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時候,雲朝放在桌上的手機照樣震個不停,沈慕白的目光在上麵掃視一下,當做看不見。


    雲朝惡狠狠咬下一塊排骨,然後將手機關機。


    一分鍾後,沈慕白的手機響了,拿出來一看,他果斷的將電話掛掉。


    “誰打的,不接電話嗎?”雲朝問道。


    沈慕白瞟了一眼手機屏幕上閃爍的葉醇二字,再次掛斷,毫無壓力說道:“是雜誌采訪的,不想接。”


    雲朝倒也不疑心,埋頭扒飯。


    片刻後,沈慕白的手機叮咚響了一聲,拿出來一看,一條短信。


    “混蛋!”


    光是看到文字都能想象手機另一端的人這時候該是有多麽暴躁了,剛才葉醇聯係不上雲朝,心急之下將求助電話打給了他,隻是,終究是所托非人了。


    收起手機,他笑著給雲朝碗裏夾了點菜,“多吃點,吃完了我帶你去個地方。”


    一頓飽飯解決後,雲朝心情也好了許多,沈慕白開著車,帶著她來到了外灘上的一家演奏廳。


    一個月後,沈慕白在國內的第一場鋼琴演奏將會在這裏舉行。


    演奏廳裏麵稍顯空曠,此時也已經深了,工作人員似乎大都下班,這裏的燈光已經熄了大半,隻留著正中間的幾盞射燈,照在大廳正中間的那架鋼琴上,黑白琴鍵在冷光下泛著如玉的光芒。


    沈慕白帶著她走過去,然後坐上琴凳。


    “我的公主,我可以為你彈奏一曲嗎?”他露出溫和的笑容,鏡片後麵的眼睛熠熠生輝。


    雲朝點點頭,確實想聽聽他的琴聲。


    “卻之不恭。”


    沈慕白坐直身子,手指輕輕搭上琴鍵。


    柔和舒緩的琴音響起,雲朝注意到他的神情一下變了,不同於日常的玩世不恭,變得虔誠而神聖,他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跳動,交錯的黑白鍵孕育著各種不同的美妙音樂,輕輕觸按出一組和鉉,鉉振動出不可思議的樂聲,沉浸在演奏中的沈慕白,從頭到腳,似乎都散發著光芒。


    燈光打在他的身上,給那不羈的發絲都渡上一層光芒。


    在雲朝十四歲的時候,在雲家借住的沈慕白就是她的鋼琴教師,隻是雲朝貪玩,學習鋼琴也隻不過是看過他彈曲子時候的驚鴻一瞥興起的興致,後來她就吵著要學鋼琴,沈慕白沒辦法,隻得將晚上練琴的時間勻出一個小時來教她。


    站在雲家別墅的花園中,總能聽到鋼琴的彈奏從琴房裏麵傳出來,音色流暢的一定就是沈慕白彈奏的,後麵緊接著的磕磕巴巴的就是雲朝的。


    練琴是枯燥而辛苦的,每每雲朝耐不住寂寞想要甩手不學的時候,就會遭到沈慕白嚴厲的嗬斥,平時總是細心哄著陪著她的人,在教授鋼琴上有著宜乎常人的執著和嚴格,他對於鋼琴的熱愛是旁人無法企及的,也許這就是能成為國際鋼琴家,拿下那麽多大獎的最大的原因吧。


    也許是嚴師出高徒,在沈慕白的教授下,雲朝的琴藝倒還真學的有模有樣,隻可惜後來沈慕白出國留學,她拿了獎項迴到家,深受母親漠視的打擊,自此之後,便對鋼琴丟棄不理,直到現在,就是她想學也學不了了。


    柔和的,舒緩的,溫情的旋律縈繞在演奏廳內,曲調行雲流水,輕柔的纏綿裏充斥著銀鈴般的剛性。他手指微妙觸及琴鍵所散發出的音符,充滿了羅曼蒂克式的醉人芳香。


    雲朝這才驚覺,沈慕白彈奏的竟然是巴赫的《愛的協奏曲》。


    這一發現,讓她有些局促不安,所以等他一曲終了時,雲朝果斷提出要迴去。


    孤男寡女,同處一室,沈慕白彈著這首表達愛意的曲子,實在讓她不得不多想。


    隻是當她一馬當先先行去開門時,才發現演奏廳的大門從外麵被鎖上了,雲朝傻眼。


    身後傳來一聲輕笑,她迴頭瞪視,沈慕白麵露無辜道:“門不是我鎖上的,這個我真的不知道。”


    “你既然準備在這裏演出,總有演奏廳負責人的聯係電話吧,打電話過去叫他們來開門。”


    沈慕白攤攤手,表示無能為力,“我才迴來不久,哪認識什麽人。”


    她恨得牙癢癢,卻也不能將他怎麽樣。


    某人沒心沒肺袖手旁觀,似乎對被關住這件事情絲毫不放在心上,又或者,對於兩人這種另類的獨處方式,他還帶著某種期待。


    雲朝沒辦法,隻能打電話給珂珂。


    響了很久那邊電話才接,珂珂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空曠,似乎是躲在廁所裏麵接的電話。


    “江沅在我這,正是老娘一舉拿下他的好機會,你不要再給我打電話過來破壞我們的氣氛,不然我錘死你,”珂珂在電話那頭威脅道:“你現在不是馬上要和葉美人拜拜了,沈慕白這麽好的對象,你好好把握。”


    “再次強調,不要再給我打電話!”說完,直接掛斷了電話。


    雲朝感覺一腦門黑線,她是上輩子造了什麽孽才碰上這麽個見色忘友的塑料姐妹。


    她不信邪,再次打電話過去,那邊直接掐斷了電話,接著就關機了。


    靠!


    雲朝差點將手機摔倒地上,瞥眼瞧見坐在一旁笑眯眯的沈慕白,她尷尬的笑了笑。


    “要不我們報警吧。”


    “報警?”


    “對,打119。”


    “小朝,119是火警電話。”


    “哦,是110。”雲朝幹笑兩聲,然後調出鍵盤,還沒撥出去,手機就被沈慕白抽走,接著高大的身影就貼近了。


    沈慕白逆著光,英俊的五官隱在陰影裏,隻有那雙明亮的眼睛熠熠生輝,他歎了口氣,收緊了環住雲朝的臂膀:“小朝,你就這麽怕跟我獨處麽?”


    雲朝往後躲了躲,可避無可避,身後就是冰涼的玻璃大門,她扯了扯嘴角,道:“怎麽會,你能趕出來找我,還帶我吃飯,幫我散心,我感激都來不及。”


    “感激?”沈慕白一揚眉尖,眼中有邪氣蔓延,他慢慢低下頭,道:“小朝,感激可不是嘴上說說而已的......”


    眼看他的臉越來越近,帶著淡淡煙草味的唿吸幾近可聞,雲朝緊張的像是有人捏住了自己噗通噗通亂跳的心髒。


    她突然福臨心至,叫道:“不如,不如你教我彈琴吧。”


    “彈琴?”沈慕白動作一頓。


    “對,教我彈琴,”雲朝連連點頭,“就像我們小時候那樣。”


    他凝視她半響,將她眼底的緊張看在眼裏,灑然一笑——算了,這次就放過她。


    “公主有命,不敢不從。”他牽著雲朝的手,坐在琴凳上,琴凳並不算大,兩人緊挨著坐在一起剛剛好。


    這一夜,演奏廳裏麵,斷斷續續的琴聲響了一夜,外麵風雨交加,兩人坐在一起,一人教一人學,融洽而溫馨。


    可雲朝不知道,在她被所在演奏廳的這個晚上,有人為了尋找她,跑遍了全市,將能找的人和事統統都尋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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