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瑜看了楊鑫給他寫的道歉信之後,他既有點感動得想流淚的衝動,又感覺到有點想笑。


    楊鑫這家夥,平時總是跟他打打鬧鬧,嘻嘻哈哈的,可楊鑫居然隻是因為他被姚主任叫去談話了,就把原因都攬到了自己的身上,也為此寫了這麽一張道歉信。


    可楊鑫忘了,做錯的人其實是他啊!應該道歉的人也是他啊!最應該寫道歉信的人,也是他啊!


    假若他不去捶楊鑫那麽一拳的話,他就不會被姚白叫出去談話了。


    楊鑫才是那個“受害者”啊,可到頭來,他這個“施害者”非但沒有道歉,還沒做出什麽表示,卻要讓作為“受害者”的楊鑫跟他這個“施害者”道歉。


    “你這封道歉信寫得不錯,我接受你的道歉了,而且,我以後也不會像你寫的那樣不搭理你。不過,應該道歉的人是我才對。”梁瑜把手裏的紙按照原樣折起來,翻開語文書,小心地將紙夾進書裏,再把書合上,在書的封麵上輕輕拍了拍,似乎想把那封道歉信壓平。


    “我不應該給你起綽號,也不應該在你跟我強調之後,還總是叫你楊三斤;以後你再問我題目,我不會再覺得你煩了,也不會再說你沒腦子了。”


    “還有,我也不應該捶你的背,真的對不起。我之前有沒有把你捶疼啊?”梁瑜伸手為楊鑫揉了揉他之前捶的地方。


    楊鑫搖了搖頭,見政治老師的目光挪了過來,就連忙撐著頭,裝作一副“好寶寶”的樣子。


    接著他假裝自己的手滑了一下,“不小心”地用胳膊肘懟了一下梁瑜,與此同時輕輕咳了一聲。


    梁瑜很快就了解了楊鑫給他傳達出來的信息,立馬拿起筆,裝模作樣地在書本上劃起重點來。


    待政治老師把注意力從他們身上挪開之後,楊鑫這才說:“你放心吧,你沒把我打疼。”


    聽楊鑫這麽說了之後,梁瑜這才放心了下來。


    “我被姚主任叫去談話是因為我打了你一下,他以為我是在欺負你,所以才把我叫去他的辦公室的,這不是你的錯,我也不能怪你,是我自己的錯。”梁瑜安撫著楊鑫,“你不用覺得自責的,不用放在心上。”


    “以後我不會再打你了,還有……”梁瑜停頓了一下,似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氣才繼續道,“謝謝你之前把正確答案告訴我。”


    正確答案?什麽正確答案?


    楊鑫被梁瑜的這番話弄懵了。


    他什麽時候告訴梁瑜答案了?


    看楊鑫思考得辛苦,梁瑜就提醒了一下:“之前姚主任把我叫出去談話,要不是你在紙上寫了“霸淩”二字的拚音,我可能直到現在都想不起來那兩個字。”


    “不用客氣的!”楊鑫聽梁瑜解釋了之後,才明白了梁瑜和他說“謝謝”的原因,“我們是朋友啊!”


    聽到“朋友”兩字,梁瑜就不禁想起了姚白跟他說的:澤恩高中的女生在經曆了校園霸淩之後,她的朋友們都怕惹火上身,就不再搭理她,和她的關係也就越來越遠了;姚白的妹妹隻是因為成績比她的朋友們的好,就被她的朋友們所嫉妒,還拉攏了其他同學,一起跟班主任告狀說他妹妹作弊。


    最後,因為她的那些所謂的“朋友們”,和朝夕相處的同學們的原因,間接導致了姚主任的妹妹在十五歲的年紀,就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而剛才,楊鑫跟他說“他們是朋友”,他不禁開口向楊鑫確認了一下:“你剛才是不是說了我們是朋友?是這麽說了,沒錯吧?”


    楊鑫重重點頭,有一些懷疑梁瑜的聽力是不是出問題了,他尋思他的普通話沒有蹩腳到人聽不懂的地步吧!


    可梁瑜怎麽好像沒聽懂的樣子?


    “我覺得我說得挺清楚的吧。”楊鑫意識到了什麽,把身子往梁瑜的反方向挪去,一臉受傷,“你該不會是對我說的話持有質疑的態度吧?還是說,在你眼裏,我們不算是朋友?”


    “哪有的事!”梁瑜急忙解釋,“那麽,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你說的意思是:不管以後發生了什麽事,不管是否有什麽理由,我們一直都是朋友?”


    楊鑫覺得梁瑜說的話有一些莫名其妙,卻還是以特別肯定的語氣迴應道:“那肯定的啊!我們一直都會是很好的朋友的。”


    梁瑜沉默了一下,沒接話。


    他覺得每個人都是會變的,楊鑫現在跟他說的話,說不準以後就會因為大大小小的原因,而做出與他說的話相悖的事情。


    不知道為什麽,梁瑜覺得他應該相信楊鑫說的話,相信楊鑫說的那句“一直都是好朋友”。


    可他對未來會發生的事抱有一些恐懼心理,他不免在想:如果以後,他的成績突飛猛進,或者是他變得和孟江南一樣優秀了之後,會被楊鑫這個朋友所嫉妒。


    亦或是他的身上發生了一些事情,楊鑫就不願意再搭理他了,就跟姚白口中說的那些霸淩者一樣。


    梁瑜不禁想著:雖然說他清楚他現在遇到的人,都是特別善良友好的,可以後的事情誰又能說得準呢?


    假如他以後真的受到了別人的欺負;假如他以後的成績好到讓人嫉妒,那他的朋友呢?也會那樣嗎?也會和那些霸淩者一樣,對他做出傷害他的事情嗎?


    他說不準,也不知道答案。


    更不知道未來會怎樣。


    見梁瑜沉默不說話,楊鑫就在梁瑜的腰間軟肉上戳了一下,很是不滿:“你是在質疑我說的話嗎?我是說話算話的人!既然我說我們一直都會是很好的朋友,那麽這一點就不會改變!除非哪一天你不願意當我的朋友了。”


    梁瑜為了掩飾自己的想法,連忙否認道:“我是在想其他的事情!我什麽時候質疑你說的話了?你又哪隻眼睛看見我質疑你了?”


    “臭梁瑜!那你有本事把你想的事情說出來!”楊鑫雙手環胸,“你說得出來,就算我輸!”


    楊鑫算盤打得“劈裏啪啦”直響,他覺得,梁瑜不可能會在如此短的時間裏找到合適的理由。


    可事實證明,他想錯了。


    因為,他聽見梁瑜問他:“你本來打算在結尾的時候寫什麽?是不是打算寫我的名字,卻發現不知道我的名字怎麽寫?”


    楊鑫不假思索地直接搖頭否認:“不是!”


    梁瑜表示他不是很相信。


    覺得身邊的人一直在直勾勾地盯著他看,楊鑫就一直不敢轉頭看梁瑜的眼睛。


    他被梁瑜看得越來越心虛,覺得一直頂著這種視線,他覺得渾身不自在,就隻好伸出左手,將大拇指和食指緊緊貼在一起,兩根手指的指甲之間隻留出了一點縫隙:“好吧,我承認,我的確是有那麽一點忘記怎麽寫你的名字了。”


    “真的就隻有那麽一點!”楊鑫把兩個指甲的縫隙變得更小。


    梁瑜簡直哭笑不得,拿起桌上的作業本往楊鑫麵前一放:“我的作業本上不是有我的名字嗎?你不會照著寫嗎?”


    楊鑫尷尬地把椅子往後一挪,低下腦袋,腦袋轉來轉去,好似在地上找尋著什麽。


    “你在找什麽東西呢?”梁瑜看見楊鑫的動作,就學著楊鑫的樣子,也跟著低下頭,在地上掃視著,“是什麽東西掉了?你告訴我,我幫你一起找,兩個人一起找的話快一些。”


    楊鑫壓低了聲音:“我在找一個地洞,好讓我鑽進去。”


    梁瑜被楊鑫逗笑了,拍了拍楊鑫的背:“沒關係的,不用覺得尷尬了。”


    怕楊鑫還是會因為不記得他的名字怎麽寫而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他,梁瑜就瘋狂想著幫楊鑫找補的原因:“不得不說,其實我覺得吧,‘我的同桌’這四個字比寫我的名字更具有親近感。”


    楊鑫一下子抬起腦袋,看著梁瑜,一臉驕傲:“是吧?是吧?我也是這麽覺得的!”


    梁瑜一拍額頭,再一次被楊鑫整無語了:這個理由明明是他找的好不好?


    ……


    “老弟!”言憶寫完了兩篇語文仿寫之後,把手裏的顧墨的書遞到孟江南麵前,又指了指睡著了的顧墨,“你幫我還迴去一下唄,拜托了。”


    孟江南轉頭看了言憶一眼,又看了一眼言憶手裏的書,再看了看已經睡得跟豬一樣熟的顧墨:“顧墨離你比較近,你怎麽不自己還迴去?”


    話雖那麽說,孟江南還是口嫌體直地伸手接過了言憶手裏的書,上前一步,把書放在了顧墨的那堆用來當“城牆”的書堆上。


    “因為你幫忙借的書,當然是你幫忙還迴去!”言憶理直氣壯地迴答道,“再說了……”


    言憶的聲音弱了下來:“我害怕,我怕要是我把他吵醒了的話,他會罵我。”


    話音剛落,可能是由於孟江南沒有把書放好的原因,那本書把另外幾本書一起帶著滑落了下來,不偏不倚得掉在了顧墨的腦袋上。


    顧墨皺著眉,把腦袋從那幾本書底下鑽出來,帶著戾氣轉過頭,看著站在座位後的言憶和孟江南兩人。


    “誰幹的?”顧墨咬牙切齒地一字一頓,他表示真的想把罪魁禍首咬碎。


    孟江南把自己的目光從自己的書裏抬起來,隻是看了顧墨一眼:“書是我放的,有意見嗎?”


    顧墨深吸一口氣,內心勸著自己:孟江南是年級第一,不能揍!萬一揍出個好歹來,就沒人可以幫忙給班級帶來榮譽了,到時候李贈得罵死他,甚至可能還會讓他考個年級第一,把缺了的榮譽補上。就他那成績?還是算了吧!一定要控製住自己,千萬不能把年級第一給揍了!


    自己把自己哄得沒脾氣了的顧墨一臉討好的笑:“沒意見!沒意見!我哪敢有意見呢!我就是問一下是誰幫我放的書而已。年級第一幫我把書,是我三生有幸,怎麽可能會有意見呢。”


    “我沒把書放好,把你吵醒了,真的抱歉。”孟江南想了想,覺得應該給顧墨道個歉,畢竟書是他放的,“要不然你再睡會兒?”


    “不睡了,再睡的話,我晚上就該睡不著了。”顧墨伸了個懶腰,看了一眼黑板上方的鍾,“已經睡了那麽久了,該起來了。”


    接著,顧墨百無聊賴地拿出一本方格本,又從筆盒裏拿出兩支不同顏色的筆。


    言憶好奇地看著顧墨的動作,想知道顧墨到底要幹什麽。


    隻見顧墨一手拿一支筆,開始左手跟右手下起五子棋來。


    居然還能這樣的嗎?


    言憶表示開了眼界了。


    沒過一會兒,顧墨左手中的紅筆輸了。


    於是,顧墨伸出右手,中指彎曲蓄力,大拇指擋住了中指,把手放在嘴邊哈了一口氣之後,對準自己的左手,大拇指鬆開的一瞬間,中指彈了出去,打在了左手上,嘴裏自言自語道:“活該,誰叫你輸了!”


    言憶目瞪口呆地看著顧墨:原來可以這樣自娛自樂的嗎?


    那她以後要是學習學累了的話,就學顧墨一樣,自己同自己下五子棋放鬆一下!


    “對了,老姐。”孟江南朝言憶的方向挪去,輕聲開口。


    言憶點點頭,對於顧墨的行為感到震驚,嘴還沒合上:“嗯,你說!”


    “今天的雨下得有點大,你也清楚,學校裏的排水係統不是很好。”孟江南轉頭看了看言憶,發現她的嘴還張著,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顧墨看,儼然一副沒聽他說話的樣子。


    孟江南就把手裏的書往自己胳肢窩底下一夾,抬起手放在言憶的下巴上,幫言憶把嘴合上:“我剛剛說了什麽?你重複一遍。”


    “這個……你剛剛說……”言憶尷尬地露出討好的笑來,“不好意思啊,老弟,我沒聽見,你再說一遍吧!”


    孟江南指了指陳以安的方向:“你以後還是少和陳以安這家夥玩吧!你看你,就連分神的時候都和她一模一樣!”


    “居然還學她一樣不聽我說話!”孟江南覺得他快要被氣死了。


    她們兩個真不愧是朋友,看她們把他氣成什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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