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弟!對不起!我錯了!”言憶是個知錯就改的好孩子,不過,她下次還會不會再犯同樣的錯還得另說。


    但是道歉道得快總沒錯,伸手在孟江南的腿上揉了又揉:“都是我的問題,因為我的聽力不太好,所以我沒聽清你說的話!對不起!”


    孟江南不是什麽斤斤計較的人,既然言憶和他道歉了,剛才還幫他揉被她打疼的地方,那他再怪言憶剛才打他的話,就顯得他小肚雞腸了。


    可孟江南他是什麽人啊?


    他很容易吃醋,又很會演戲。


    言憶對天賜那麽好,他心裏有點不平衡。


    平時總是他照顧、安慰言憶,可言憶剛才卻因為聽岔了,而誤以為他在罵她,還在他的腿上打了一下。


    他想想就覺得心裏實在是太難受了:他是怎麽對待言憶的?


    他為了言憶而冒著雨去鋪磚塊,雖然說最後言憶沒用上他鋪的磚塊;為了不讓言憶的鞋進水,他任勞任怨地將言憶從教學樓背到校門口;還在言憶的膝蓋受傷之後,體諒她沒辦法去擠公交,就一直早起,到跟他家相反方向的言憶家接她去學校,放學的時候再把她送迴家,雖然說是他間接導致言憶受傷的。


    看看他,為言憶做了多少。


    那他讓言憶多關心他一下、讓言憶再安慰他一會兒,安撫一下他那受傷的心靈,不過分吧?


    “老姐,你的手勁真的好大,打得我好疼。”孟江南做出一副既可憐,又委屈的表情。


    像是為了讓自己說的內容可信度更高一些,孟江南伸手撩起褲腿。


    言憶倒吸了一口涼氣,隻見孟江南的大腿上出現了清晰可見的五根手指印,紅印在時間的流逝下逐漸變得愈來愈深:她覺得她根本就沒有用多大的力氣,怎麽會在孟江南的腿上留下那麽明顯的紅印?


    心虛地用餘光看了孟頌言一眼,言憶心道:完了,在孟江南的爸爸麵前打了他的兒子,她可能是不知道“死”字怎麽寫。


    而且,宋雯就坐在她的旁邊。


    那麽,肯定被宋雯看見她打孟江南的腿了。


    這下糟了,這是她第一次來他們家,卻讓孟頌言和宋雯對她產生了不好的印象。


    言憶尷尬地對孟頌言露出一笑:“叔叔……”


    孟頌言看出言憶正處於尷尬的境地,就脫下手套,輕輕拍著腦袋,抬步走向廚房:既然那是他們小年輕之間的事,那他這個大人就不插手了,讓他們自己處理吧。


    “真的是,看我這記性!我忘了我得先去洗鍋。”孟頌言硬是找著離開“作案現場”的借口。


    “爸!您剛燒完菜,不能立刻洗鍋的!鍋還在高溫的時候就洗鍋,實在是太傷害鍋具了!鍋的使用壽命會變短。您得要等鍋變涼了之後再清洗!”孟江南沒忍住開口提醒道。


    孟頌言轉迴頭,瞪了孟江南一眼:“你以為你爸是傻子嗎?這點道理都不懂?這些生活常識是我以前教你的吧?你別以為你爸老糊塗了!我記性好著呢!”


    “那您說您先去洗鍋……”孟江南欲言又止。


    孟頌言覺得他應該把練小號提上日程了,就孟江南的這個情商,以後肯定會孤獨終老、沒人喜歡他的:“你爸又不是隻用了一口鍋!我去把另一口大鍋洗了,不行嗎?”


    孟江南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什麽,孟頌言就一臉溫柔地看著言憶,臉上帶著笑,語氣不再那麽強硬:“小憶,你再等一會兒,叔叔把鍋洗完之後,我們就開飯好不好?”


    言憶坐得筆直,將手放在膝蓋上,乖巧地點頭:“好,叔叔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孟頌言笑得魚尾紋都出來了,隨後腳步輕快地走進廚房。


    孟頌言在水池旁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兒,儼然忘了剛才言憶打他的兒子的事:真想要一個像言憶這樣的閨女,多聽話,多體諒他啊!簡直就是一個小棉襖!哪像那個臭小子!


    孟江南實在是太感謝言憶了,讓他在有生之年有幸看見他爸變臉變得如此之快的場景。


    他突然之間覺得,他爹剛才看言憶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自己的閨女一樣。


    溫柔又寵溺。


    而且,他爹剛才怎麽說的?


    “叔叔洗完鍋,就開飯好不好?”


    你聽聽!這語氣!分明就是在哄小孩子吧!


    孟江南看向言憶,微微撇了撇嘴:明明言憶比他大,可他爸怎麽把言憶當成孩子呢?


    他爸從沒有這麽哄過他!


    孟江南心裏更加不平衡了。


    天賜喜歡言憶,一直讓言憶抱著;阿姨喜歡言憶,看著言憶的眼神,那眼底的溫柔都快溢出來了;現在倒好,就連他爸也喜歡言憶。


    好吧,說實話,他不得不承認,其實他也挺喜歡言憶的。


    她那麽喜歡小動物,那麽善良,將處於困境中的天賜救了出來;之前他被老師抓去批改卷子,沒來得及告訴任何人,她找他找得急得都哭了;她的文筆和心思都很細膩,寫的作文是他無法匹及的;在他失去母親之後,她總是安慰他;她堅強,她的家人如此對待她,在她的身上留下許多傷痕,可她為了不讓人知道,一直穿長袖將傷痕擋住,平時也沒有跟身邊的人抱怨什麽……


    要不然,言憶就不會是除了陳以安之外,第二個來到他家的人了。


    見孟頌言走進了廚房,言憶扶住在自己腿上的天賜,為了自己站起來的時候,不讓天賜從她腿上掉下去。


    言憶將身子往前傾,伸長手去夠茶幾上的紙巾,餘光卻有意無意地往宋雯那裏瞟。


    宋雯猜測,按照言憶的性格、和她的生活環境所致,早就養成了“察言觀色”的習慣。


    假若言憶發現她一直在觀察著兩人的互動,像言憶那麽聰明的孩子,肯定會猜到她看見了孟江南被打的場景。


    那麽,言憶肯定會覺得她親眼看到孟江南被如此暴力地對待,而對她改觀,變得不再喜歡她。


    她早在孟江南背著言憶出校門的時候就發現了,言憶是一個特別敏感、缺乏安全感的孩子。


    於是,宋雯在言憶欠身抽紙巾的前一刻,就裝模作樣地拿著手機看消息,但事實上,她的注意力一直都在言憶和孟江南那邊。


    宋雯似乎是剛察覺到投在她身上的視線,宋雯就把目光從手機上挪開,看向言憶:“小憶,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言憶之前一直光顧著哭,後來也沒怎麽把目光投在宋雯那邊,所以,她就以為宋雯其實自始至終都在看消息。


    她的年齡那麽小,怎麽能看出宋雯這個“老戲骨”在演戲呢?


    聽到宋雯問她發生了什麽事,言憶就搖了搖頭:“沒什麽事。”


    言憶想知道宋雯到底有沒有看到她打孟江南的事情,就裝作不經意地問:“阿姨,您剛才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啪’的一聲,特別響。”


    宋雯把手機屏幕朝下,將手機放在了膝蓋上,特別誠實地點了點頭:“聽見了,還聽到南南說你把他打得好疼。”


    言憶覺得她這輩子從來都沒有陷入過如此尷尬的境地:她當著孟江南的爸爸的麵,打了孟江南;還被孟江南的繼母聽到了孟江南的話。


    她現在特別想在孟江南家裏挖個地洞,好讓她鑽進去。


    嘴張了張,言憶想減輕一些自己的“罪行”。


    她連一個音節都還沒來得及發出來,宋雯就開口了:“小憶,你不用和阿姨說什麽。阿姨都知道。”


    言憶心裏“咯噔”一下:這下可好,原來阿姨什麽都知道。


    她的腦袋低了下去,腦子裏預想著宋雯接下來要說的話:阿姨真的是看錯你了,本來覺得你是一個特別乖巧、溫柔的女孩子,沒想到我是引狼入室啊!你那麽暴力,以後離我的繼子遠一點!不要再接近他了!


    她做好了迎接即將到來的暴風雨的準備。


    心裏告訴自己:做了錯事的人是她,所以,阿姨可能會跟她說出不理智的話。就算阿姨跟她說了什麽難聽的話,她也不會很傷心。


    因為,她從小到大已經聽了太多、太多難聽的話了,她早已經麻木了。不管阿姨說的話到底有多難聽,應該都比不上她聽到過的那些話的冰山一角。


    也許,阿姨說的話頂多會讓她傷心一段時間吧。


    畢竟,從一個特別喜歡的人的嘴裏,聽到傷人心的話,誰都接受不了。


    “我……”言憶剛說出一個字,就聽到宋雯那溫柔得能化出水來的話:“阿姨知道你是因為看見南南的腿上有一隻蚊子,你不想讓蚊子吸南南的血,還擔心要是你的力度不夠的話,拍不死蚊子,所以你就沒控製好力度,將待在南南腿上的蚊子拍死了。”


    孟江南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看著宋雯:阿姨這睜眼說瞎話的能力簡直開了他的眼界。


    雖然說現在是十月了,但江明市還是很熱,家裏有蚊子很正常。可今天又是下那麽大雨,又是刮那麽大的風,家裏的蚊子早就被凍得不知道鑽到哪個犄角旮旯裏躲著了吧!


    現在家裏哪裏來的蚊子?


    連個影子都沒看到!


    聽到宋雯給她找的借口,言憶不知道到底是應該同意宋雯的話呢?還是把實話說出來呢?


    假使她讚同了宋雯的話,那麽她在宋雯的心裏的印象分就會大打折扣,宋雯心裏會想,不過就是隨便幫忙找了個理由,這孩子非但不把實話說出來,還用她給的理由為自己開脫,真是一個不誠實的孩子;可如果她誠實一些的話,將事實說出來,宋雯可能會覺得她不識好歹,幫她找了個台階,不知道順著台階下,還那麽不給麵子地不領情。


    言憶覺得她現在真的是戈壁灘上找泉水——難極了。


    不管她到底如何做,似乎都是錯誤的。


    阿姨這是在難為她,還是在考驗她?


    這讓她覺得很難辦啊!


    難道就不能給她第三個選項嗎?


    孟江南的情商難得上線一次,順著宋雯的話道:“多謝老姐,幫我把蚊子拍死了,不然的話,我的腿上就會被叮出一個大包來,多虧我老姐,眼疾手快地幫我把蚊子拍死了。”


    “不過,咱們能不能商量一件事?”孟江南做了個“拜托了”的姿勢。


    言憶下意識地問:“什麽?”


    “以後你幫我拍蚊子的時候,不要那麽用力,在你麵前的隻是一隻小小的蚊子,又不是窮兇極惡的歹徒,你是怕你製服不了他嗎?所以你要那麽用力?”孟江南揉了揉腿,上麵的指印根根分明,“真的疼!”


    “我知道了,我下次一定注意!”言憶繼續為孟江南揉著腿,“我保證不會再那麽用力地幫你拍蚊子了。”


    宋雯拿起膝蓋上的手機,繼續刷著消息。


    但她的注意力根本就沒放在消息上,她一點字都沒有看進去,反而把餘光放在了言憶和孟江南的身上。


    看著言憶給孟江南揉腿,宋雯的臉上又出現了姨母笑。


    要不是孟江南之前一直都在因為言憶更加相信他爸,不相信他而委屈,那他早在言憶打他腿的時候,就能看見宋雯臉上的姨母笑了。


    宋雯本以為言憶打了孟江南的腿之後,孟江南會像對待陳以安那樣,直接跳起來,兇言憶說:“你打我幹什麽?”甚至還會還手打迴去。


    隻要陳以安一來他們家,孟江南就會跟吃了炸藥一樣。


    假如剛才打孟江南的人是陳以安的話,那麽孟江南就會瞬間爆炸。


    兇陳以安還算好的。


    按照他那記仇的性子,孟江南要是不做些什麽,來報複陳以安的話,那麽就是孟江南不正常了。


    宋雯決定好了:要是孟江南做出兇言憶、打言憶的舉動的話,她就將言憶護住!


    她把孟江南可能做出的反應都考慮進去了:因為言憶打他而兇她、打她;大度地原諒言憶的行為;和孟頌言或者她告狀,讓他們為他做主。


    可她萬萬沒想到,孟江南居然用特別委屈、可憐的語氣說疼?


    能不能有一點男孩子的樣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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