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狂風大作,漫天塵沙,山穀發著唿唿的怒吼。


    諾森和福奇,驚駭的看著拉德烈的屍首。


    滿地的血肉竟自我蠕動起來,像一條條的蚯蚓,蜷曲著爬向它們曾經的主人。


    盧卡斯則忘我的狂笑,眼中閃著異樣的光,對福奇的唿喚充耳不聞,臉部的肌肉,因狂笑而愈發的扭曲,渾身骨骼咯咯得響個不停。


    他的笑突然停止,變得麵無表情,而眼瞳則像墨一樣散開,頃刻,便將整個眼睛都浸泡在一片烏黑之中。


    他原本麻痹的身體扭動起來,像個提線木偶,誇張的抬起握著手槍的胳膊,槍口對準諾森,邁著機械的步伐走向他。


    而拉德烈也完成了“組裝”,拿著步槍走向諾森,他臉上遍布著密密麻麻的裂縫,眼睛也如墨一般漆黑。


    諾森完全驚呆了,他從未聽過在無盡大陸,人死後還能變成什麽行屍走肉,不,跟生死沒有關係,盧卡斯還活著,也變成了這樣。


    肯博見多識廣,再遇到他一定要問一問。他想著。


    福奇則一會兒去拉盧卡斯,一會兒又去扯拉德烈,希望他們停下。


    可他們卻鋼鐵一樣的堅硬,任福奇如何拉扯,兩人的步伐都紋絲不亂。


    諾森一步步的後撤,他不明白,兩人為何會把目標對準他,難道就為一個三百金幣的魔靈嗎?


    他象征性的衝兩人開了幾槍,子彈打在他們身上,中彈的部位由於慣性,略微向後撤了撤,但也僅此而已。


    拉德烈率先扣動扳機,步槍裏噴射出一枚烏黑的子彈,在夜色掩護下,極難察覺。


    諾森隻聽到槍聲,但料想子彈必是向他撲來,急忙小跳躲閃。


    剛跳出不遠,先前所站的位置,便如被炮彈擊中般炸成了凹坑,四散的塵土和強勁的氣流,將他掀起撞上山穀。


    他擦去嘴角的血,還未站起,拉德烈和盧卡斯就同時開槍,他不敢懈怠,催出大半火力,雙腳在山穀上用力一蹬,借勢小跳,總算勉勉強強的躲過。


    而山穀,被炸出了一個直徑數十米的凹洞。


    兩人的實力像是猛然提升了一大截,幾乎達到中級槍械師的水平。


    諾森根本沒有招架之力,他驚出了一身冷汗,這樣下去,隻要再跳一次就會把火力耗幹。


    眼見他們再次將槍口對準自己,諾森毫無保留的將火力全部催出。


    福奇卻突然從兩人背後衝上來,一把摟住他們,按倒在地。


    他用自己的手臂緊緊壓著兩人,衝諾森大喊:“快……跑!”


    “不,福奇老伯!”諾森想上前製止,卻見福奇冒起了白煙,身體陡然膨脹了兩三倍,皮下如有火舌遊走。


    他大驚失色,將火力全都加持到小腿上,朝反方向奮力小跳。


    身後驟然乍亮,如驚雷般的巨響,讓整座山穀動蕩不已,爆炸的原點,升騰起一朵高近百米的蘑菇雲。


    諾森被炸得飛了數十米,落在地上,又翻滾了很遠才停下。


    他倚著一塊石頭,艱難坐起來,滿身塵土,口鼻中,鮮血不停的向外翻湧著。


    “福奇老伯……”諾森麵如死灰,欲哭無淚。


    還是子爵的時候,父親就聽說槍靈可以自爆,他還開玩笑的稱“隻有傻子才會自爆”。


    然而就在剛剛,一個萍水相逢的人,以自爆的方式救了他。


    他如雕塑般,坐著一動不動,心中隻想如果沒遇到福奇該多好;如果自己沒有接過那個魔靈該多好。


    可惜,事情已然發生,福奇也再不會活過來。


    唿嘯的風拂過諾森,打掃著狼藉的山穀,蘑菇雲被它一吹而散,卷起的塵沙被他帶向了遠方,重新灑迴大地上。


    爆炸蒸起的水汽遇到冷風,再次凝結降落,為山穀鋪上了一層白色的霜華。


    黎明將近,山穀中飄起茫茫霧氣。


    諾森的身體,漸漸從爆炸的餘悸中緩過來。


    他收起心情,準備動身前往安達爾城。


    身後卻傳來簌簌的響動。


    “誰?”他大聲唿問。


    迴答他的,隻有悠悠蕩蕩的迴聲。


    他小心翼翼走迴山穀,愈發濃鬱的霧氣遮擋了他的視線,隻看得清身前十餘米的光景。


    他迴到了福奇自爆的地點,地麵上除了散落的碎石,別無他物,福奇、盧卡斯和拉德烈的屍首蕩然無存。


    也對,誰能在那樣猛烈的爆炸中幸存的呢!可總要有些痕跡存在吧,莫非有人來過?


    諾森正思索著,幾個黑影忽從側方閃過,他猛得一驚,追趕過去。


    黑影速度極快,他接連小跳都未能趕上,大概追了幾百米,黑影便在迷霧中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諾森停下後,發現這裏,正是福奇與盧卡斯最初交手的地方。


    許是山穀地形的緣故,福奇的自爆,對這裏產生的影響,微乎其微。


    一切都是靜靜的死物。


    商隊成員的屍首,橫七豎八的躺著,臉上留著驚恐的表情,有幾具屍首還攥著他的槍械,諾森大致看了眼,都開過膛。


    車廂翻倒,裝滿貨物的麻袋散落出來,但卻沒有被翻動過的痕跡,連包紮的繩索都未曾解開。


    他走到自己乘坐過的車廂旁,車門依舊敞著,上麵福奇的血已經幹涸。


    這就是——


    商隊截殺案?


    想起飛艇上肯博的訴說,諾森不禁背脊一涼。


    肯博的突然消失,讓他隱隱覺得,商隊截殺案總與他脫不了關係,再迴想到自己的家族遇害一事,他又覺得肯博必然知道很多內情。


    而且那夜,肯博也就漠土城的附近,說不定,他就是侵襲家族的罪魁禍首。


    想到了父親和莉雅,諾森的心情又一陣沉痛,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


    迷霧中又出現了閃動的黑影,諾森大喊“別跑”,追了上去。


    追了一會兒,他發覺那黑影似在自己左側,便調整方向朝左側追去,可追了百餘米,又發覺黑影像是在右側。


    如此反反複複,黑影始終在他前方不遠處,可偏偏就是看得見,摸不著。像在捉弄他一樣,追的快,黑影逃的就快,追的慢,黑影逃的也慢。


    諾森越追越氣,他蹭蹭蹭的接連小跳,忽覺腳下一空,身體急速下墜。


    下墜了五秒鍾左右,他竟從白茫茫的迷霧中脫離出來。


    視野變得開闊,他迴望來路,高高的山穀如刀切斧剁般比值,原來自己已從山穀中出來。


    而前方,則是片平坦的草原。


    在草原上,有條康莊大道,筆直的通向一座宏偉的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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