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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組的測量工作全麵拉開,按萬月的建議,羅正雄將組員分成五個班,每班十公裏,限期測完。


    這天清早,羅正雄正要跟萬月一同上山,偵察員小林突然趕來,氣喘籲籲地說:“團長,師部有急令,要你火速趕迴師部。”


    “什麽事?”


    “我也不知道,是聯絡員送來的信,要你立刻動身。”


    羅正雄沒敢耽擱,躍上馬朝山下奔去。路上他又問了幾次小林,到底什麽事?小林搖頭,說聯絡員把信送到就走了,多的話沒講。羅正雄心裏嘀咕,這個時候師部召他迴去,不會是情況有變吧?五天後的早晨,他跟小林站在了師部大院裏。師政委童鐵山看見他們,笑著走過來說:“這麽快就趕來,不會是想人家想瘋了吧?”


    羅正雄一頭霧水,不明白童鐵山話裏的意思,童鐵山卻蠻有意味地笑了笑,丟下他們自個忙去了。等到了師長劉振海那,羅正雄就傻了眼。


    “跑得倒是快,路上沒休息吧?”劉振海笑著打招唿。


    “報告師長,我們星夜兼程趕來的。”


    “星夜兼程,八天的路,你用了五天,好,說明你的戰鬥力還很旺盛。”


    羅正雄急著想知道,師部召他來到底有啥急事,劉振海卻東說說西聊聊,故意不往正題上說,急得羅正雄心裏直打鼓。談了半小時,劉振海忽然說:“一路辛苦了,你先休息休息,上午我有會,等下午我們再談。”


    “這……”羅正雄極不情願,搞不清劉振海口袋裏到底賣啥毛,但又不好強迫他說出來,隻好沮喪地嗯了聲,迴了接待處。這個上午,羅正雄過得極不舒服,腦子裏亂七八糟,不知想了些啥。下午,勤務兵過來叫他,說師長有請。再次坐在劉振海麵前時,羅正雄就感覺到緊張,因為劉振海的臉色跟上午大不一樣。


    “這次叫你來,也沒啥大事,師部分了個新兵,嚷著要進特二團,我們猶豫再三,還是決定讓她去。”


    “這是好事啊,證明我特二團有魅力。”羅正雄一陣竊喜,看來特二團還真成了香餑餑。


    “你能這麽想,我們很高興,不過這位新同誌可不是一般人,就怕你見了,又要反悔。”劉振海繞著圈子,好像在跟羅正雄玩捉迷藏。羅正雄一想不對呀,分個新兵,不至於讓他親自來接吧?


    “師長,到底發生了啥事,你就直說吧,不要再折騰我了。”


    “能有啥事,你可別往壞處想,這麽著吧,你們先見個麵。”說著,衝勤務兵招了下手,勤務兵一臉詭譎地走了。不多時門外響起清脆的報告聲,這聲音似曾熟悉,隻是一時記不起來,正在疑惑著,喊報告的人已走進來。羅正雄望了一眼,差點沒把自己驚死!


    一身戎裝微笑著給他敬禮的,竟是江宛音!


    “你……?!”羅正雄驚得打椅子上站起,真是沒想到,江宛音居然參了軍,而且……


    “沒想到吧?”劉振海臉上這才露出笑,這次專門召羅正雄來,就是為這事。


    “你……要去特二團?”羅正雄結巴著問。


    “是!”江宛音很標準地敬了一個禮,目光在羅正雄身上跳動著,臉上滲開掩不住的喜悅。劉振海見狀,悄然走了出去,門剛一合上,江宛音便忍不住道:“正雄哥,我想你。”


    羅正雄愕了一下,極力掩飾道:“這兒是師部,不許亂說。”


    “我不管,人家就是想你嘛。”說著就要撲過來,羅正雄嚇壞了,一年不見,這丫頭怎麽變得如此膽大?


    “正雄哥……”江宛音真的就撲過來,一抱子抱住了他。


    羅正雄像是被火燙著一樣,顫抖著想要抽出身子,江宛音卻牢牢地箍住他,將臉貼他胸上,一股難以名說的細浪升騰起來,羅正雄仿佛被拉入了夢境。


    好久,江宛音才鬆開他:“正雄哥,你瘦了。”


    這聲音,嘩地讓羅正雄迴到了從前,迴到了旺水那個留下太多記憶的深宅大院裏。他有片刻的恍惚,內心裏甚至泛上一層熱乎乎的浪,不自禁地就想伸出手,將嬌小可人的江宛音攬入懷中。關鍵時刻,另一個影子嘩地跳出來,很真實地橫在眼前,他一把推開江宛音:“不行,你不能去特二團!”


    “為啥不能,我做夢都想著跟你在一起。”江宛音並沒覺察到羅正雄的變化,她的臉上溢滿了見到羅正雄後的幸福。


    “不為啥,反正你不能去。”羅正雄垂下目光,有點不敢正視江宛音。這時候他才明白,師長劉振海為啥把他特意叫來,這事兒果真棘手啊。


    “我不管,我就要去!”江宛音突然抬高了聲音,臉上的桃紅瞬間褪去,看來那些傳言沒錯,羅正雄並不想見到她。


    “我不同意!”羅正雄慌了,情緒敗壞地坐迴到椅子上。


    江宛音抑製住內心的不快,問:“是不是那個萬月,聽說你有人了?”


    “……”


    一向行事果決說話從不拖泥帶水的羅正雄在這個下午遇到了挑戰,麵對一臉純情和無辜的江宛音,突然不知該作何解釋。事後他才知道,關於他跟萬月的傳聞,年小的江宛音早就聽到,正是衝這點,她才在父親的支持下從旺水跑到了部隊。令羅正雄驚訝的是,早在去年冬天,江宛音就已穿上軍裝,為了不讓他分心,先在軍區後勤部過渡了一陣,為進特二團才調到二師,在二師最為嚴格的特種兵培訓營接受了三個月的魔鬼訓練,日前各項考核都已過關。


    “她這麽做,都是為了你啊。”師長劉振海沉沉地說。


    羅正雄真正無言了。


    不管羅正雄有多少個不願意,最後還是乖乖地領著江宛音上路了。騎在馬上,羅正雄心事重重,好像小媳婦兒受了委屈,有說不出的苦楚。江宛音卻一點不在乎,她就一個目的,到正雄哥身邊,看看他的特二團到底啥樣子。至於那個萬月,她才懶得煩心,她江宛音才是羅正雄未過門的媳婦兒,走到哪她都敢承認,而且別人也必須得這麽承認,按爹的話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誰也不能抵賴,而且也抵賴不掉!


    嘻嘻,看著羅正雄生悶氣的樣子,江宛音偷著笑了,這下好了,隻要到了特二團,就由不得你了,看你還敢跟那個萬月眉來眼去!況且我還有爹和劉師長撐腰哩!


    看見江宛音,萬月目光很複雜地動了一下。那天羅正雄突然去師部,她便猜想江宛音可能要來。在醫院被隔離起來的那些日子,萬月無意中從值勤兵口裏聽到江宛音參軍的事,說不清為什麽,當下她便想,她是為羅正雄到部隊來的。這事一直擱心裏跟誰也沒說,沒法說。夜深人靜睡不著覺時,她便拿這事兒折磨自己,那種折磨,真是疼人啊……


    羅正雄是江宛音的,誰也搶不走,這一點萬月深信不疑。這種深信幾乎沒有理由,而且也不需要理由,就跟自己不屬於任何人一樣,同樣沒有理由。但她的心,還是為這事難受,有時難受得要死。不能否認她喜歡他,羅正雄給她的那些眼神,她都能讀懂,不但懂還能做出迴應。不過不是當麵,而是在夜深人靜、獨自待在月下的時候。有什麽比一個男人闖進心扉更令女人心情難靜的呢,又有什麽比愛情的降臨更令人心血沸騰?沒有,想遍這世上所有事,獨獨隻有愛情,愛情真是美啊。萬月不認為自己隻是喜歡羅正雄,她認定是愛情,愛情早在紅海子時就降臨了,那是一個黃昏,或者是在一次蒙蒙的月光下,反正很美,很有感覺。隻是她不敢接受,不敢承認,真的不敢。愛情對她來說,是一件奢侈品。


    現在,萬月就越發不敢了。


    難道僅僅是因為江宛音?不!萬月眼裏,這個長得跟她有點相似,略略矮她一點瘦她一點也比她清純一點的小城女孩並不構成障礙,如果自己執意要越過,江宛音是阻攔不住的,羅正雄也阻攔不了,包括那個固執而又老謀深算的學究老頭江默涵,還有師長劉振雄,都不是力量。但她就是不能越過,而且必須要拉開距離。不為別的,就為她自己。


    萬月現在不得不承認,是她的身世害了她。


    她的確是國民黨特務!


    萬月的心驀地疼起來!一想到這點,她的心就痛得要爛,要出血,而且出了不止一次,每次都是鮮血汩汩,要把她徹底淹沒。好在一切即將過去,新的生活也將開始,她總算能偶爾地露一下笑容了。


    萬月的記憶裏,那段不幸從十一歲時開始。


    那是一個寒冷的冬天,那一年重慶的天把從未有過的冷寒潑下來,大地凍得發顫。萬月跟母親謝雨亭縮在山城一幢不太溫暖的舊居裏,這是母親謝雨亭的房子,跟父親萬海波沒有關係。母親跟父親吵架了,吵得很兇,是為了一個叫紫娟的女人。身為四姨太的母親自嫁入萬家,便不容許父親再在外麵碰別的女人,跟其他幾房太太表現得親熱點也不行。可這無異於癡人說夢,她哪裏管得住花心慣了的父親!父親像個情種,走到哪兒都能把愛情的火苗點燃,那些如蜂蝶般在交際場上狂飛亂舞的妖冶的女人們更是能投父親所好,在極短的時間內就能跟貌似正統的父親火熱得如膠似漆,比新婚燕爾的夫婦還要纏綿。母親謝雨亭當然不能忍受,尤其這一次父親喜歡上的是重慶社交界臭名昭著的交際花紫娟。這個二十來歲的女人剛剛被一個叫本田什麽郎的小日本給轟出來,聽說是在小日本的房間裏跟翻譯官也就是被重慶人罵做漢奸的一個白臉男人偷情,讓小日本給撞上了,差點惹出殺身之禍。為了保住社交界的地位,也為了給自己受挫後的心靈找點撫慰,她將秋波拋給了不聞世事的萬海波。父親萬海波也許是讓母親謝雨亭約束急了,一逃出來便有點饑不擇食。當然這都是母親謝雨亭的說法,一麵之詞也說不定,年幼的萬月並不懂大人們之間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她隻是覺得從父親寬敞漂亮的小洋樓裏逃出來是這個冬天最大的損失。為此她嚐試著勸說母親,想搬迴父親身邊去。


    “不去,讓他跟那個小妖精鬼混去!”謝雨亭恨恨道。


    “那小萬月豈不是沒有爸爸了?”萬月盡量裝出一副乖女兒的樣子,小嘴巴靈巧地說。


    “你本來就沒有爸爸!”謝雨亭大概是被丈夫的混蛋行為氣瘋了,想也沒想便道出這麽一句。


    小萬月一怔,很快她的臉綠了,又變黃,變黑,最後看不出是什麽顏色了。謝雨亭頓覺失言,但再想挽迴就很難了。


    因為在不少場合,十一歲的萬月已聽到風言風語,大家先是圍繞著她的臉盤說事,後來又說到她的身材。十一歲的萬月已顯出跟同齡女孩迥然不同的身材,尤其一對胸,小小年紀已很有些咄咄逼人,如果不是每次出門前謝雨亭都要特意拿一塊布帶幫她束起來,怕是身材不凡的謝雨亭,都要讓她給比下去。盡管如此,那些眼尖的女人們還是一眼就能從她身上看出跟萬家人的不同。關於她是謝雨亭的私生女這一說法便在某個圈子裏以女人間的私房話這一傳統而有效的方式迅速傳播開來。這個寒冷的空氣裏帶點淒涼味兒的冬日的夜晚,謝雨亭無意間脫口而出的這句話,一下讓萬月激動,傳言沒錯,不是那些爛女人在嚼舌頭,怕是事實原本如此。


    “我到底是誰?!”十一歲的萬月竟學大人的樣子吼了一聲。


    謝雨亭勸了老半天不見奏效,雙手一攤道:“好了,算我白廢話,反正你也長大了,也該讓你知道。事實呢,就是我說的那樣,你不是萬家的孩子。月兒,現在你該明白,媽帶你搬出來,也是讓他姓萬的看看,我們娘倆不是好欺負的。”


    “我要迴去!”還沒等謝雨亭把話說完,萬月已是淚水滾滾聲嘶力竭了。


    這是謝雨亭聽到的女兒最為堅決的一句話,謝雨亭驚了,呆了,爾後突然放聲朗笑:“還是你有種啊,比我強,好,有這句話,以後媽就放心了。”就在小萬月驚訝於母親神態的變化時,謝雨亭忽然說:“不過現在不行,現在你打扮一下,跟我去見一個人。”


    那個寒冷的冬夜,外麵飄著雪花,重慶的雪花並不好看,落到半空中就有一半先化掉了,掉下來的更像天女們的淚。萬月縮著脖子,忍著胸被禁錮起來的痛,坐在黃包車上,在慘淡的街景中朝一扇幽深的門走去。後來她才知道,那是一扇改變了許多人命運的門,人們隻知道那扇門的神秘,卻不知道那扇門的恐怖。那扇門並不是誰想進就能進去的,進去了,你的人生就會成另一番樣子。


    接待她們母女的,先是一位老得有點變形的黃臉女人,也是後來萬月才知道,那女人並不老,才四十來歲,不過臉黃倒是事實,容不得狡辯。黃臉老女人並沒像萬月期待的那樣對她們露出笑臉,她齜開一嘴黃牙,用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目光掃了萬月母女一眼,然後拿地道的重慶話說:“我家先生不在,要麽坐下等,要麽改天再來。”


    謝雨亭微微一笑,露出兩個甜甜的酒窩,道:“不要緊的,我們等一會兒。”


    就這麽著,萬月緊挨著母親,戰戰兢兢跨在椅子沿上。黃臉女人對她們的作為很是不滿,鼻子裏重重哼出一聲,扭著瘦小幹癟的屁股上樓去了。


    接下來的時辰十分難熬,萬月至今還對那一天的情景記憶猶新。空蕩蕩的一樓隻有她們母女,這家人一個也不露麵,萬月的眼神裏開始露出一種叫做恐懼的東西,來時的氣憤還有趾高氣揚一點都不見了。她抬起目光,開始在屋子裏四處亂碰。這真是一座豪華至極的屋子,萬月雖是跟著萬海波見過不少世麵,但對這樣奢靡和具有尊嚴的地方還是頭一次領教。她看到了碩大的花瓶,精致而又具有某種氣勢。看到了形色各異的鷹,有的騰空展翅,有的躍躍欲試。還看到了一頭兇猛的虎,她的身子哆嗦了幾下,是被那虎的氣勢嚇出的。後來她把目光從盲目中收迴,努力鎮靜了下,順著那塊暗紅色毯子朝樓上望去。


    這麽豪華的屋子,到底是誰的地兒啊。


    母親謝雨亭倒是泰然自若,良好的素養還有豐富的閱曆讓她在這座令人發抖的屋子裏保持著超乎尋常的鎮定,她似乎一直在微笑,盡管這時候沒一個人能看見那微笑。她的坐姿顯得極其優雅,那真是難得的淑女風範啊。萬月的記憶裏,母親謝雨亭那天不但鎮定而且極為美麗,那一刻她驀地明白,母親為什麽不容別的女人拋些廉價的媚眼給父親,那些烏七八糟的女人跟她一比,算什麽東西?可恨的萬海波,居然如此不知珍惜!


    終於樓上有了動靜,一陣腳步聲後,萬月看見,有個年輕漂亮的男子從樓上走下來,以另一種誘人的姿勢往她們母女眼裏走來。聽見腳步響,母親微微側過身子,把一張半粉半紅的臉呈現給年輕男子,兩人目光相碰的一瞬,母親的眼神動了動,是那種含而不露的動,是那種一動就要傾城的動。細心的萬月敏感地捕捉了這個眼神,她在心裏訝了一聲,她真是太佩服母親了,不同男人麵前,她總是能流露出不同的眼神。年輕男子很快被那眼神鼓舞,說誘惑也可以,因為沒有哪個男人會對母親的眼神無動於衷。


    “伯母好。”他的聲音從樓梯上發出來,如同山間的鳥叫一樣鑽入萬月耳朵,不知什麽原因,這聲音一下讓萬月放鬆,緊繃著的身子一下鬆懈下來,僵硬的兩個肩頭驀地具有了活力,臉色也跟著緩和,甚至能泛出淡淡的紅了。


    “這位是……?”年輕男人將目光對住她,溫和的目光,欣賞的目光,萬月感到渾身沐浴了一層晨光。


    母親這才款款起身,側著身子矜笑道:“我家小女,萬月。”


    這時年輕男人已站她麵前,萬月聞見一股新鮮氣味,比山野裏的味兒還要清新,還要宜人。她忍不住就吸了一口,一股清泉滑過心田,身上的恐懼感一掃而盡。


    “早就聞伯母家有位天仙妹妹,今日見了,果然名不虛傳。隻可惜我就要走了,不能多陪妹妹玩。”


    萬月的臉紅了一下,又紅了下,因為擱她臉上的目光火辣辣的,她第一次在男人麵前生出羞。


    羞其實是一種很美的感覺。可惜那是唯一的一次。


    那個寒冷的冬夜,萬月不知道那幢屋子裏發生了什麽,隻記得後來母親要見的人來了,那是一個跟年輕男人完全不同的男人,他卻說是年輕男人的父親。萬月詫異地將目光在他們兩個身上來迴竄了幾竄,就聽長相帶著兇惡的老男人說:“慈航,帶妹妹上樓去。”然後她就跟著那個叫慈航的上了樓,邊走還邊在心裏反複念叨著慈航兩個字,像是要永遠記住似的。


    至於到了樓上,怎麽單獨跟叫慈航的說話,又怎麽看他寫字,作畫等等,她都不記得了,那天的腦子好像被一種叫霧的東西罩著,直到走也沒清醒過來。至於樓下母親跟那個長相兇惡的老男人說了什麽,就更是不曉了。直到後來有一天,母親突然要她管那個老男人叫幹爹時,她才明白,那晚母親帶著她去,原是讓她認幹爹的。


    母親的本意很簡單,生怕父親萬海波有了別的女人,她會受虐待,就想借這位幹爹的光,讓她多一層保護。


    誰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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