐桌上的“父母”久違的又提起姐姐的名字,高考的分數出了島上連個正經大學都沒有,是時候給她換個牢房了。


    他們麵上嘴上滿是歉疚,但最後又以著一貫的無可奈何的口吻,商量起究竟要送她到哪個島國好?


    薑沁瀾一邊聽著一邊冷笑,她知道出國不過是他們一廂情願的想法用來騙她那個傻姐姐的,實際誰都沒在老爺子麵前提過也沒把握老爺子能接受這個提議。


    一場食不知味的晚飯後她洗了一場冷水澡,望向鏡中的自己,然後在足夠清醒的情況下問自己值得嗎?


    可惜不是每個問題都有答案,很多事情隻有想不想。


    她想賭一把,但還需要一點甜頭。


    就算是一時衝動打的電話,她也能細心的用虛擬電話確保了無蹤跡。


    薑沁瀾始終以最壞的心思審視自己的內心,為什麽要打那通電話,是希望往後挾恩求報嗎?


    但這次她心裏有個肯定的迴答。


    不是的,她隻是希望她的姐姐能知道,有人愛她。


    或許是老天都看不下這老禍害,薑沁瀾準備的假藥還藏在身上沒有換掉,薑老爺子就先一步被藥片嗆到了。


    那個不可一世的老人在那一瞬間像蝦米一般蜷縮,眼珠死死的瞪著她,喉嚨像破風琴一般掙紮著發出幾聲“水——”“水——”


    薑沁瀾隻是看著,安靜的看著。


    在他的手指將將夠上水杯時,“無意”間用手上的折扇輕輕的將水杯撥到地上。


    上好的白瓷杯炸開時的聲音也是極好聽的,水花四濺在地上流淌。


    垂死的老者從躺椅上跌坐下來,形象全無的要舔地上的水,可惜舌尖還沒夠到,就兩眼翻白,徹底死去。


    在確定薑老爺子徹底死亡後,薑沁瀾如夢初醒,她的腦子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麽清晰。


    麵對警方的盤問她迴答得滴水不漏,甚至渾身怯弱的發抖一副被嚇壞了的小女孩模樣,可憐巴巴的哭喊著“爺爺”“爺爺”。


    倒真像一個失去了爺爺的孝順孫女。


    唯一的變數在警方發現書房監控在一年前就被薑老爺子親自摘除時,她清晰的感受了她如今的“養父”無意間落在她身上的視線如此的熟悉。


    和書房裏那隻死去的老毒蛇如出一轍。


    魔王死了,她的公主迴到了城堡,但幸福快樂的生活並沒有來臨。


    薑皓天不知在何時偷偷保存了最後一段她來不及刪除的監控視頻。


    她得時刻戒備著,戒備著。


    甚至得在人前對著姐姐惡語相向,直到今夜,一切都結束了。


    薑沁瀾掛斷電話打開門重新迴到臥室時,一身輕鬆,唯獨對許硯沒有好臉色。


    方才姐姐話到一半忽然想起了今晚是她的新婚夜,於是明明說好馬上出來見麵的約定取消了,明天的遊樂園計劃也取消了。


    她就不該聽薑旭北這個崽種的話為了逼薑皓天一把和許硯結婚。


    第二天薑語遲盯著兩隻哭腫了的眼睛出現在餐桌上時,一大二小都嚇了一跳。


    鬱清淮還極力維持著成熟男人的人設,隻克製的吩咐張姨準備冰水消腫,通知理療師做眼部按摩準備,那兩個小的可急壞了,二話不說的就圍到了薑語遲的座位上焦急的打轉。


    “媽媽沒事,隻是一想到你們小姨出嫁了,心裏有點舍不得。”一想到薑沁瀾,薑語遲又縮了縮紅腫的鼻子。


    “懂了。”鬱不期拍了拍胸脯,老道的表示,“我這就通知助理不擇手段的將小姨從許硯那綁架過來。”


    薑語遲破涕為笑,伸手拍了拍他的小腦袋吐槽到:“你別給我小小年紀就成弱智霸總了,還玩起強取豪奪這一套了丟不丟人。”


    薑語遲哭夠了,輪到了鬱不應哭了。


    因為鬱清淮在餐桌上輕飄飄的宣布了自己明天就要搬到一旁的別墅去住這件事,被鬱清淮這個小叔叔寵愛六年的鬱不應一下子就憋不住哭了。


    抱著鬱清淮的西裝褲也不嚎不鬧,就是一聲不吭的暗自垂淚,顯得更可憐了。


    鬱不期倒是適應良好,他連心愛的女友提分手都經曆過了,此刻頗有一種老憎入定看淡風雲的從容感。


    隻有新手媽媽薑語遲急得不行,薅起鬱不應抱在懷裏小聲的哄著,可惜這小姑娘油鹽不進連鬱清淮的話都不管用,就是抽噎著默默流淚。


    鬱不期氣定神閑的喝完今日份的牛奶後,朝薑語遲勾了勾手指。


    “我要是一句話把她哄好,大後天你就帶我去參加s市的音樂節怎麽樣?”


    音樂節?薑語遲懷疑有詐,沒有立刻答應而是盯著鬱不期看了兩秒,果然把他盯破功了,齜牙咧嘴的說到:“許臻是特邀嘉賓會去表演節目,我不能自己去不然顯得我好像很放不下她一樣,所以一定是我有一個熱愛音樂的媽咪非要拉著我一起去我這個大孝子無可奈何。”


    好好好,傲嬌戀愛腦從小養成是吧?


    薑語遲無可奈何隻能先答應下來。


    隻見鬱不期計劃達成,心情大好笑眯眯的對著鬱不應說到:“你知道小叔叔搬出去住意味著什麽嗎?”


    鬱不應小臉緊繃,充滿戒備的看著哥哥。


    “意味著你終於可以把貓帶迴家了。”


    一句話,我讓六歲妹妹破涕為笑,我是一個精通人性的哥哥。


    鬱不應如夢初醒,對哦,貓毛嚴重過敏的小叔叔搬出去住了,那主宅這她不是想養什麽貓就養什麽貓嗎?


    她略帶歉意的看了小叔叔一眼,什麽小叔叔全部拋之腦後,然後馬上纏著薑語遲開始撒嬌:“媽咪,中午吃完飯我們就去買貓貓好不好?”


    沒辦法,鬱不應巴不得現在就去,但是誰叫她和哥哥早上還有課要上呢?


    好好好,她能說不好嗎?剛哭過的小姑娘這會眼睛亮晶晶的,任誰看了都不忍心拒絕。


    隻有鬱清淮是早餐的動作一頓,頗為無奈的搖了搖頭,他本來想明天早上再搬走的,這下好了,一會就得加急離開,不然又要開始過敏了。


    飯後兩個孩子早上在五樓還有私人教師的課要上就先離開了,鬱清淮感覺到薑語遲似乎有話要問自己,默默吩咐助理把今天的會議推遲。


    “清淮,咪咪在譚家怎麽樣了呢?”


    果然。


    鬱清淮猜到她會問什麽,也早有準備,但無論什麽言語都無法粉飾已然發生的遺憾。


    “咪咪被岑小姐接迴家後取了個正式名字叫‘戴安娜’,它六年前本來就是一隻十歲的老貓了,活到去年已經算是長壽了。”


    鬱家興許多少有點貓毛過敏的症狀的,鬱老爺子貓毛過敏,鬱父沒有,但到鬱結鬱清淮這一代,鬱清淮又過敏了,一碰到貓就會開始長紅疹,然後就是持續不斷的低燒。


    因此鬱家主宅周圍的看管很嚴格做了很多透明網的圍欄不敢讓野貓靠近生怕這位金貴的二少爺發病,鬱清淮對貓自然也沒什麽好感。


    直到薑語遲婚後住進鬱宅的第二個月,鬱結去國外出差了,她在一個下雨天從外麵迴家,忐忑不安的敲響了他的房門。


    他打開房門看到是薑語遲時心中的喜悅還沒消散,就見她鼓鼓囊囊的領口忽然鑽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藍色的圓眼鏡猝不及防的與他對視,然後無辜的“喵?”了一聲。


    鬱清淮的脖子上肉眼可見的冒出紅疹,直到管家尖叫一聲,大少奶奶呦,二少爺對貓毛過敏啊!薑語遲這才如夢初醒,手足無措的將貓先交給管家然後跟鬱清淮道歉。


    她在街邊發現了這隻親人的小貓,小小一團主動鑽進了她的外套裏將她的心都融化了,決定收養它前,她決定帶過來征求一下這個家另一個主人的意見。


    鬱清淮的狀態很差,但他還是強撐著對薑語遲說道:“你別擔心,我馬上就要離開這了,你可以留下它。”


    而後迎接鬱清淮的連續三日反複的低燒,迷迷糊糊間,他始終能聞到屬於薑語遲身上的淡淡的橙子甜香。


    很溫暖的味道,讓他恨不得自己多病一會。


    等到鬱清淮重新恢複意識時,薑語遲坐在他的床頭一臉歉疚,她說咪咪被她發在朋友圈被譚夫人岑淼接迴去收養了,她很抱歉不知道鬱清淮貓毛過敏就擅自帶貓咪到他跟前。


    許是照顧他是一個病人,薑語遲並未發覺鬱清淮此時看她的眼神是如此的炙熱纏綿,她此時心裏甚至有些害怕。


    雖說婚後鬱清淮對他的態度比之之前那副什麽都要挑刺的模樣好了很多,但也隻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他在刻意避開自己,雖然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但卻少有見麵的時刻。


    鬱清淮借著生病,利用著薑語遲心中的愧意,以不喜歡傭人近身為由指使她為自己做了許多不痛不癢的小事,比如幫他倒水喂藥,換額頭上的毛巾,甚至……


    擦上半身。


    薑語遲慢慢的也放下戒備,她甚至自我洗腦,在鬱清淮提出幫他擦上半身時隻覺得是小孩子病中依賴起她這個長輩來了,很合理。


    隻是擦到一半,薑語遲就被忽然麵色發紅的鬱清淮“客氣”的請離了房間。


    “清淮!你怎麽了?怎麽臉這麽紅?又發燒了嗎?”薑語遲在心急如焚,最後沒辦法通知管家又把家庭醫生請了迴來。


    可惜鬱清淮連家庭醫生也不肯見。


    感謝隔音良好的建築用材,沒有將他在浴室裏的喘息聲泄露。


    鬱清淮過敏症狀消退,不再發燒的隔日,鬱結從國外出差迴來了,給他的親弟弟準備了一桶冰水做見麵禮。


    鬱清淮是活活被冰水凍醒的,他痛苦的睜開酸澀的眼睛,就見他的好哥哥站在床頭,隨手把空桶一丟,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鬱清淮,今天是不是忘記洗冷水澡了?”


    本來被冰水潑醒的鬱清淮雙目猩紅如被激怒的小獸,但鬱結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如同另一桶冰水,將他的怒意也澆散了。


    他的嘴巴張張合合,最終隻能沉默。


    他什麽小動作都瞞不過鬱結。


    鬱結離開前不忘宣判他的死刑,


    “過幾日就主動和你嫂子提出搬出去住。”


    這是命令,他無從反抗,因為很早之前鬱結就給他下過最後通牒了。


    當時他順水推舟默許了別的女人給鬱結下藥,結果本該和那個女人顛鸞倒鳳的鬱結卻出現在他麵前,全身上下因為強行壓製藥性而一片通紅,宛如聖經中惡魔一般。


    他徹底褪下了這麽多年“讓著弟弟的好哥哥”的外殼,暴怒的掐著他的脖子神色陰鷙的威脅他到:“從今往後收起你的小心思,演好一個小叔子該有的模樣。”


    鬱清淮心裏清楚,鬱結不是什麽狗屁的出於兄弟情才放過了他這個弟弟,而是因為薑語遲會喜歡他嫁給他,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羨慕他們家人之間的感情。


    和他的兄弟情,和爺爺的爺孫情。


    這些正常家庭的情感,在薑語遲看來是如此的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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