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宋雯身後的孟江南終於踏上了最後一階台階,他聽到了孟頌言的問話,特別不滿:“爸,您還記得您有一個親兒子嗎?”


    孟頌言讓出道,讓宋雯和孟江南進門換鞋,目光卻一直放在言憶的身上,不忘迴答孟江南的話:“我隻知道我有一個閨女,哪來的兒子?”


    孟江南覺得自己的心被萬箭紮了個通透,左腳踩右腳、右腳踩左腳地把鞋脫了,換好拖鞋,往自己的房間方向走:“您這麽說的話,信不信我把您閨女扔了?”


    “臭小子!你打算對咱們的小憶做什麽?”孟頌言跟在孟江南的身後低吼著。


    孟江南腳步一頓,轉頭看著孟頌言:“那我讓您發著燒的閨女睡在沙發上?”


    “這可不行!”孟頌言尬笑了兩聲,站在原地:“不過,你讓小憶睡在你的房間裏,那你呢?你睡在哪裏?”


    孟江南探出腦袋,往沙發的方向示意了一下:“我睡沙發。”


    孟頌言滿意了,手背朝外地“趕”著孟江南:“你快讓小憶睡到床上去!我去給她倒一碗薑湯。”


    得到孟頌言的“赦免”之後,孟江南就抱著言憶走進房間裏,輕輕把言憶抱到床上,給言憶蓋上被子。


    宋雯則去洗手間將熱水瓶裏的熱水倒入盆裏,從櫃子裏拿出一條新的毛巾,走到孟江南的房間門口:“南南,你出去一下,阿姨幫小憶擦一下身子。”


    “可她的身上還穿著今天的髒衣服,沒有換洗衣服。”孟江南來到衣櫃前,打開衣櫃,從裏麵拿出一件沒穿過的襯衫和一條睡褲,“阿姨,您幫她換一身衣服吧,不然一會兒她還穿著濕衣服,著涼了怎麽辦?”


    宋雯看著孟江南手裏的衣服,覺得孟江南的衣服對言憶來說不是一般的大,在看清衣服的款式之後,沒忍住說:“南南,你這件襯衫不是你很喜歡的嗎?你都沒舍得穿過。”


    “沒事,衣服可以再買。”孟江南很是大度地說道。


    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心在滴血。


    “南南,你去找以安,找她借兩件衣服不就好了?”宋雯知道孟江南隻是在強裝堅強,“這樣的話,你的這件衣服就不用給小憶穿了。”


    孟江南覺得宋雯說的話有點道理,拿著衣服轉身就要往房間外走,但他轉念一想,覺得不行。


    假如他去找陳以安借她的衣服,她肯定會覺得他是不是有什麽特殊的癖好。如果他跟陳以安說言憶發燒了,現在在他的家裏,那麽陳以安肯定會開他和言憶的玩笑。


    他都已經能想象到陳以安用一種帶著“我都懂”的眼神看著他,然後拉長了音調:“哦!咱們憶寶在你家啊!”


    陳以安的聲音似乎已經在他的耳畔拐了十八道彎了。


    他光是想想,雞皮疙瘩就起來了。


    “不了,陳以安跟言憶是認識了許多年的、很要好的朋友,要是被陳以安知道言憶在我們家的話,她肯定會天天往我們家裏跑。”孟江南默默伸手搓了搓身上的雞皮疙瘩,“言憶是病人,應該得要有一個安靜的環境,這樣才能休息好,對吧?而且,我覺得您也不希望聽到我跟陳以安兩個人吵起來吧?”


    宋雯仔細想了一下孟江南的話,覺得特別有道理,不過,她覺得不應該讓言憶穿孟江南的衣服。


    一是因為言憶一個女孩子,怎麽能穿男生的衣服;二是因為孟江南拿的是他最喜歡的、一次都沒穿過的衣服,不能讓孟江南忍痛割愛。


    所以,應該讓言憶穿她的衣服才對。


    這般想著,宋雯把盆放在了床邊的椅子上,往外走去,轉頭又囑咐孟江南一句:“南南,你在這裏待一會兒,萬一小憶一會兒醒了,需要喝水或者是有什麽事,找不到人怎麽辦。”


    孟江南點頭答應了,來到床邊坐下,又幫言憶把被子往上扯了扯。


    沒一會兒,宋雯拿著她的衣服走了進來,開始把孟江南往外趕:“南南,快出去,你先去洗個熱水澡,換一身衣服,然後早點休息。”


    孟江南從衣櫃裏翻出幹淨的換洗衣服之後,就走出了房間,還順手把房間門關上了。


    孟頌言坐在沙發上,見孟江南從房間裏走了出來,就要往洗手間走,連忙喊住了孟江南:“臭小子,你過來一下,我有問題要問你!”


    孟江南舉起手裏的衣服:“我先把衣服放到裏麵,然後我再出來。”


    “行,去吧。”孟頌言大手一揮,語氣裏帶著“趕快去”的意思。


    孟江南走進洗手間,用抹布把洗手台上的水擦幹,把手裏的換洗衣物往上麵一放,轉身又往外走去。


    在走向沙發的這段路程,孟江南心裏一直在思考著他爸到底要找他說什麽,又該如何迴答他爸提出的問題。


    孟江南步履緩慢地來到沙發旁,孟頌言拍了拍身旁的位置:“你坐到我旁邊來。”


    說著,孟頌言又探出頭,看著孟江南的房間的方向,見宋雯還沒從孟江南的房間裏出來,就看向孟江南:“等你阿姨出來之後,一起說。”


    孟江南瞪大了眼:“怎麽還要等阿姨一起跟我談話?這和三堂會審有什麽區別?”


    “你在想什麽呢?”孟頌言在孟江南的腿上拍了一下,“我跟你阿姨隻是想了解一些情況而已,你想到哪裏去了?什麽三堂會審?又不是審問你。”


    孟江南終於放下心來,他就怕他爸和阿姨會把言憶發燒感冒的責任推到他的身上:“那就行。”


    不一會兒,宋雯端著盆,從孟江南的房間裏走了出來,轉身進入了洗手間。


    宋雯過了一會兒才走出了洗手間,臉上帶著未擦幹的水珠。


    “南南,你怎麽還沒去洗熱水澡?”宋雯看向孟江南,“明天你還要去上學呢,沒有充裕的休息時間怎麽行?你快去洗澡!”


    孟江南眼尖地看見宋雯的眼角泛紅,這分明就是哭過了的樣子!


    “阿姨,您怎麽了?”孟江南沒來由得慌了,“發生了什麽?您別哭啊。”


    孟頌言一下子“騰”得一下站了起來,大步往宋雯身邊走去,扶住了宋雯的胳膊:“雯雯,是不是這個臭小子做了什麽讓你不開心的事情了?你跟我說!你看我怎麽收拾他!”


    宋雯被孟頌言攙扶著走到沙發邊坐下,剛想抬手抹掉臉上的水珠,孟江南特別有眼力見地遞上了抽紙。


    “謝謝南南。”宋雯抽出兩張抽紙,擦掉臉上的水,看向孟頌言,替孟江南鳴不平,“南南那麽懂事,那麽聽話的一個孩子,怎麽會惹我不開心?有你這麽說你兒子的嗎?”


    孟江南重重點頭,在一旁附和:“就是!您居然懷疑我是那種人!實在是太傷人心了!”


    “難不成是睡熟了的小憶把你阿姨惹哭的?”孟頌言瞥了孟江南一眼,“還是你覺得把你阿姨惹哭的人是我?除了你,還能有誰?”


    孟頌言想到了什麽,滿臉寫著“你居然是這種人”:“你不會要把這口黑鍋扣在天賜一隻小貓身上吧?”


    孟江南頭上的黑線都快把他淹沒了:“我才不會這樣呢!”


    孟頌言看向宋雯,不去跟孟江南掰扯了:“雯雯,到底怎麽了?”


    宋雯歎了口氣,特別心疼言憶:“剛才我幫小憶換衣服的時候,我看到她的身上滿是淤青,還有傷痕,她的父母怎麽能做出這種事情來?”


    “他們幹的根本就不算人事!”宋雯平時那麽溫柔,都忍不住罵人了,可見她到底氣成了什麽樣。


    “怎麽能那麽對待小憶呢?明明是他們的閨女啊!怎麽可以家暴她呢?”宋雯想到看到言憶身上的深深淺淺的傷,就覺得特別痛心,“我之前一直以為小憶的爸爸媽媽隻是不給她吃飯而已,還以為南南之前說小憶被家暴隻是南南的猜測,我哪能想到……會是這樣呢?”


    孟頌言的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可他怕打擾到言憶休息,就努力壓低了聲音:“怎麽能這樣對待孩子呢?家暴的話,可以報警的啊!”


    孟江南插了一嘴:“她現在十二歲,假如她的父母真的被警察抓走了,那麽誰照顧她?她還是一個未成年人好不好?哪有能力養活自己?”


    “我們養你一個也是養,養小憶也是養,多養小憶一個怎麽了?”孟頌言雙手叉腰,“她不像你那麽能吃,難道你爸我還養不起她嗎?”


    聽了孟頌言的話後,孟江南覺得自己的心被劈得稀碎。


    他的爸爸,和他有血緣關係的親生父親,居然說他能吃。


    “能吃是福。”孟江南弱弱開口。


    孟頌言不想和孟江南多說什麽了:“反正你都是理由!以後你幹脆姓李算了!”


    “怎麽?難道我不是您的親生兒子?”孟江南本想往沙發上一靠,但是想到他之前濕了大半個身子,把沙發弄濕了怎麽辦,於是他就又坐直了身子。


    宋雯看著孟江南:“南南,你能不能跟阿姨說說,你之前在小憶家待了那麽久,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嗎?”


    孟江南歎了口氣:“我就是聽到言憶被她媽媽打、被罵了,就又跑上樓了,之後就是酒瓶在地上滾的聲音,我就想著得要報警,可我沒帶手機,就到她家樓下,敲開了她鄰居的門,問她的鄰居借了手機,報了警。”


    他覺得他可能一直都忘不掉他所聽到的、後來看到的一切了。


    一開始,他還沉浸在言憶開口叫他“哥”的喜悅之中,沒下幾層樓就聽到了特別響亮、清脆的巴掌聲,下一秒就是鍾懷安破口大罵的聲音。


    他覺得既然言憶喊他哥了,那他肯定得要做到好好保護她啊,不然顯得他多言而無信?


    他本想去言憶家門口敲響她家的門的,可他特別了解言憶,他覺得言憶不會跟她的媽媽解釋說是到他家裏吃飯了。


    於是,他為了保險起見,往上爬了一層樓之後,敲開了言憶的鄰居家的門,他找了一個“他的媽媽的車裏進水了,沒法繼續開了,其他鄰居都不願意借他手機打電話”的理由。


    他平日裏很少撒謊,本以為他的借口特別蹩腳,可言憶的鄰居沒去證實他的話,也沒探出頭看宋雯停在樓附近的車,二話不說就把手機借給了孟江南。


    把手機解鎖之後,遞給孟江南,言憶的鄰居丟下一句“等你用完之後再還給我吧”之後,就將門關上了。


    孟江南拿著手機,站在那戶家人的門口,一頭問號:怎麽就這麽大方地把手機交給他了?難道不需要讓他用什麽值錢的東西抵押嗎?不怕他會拿著手機跑路嗎?


    有那麽一瞬間,他都有一些懷疑他手裏的手機是贓物了。


    不過,總比身上沒有手機來得好。


    孟江南拿著手機就兩階台階一跨,飛快地來到言憶的家門口。


    他剛到言憶的家門口,就聽到鍾懷安說要給李贈打電話,證實一下她的話是否真實。


    幸好他之前擔心要是遇到什麽突發狀況,需要給李贈打電話的時候,手機恰巧沒電,就得去公用電話亭給李贈打電話,就把李贈的手機號背了下來。


    他邊感歎自己那時做出背李贈手機號的決定,邊在鍵盤上飛快按下背得滾瓜爛熟的李贈的聯係方式。


    電話先一步通了,孟江南這才鬆了一口氣:還好趕在言憶的媽媽之前打通了電話。


    接通電話之後,孟江南壓低聲音,和李贈自報家門,沒時間跟李贈多做解釋,隻是跟李贈說:“老李,一會兒言憶的媽媽給您打電話的時候,不管她說什麽,您一定要說對言憶有利的話,還有,您跟她媽媽說,言憶晚迴家是因為在教室裏寫作業,之後是您把言憶送迴家的,拜托您了。”


    李贈被孟江南這一番話砸懵了,雖說不怎麽清楚孟江南讓他這麽做的用意,但是,他很是信任孟江南,既然孟江南給他打電話,那肯定有他的理由。


    掛了電話後沒一會兒,他果然接到了鍾懷安打來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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