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懷安的戒心很重,手抵著門,隨時準備著關門似的,一臉防備地看著孟江南:“你是怎麽知道我家的地址的?”


    “剛開學的時候,班主任給了我們一張信息表,讓我們把自己的個人信息填上去,我瞥到了言憶寫的家庭地址,就記下來了。”孟江南沒告訴鍾懷安其實是言憶給他發的住址。


    “她不在家,不知道她死到哪裏去了,你別找她了。”鍾懷安說著就要把門關了。


    孟江南怕用手擋住門的話,鍾懷安會把他的手夾進門裏,就連忙用腳抵住了門,飛快地和鍾懷安解釋:“阿姨,今天是周考,所以我是來幫她拿書包的,她發燒了,住院了,我一會兒還要去醫院把試卷帶給她呢。”


    雖然孟江南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但還是沒打消鍾懷安的戒備心:“你怎麽知道她住院了?”


    “是班主任說的。”孟江南把黑鍋推到了李贈的身上,“您要是不信的話,可以給他打電話證實一下我說的話是否屬實。”


    孟江南大大方方地掏出兜裏的手機,解鎖之後找到李贈的電話號碼,遞了過去。


    鍾懷安伸手接過孟江南手裏的手機,抬眸看了他一眼之後,撥通了李贈的電話,但她的手還是抵著門。


    雖然孟江南看上去一副淡定的模樣,但隻有他自己知道,其實他的後背早就已經變得汗涔涔的了。


    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了,不等李贈和鍾懷安開口,孟江南就捂住唇,咳了兩聲。


    “阿姨,真是不好意思,我可能昨天晚上著涼了,一下子沒忍住。”孟江南朝鍾懷安露出了抱歉的神情。


    鍾懷安沒多想,就開口問電話那頭的李贈:“老師,您好,我是言憶的媽媽。”


    李贈剛聽到鍾懷安的那句“老師”,就已經聽出來了對方是誰,他頓時覺得一陣頭痛:“您好,請問您有什麽事嗎?”


    “我就是想了解一下,您是怎麽知道言憶發燒了的?聽她的同桌說,她在住院,那麽,豈不是說明她今天沒去學校上課?”


    鍾懷安說出的話裏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壓迫感。


    李贈在電話那頭不知道應該怎麽迴答:他就怕自己說錯話,說出了對言憶不利的迴答怎麽辦?


    但他很快就冷靜了下來,給鍾懷安解釋道:“昨天晚上言憶給我打電話,跟我說她覺得頭暈、難受、想吐,想跟我請個假,她說完之後,就沒聲音了,我很擔心,就喊了她好幾聲,可是都沒得到迴應,我就連忙翻到了之前記錄下來的家庭地址,幫忙叫了救護車。”


    聽李贈這般解釋之後,鍾懷安才放下了戒心,給孟江南讓出位置:“好,那我沒什麽事了,真是打擾您了,老師再見。”


    聽筒裏傳出“嘟嘟”聲之後,李贈這才鬆了一口氣:希望他沒有說錯話。


    鍾懷安把手機還給孟江南:“那你進來吧,書包在她的房間裏。”


    她伸手給孟江南指了一下言憶的房間:“你自己去拿吧。”


    孟江南把鞋子脫了下來,穿著襪子踩到了客廳裏,朝鍾懷安鞠了一躬:“謝謝阿姨。”


    他來到言憶的房間裏,心裏默默地跟言憶道了句歉:“真是不好意思,沒經過你的同意就進了你的房間。”


    剛踏入言憶的房間裏,孟江南一眼就看見了放在椅子上的書包,他拿起書包,又來到衣櫃前,從中拿了幾件言憶的衣服和校服,為了趕時間,他沒幫言憶把衣服疊好,直接往言憶的書包裏胡亂一塞,把書包拉鏈拉好之後,他就拎著言憶的書包走出了房間,隨手關上了房間門。


    “阿姨,那我先走了,我還得要去醫院裏呢。”孟江南又朝鍾懷安鞠了一躬,穿好鞋,往門外走去,就要下樓,“阿姨再見。”


    鍾懷安連忙叫住了孟江南:“等一下!”


    孟江南迴過頭,背後的汗快要流下來了:“阿姨,怎麽了?”


    “剛才我已經拿你的手機加了我的聯係方式,你一會兒到醫院了之後,你把她住院的照片發給我。”鍾懷安一字一頓,“我不相信她!”


    聽鍾懷安說她拿他的手機加上了她的聯係方式,也就是說,鍾懷安看了他的聊天記錄。


    他暗暗鬆了一口氣:他之前在車上時,已經決定好應該以什麽方式讓鍾懷安相信他是言憶的同學了。


    但他怕鍾懷安會看他的手機,所以他特別有先見之明地把跟言憶的聊天記錄刪除了。


    “您……不相信她什麽?”孟江南覺得嗓子裏又幹又澀。


    鍾懷安的眸子裏滿是嘲諷:“我是她的媽媽,我了解她,她就是一個隻會說謊的孩子,要是不親眼看見她住院的照片的話。”


    她停頓了一下:“我是一點都不信的。而且,你們班主任的話,我也不是很相信,至於你……”


    孟江南覺得鍾懷安的眸子裏帶著冷意,話語如同寒冬裏的一桶冰水,將他從頭淋到腳:“我也不信。”


    沒等孟江南開口說什麽,鍾懷安掃視了他幾眼,又說了一句:“畢竟像你這樣的差生,也會滿嘴謊話。”


    “我?差生?”孟江南指著自己的鼻子,一臉不可置信。


    他覺得這是他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了:他身為年級第一,卻淪為鍾懷安嘴裏說的“差生”,那麽,那些考倒數的同學,在鍾懷安眼裏算什麽?


    轉念一想,他從來沒在家長會的時候,見過言憶的家長,想來鍾懷安肯定不知道年級第一是誰。


    這麽一想,他心裏就好受多了。


    “砰”得一聲,鍾懷安用力把門摔上了,聲音大得讓孟江南有一種鍾懷安是想把他的耳膜震聾的錯覺。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下樓、如何坐進車裏的。


    “怎麽了?”孟頌言從後視鏡裏看到孟江南一臉受傷的樣子,就問了一句。


    這還是他這麽多年來,第一次見到這副表情的孟江南。


    “沒事。”孟江南的耳邊仍舊迴蕩著鍾懷安說的“至於你,我也不信”;“你這樣的差生”。


    孟頌言見孟江南不迴答,也就作罷了:“你要是不想說的話,爸爸不會強求;不過,爸爸希望你遇到什麽事的話,想到的第一個人就是爸爸,知道嗎?”


    “好,謝謝爸。”孟江南覺得他是最幸福的孩子:雖然有時候他爸會嫌棄他,但是,不管遇到什麽事,他的爸爸都會無條件地信任他、站在他的那邊。


    毫無理由的那種。


    “對了!爸!”孟江南突然開口。


    孟頌言分出心思迴應道:“怎麽了?什麽事?”


    “阿姨帶言憶去醫院打點滴了嗎?”孟江南問了一句。


    “我也不清楚,你給阿姨打個電話,問一下。”孟頌言繼續給孟江南解釋,“你阿姨沒跟爸爸說有沒有帶小憶去醫院。”


    孟江南一拍腦袋:剛才被鍾懷安那麽說了一通,把他給氣懵了。


    經過他爸那麽提醒了一下,他這才想起來他可以給宋雯打電話詢問一下。


    他立馬拿出手機,撥通了宋雯的電話,沒一會兒,宋雯就接了,聲音有一些輕:“南南,有什麽事嗎?”


    孟江南也下意識地放輕了聲音:“阿姨,您帶言憶去醫院打點滴了嗎?”


    “阿姨跟小憶正在醫院裏呢,點滴還有一半沒打完呢。”宋雯被孟江南逗笑了。


    孟江南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了腳步聲,沒一會兒宋雯的聲音就微微放大了一些,雖說聲音還是不怎麽大,但比之前來說大多了:“阿姨在醫院裏,沒法大聲說話,南南,你為什麽也放輕說話的聲音了呢?”


    “您跟言憶在醫院裏?”孟江南坐直了身子,重複了一遍宋雯的話,繼而問道,“她是躺在病床上打點滴的嗎?”


    宋雯覺得孟江南問出這樣的問題,肯定有他的理由,於是,她迴答道:“小憶還是跟昨天一樣,坐在椅子上打點滴的。病床很緊張,而且小憶隻是感冒而已,不需要用到病床。”


    孟江南似是在自言自語:“還有一半點滴沒打完……”


    他思忖了一下,隨後拍著孟頌言的座椅靠背:“爸!我們快去醫院!言憶的媽媽讓我把言憶住院的照片發給她,不然她不相信我說的。”


    “阿姨幫忙拍不就好了?”宋雯直接迴答了出來。


    孟江南特別謹慎:“不行,阿姨,通過跟言憶的媽媽聊了幾句之後,我覺得她是一個多疑的人,她肯定會想到是別人代拍的,要是她沒看見我出鏡,她肯定會起疑心的。”


    “阿姨,您等我一會兒,到了醫院之後,我們想辦法找一張病床,讓言憶假裝是在住院。”


    宋雯二話不說就同意了孟江南的提議。


    掛斷電話之後,孟頌言就問了孟江南一句:“小憶的媽媽是不相信小憶發燒了嗎?”


    “這個……”孟江南撓了撓頭,“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因為我不能告訴言憶的媽媽說,言憶在我家裏,所以,我就騙她媽媽說言憶是生病住院了。”


    “她的媽媽不相信我,所以她讓我把言憶住院打點滴的照片發給她。”孟江南好心疼言憶,真不知道言憶是怎麽過來的。


    她的媽媽如此不信任她,言憶該多傷心啊。


    他覺得言憶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肯定過得很壓抑吧。


    孟江南跟孟頌言吐槽著:“爸,您是不知道,言憶的媽媽說的話到底有多傷人心。”


    不等孟頌言開口,他就自顧自地跟孟頌言傾訴起來:“言憶的媽媽說她就是一個隻會說謊的騙子,還說我是一個差生,更過分的是,她還不相信我說的話!”


    “雖然說我的確是跟她說謊了,但她說我是差生,真的不能忍!”孟江南氣得快要犯心梗了。


    孟江南抱怨著:“怎麽能這樣說我啊?言憶的媽媽實在是太討厭了!您是沒聽到她說的話,太傷人心了。”


    “小憶是小憶,她的媽媽是她的媽媽,兩個人並不同,所以,你不能把在她的媽媽那裏受到的氣都撒在小憶的身上,知道了嗎?”孟頌言囑咐著孟江南。


    孟江南還是覺得很生氣:“我當然知道她們不是同樣的人,可我就是很生氣。”


    他狠狠地把頭發揉成雞窩,他覺得他真的快要瘋了:“言憶的媽媽對我那麽說話,我都已經感覺到很難受了,我想到言憶被她的媽媽這樣說了那麽多年,她過得到底有多壓抑啊!”


    “我真的不敢想這樣的生活。”孟江南覺得心裏很堵,“真的太讓人痛苦、太壓抑了。”


    孟頌言重重地歎了口氣:“小憶真是不容易,她長那麽大,受到了多大的委屈啊?”


    “但我覺得言憶很堅強,是打不倒的。”孟江南覺得自己擁有這樣的同桌感到自豪,“被這樣對待,她非但沒有成為像她媽媽一樣的人,反而還保留著最為質樸無華的善良和純真。”


    孟頌言單手打著方向盤,朝孟江南高高豎起大拇指“:“不愧是我的兒子!說出來的話就是很有道理!”


    兩人到了醫院門口之後,孟江南怕言憶快打完點滴了,就拎起言憶的書包,飛快地和孟頌言說:“爸,我先去醫院裏找阿姨和言憶,然後想個辦法幫言憶找一張病床,您去找停車位吧!”


    他說完之後就抱著言憶的書包推開車門下車了。


    “阿姨!”孟江南很快就看見了坐在言憶旁邊,幫言憶暖著手的宋雯,邁開大步走了過去,“您跟言憶原來在這裏啊!”


    他抬眸看向輸液架上的吊瓶,裏麵的藥劑快要見底了。


    “怎麽這麽快?”孟江南蹙起眉,把手裏的書包往椅子上一放,轉身就去護士站找護士了。


    護士聽了孟江南的來意之後,就來到一間病房門口,打開門,指著病房裏麵的一張空著的床位跟孟江南說:“這一位病人剛才出院了,床上的床單,還有病號服還沒來得及收拾,你趕快把你那位同學帶過來,希望一會兒沒有新的患者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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