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飛雪,大地是紅與白的交融,紅色是血,白色是雪。諾森仿佛變成了一隻恐狼,躺在冰冷的地麵,不,他就是恐狼。


    周圍數以千計的恐狼簇擁著他,而他,正是它們的王——加內特。


    後腿股部的劇痛,讓他意識到受了重傷,流血太多,後腿已幾乎失去了知覺,涔涔冒出的血已由滾燙變得冰涼,與身下的冰雪凍結在一起。


    他唿唿的喘著粗氣,透過同伴間的縫隙,他看到地上散落著無數恐狼和人類的屍首,他們生前拚命廝殺,死後,流出的血液卻融為了一體,難分你我。


    幾頭恐狼步履沉重的靠近諾森,其中一隻幼年恐狼還在嚶嚶啜泣,凜冽寒風拂去它眼角的淚水,凝結成裏冰滴,簌簌的散落在腳下的雪地。


    “不準哭!”諾森突然開口說話,“我狼族就算流幹血汗,也絕不掉一滴眼淚!”


    被訓斥的幼狼不敢再哭,可又難掩心中悲痛,默默的無聲抽搐。


    恐狼們圍在諾森身邊,用鼻子嗅著他,用身體做依靠,撐著他。借著它們的力量,諾森艱難起身,而生生扯起與雪地凍成一體的後腿,又讓他疼的差點兒跌倒。


    咚咚……咚咚……


    遠處,火光衝天,戰鼓聲震得大地不住晃動。


    貪婪的人類!


    諾森皺了皺眉頭,心中怒罵,他悵然對左右說:“就到這兒吧,沒將族群發展壯大,反而帶向了滅族的窘境,實在有愧‘狼王’的稱號。”


    他打斷它們的勸慰,繼續說:“趁人類大軍還未趕到,跟隨蠻族遷去極北的艾沃恩吧!”


    他努力的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盡量擺脫對它們的倚靠,希望在族人麵前能保留最後一分的堅毅,他環視狼群,狼群也注視著他。


    “從現在起,”他下令道:“戈爾韋斯將是你們的新王,以後,要像擁護我一樣擁護他,要遵守與蠻王的約定,他的部隊即刻就到,戈爾韋斯會帶領大家前去艾沃恩。”


    恐狼們低垂著腦袋,神情沮喪,諾森又打氣道:“振作起來,人類的胃口再大,也不敢企圖冰雪女王的聖地,到了那兒,再沒有人類殘害我們。”


    近萬人的蠻族部隊從諾森的身後駛來,他們個個身材高大,臉上卻寫盡疲憊,衣衫破敗,滿身傷痕。顯然,他們剛與人類大軍正麵相撞,結果不言而喻。


    他也損失了不少兄弟和親人吧!


    諾森心中感慨,眺望著他們,為首的正是與他締結了《血月條約》的蠻王——泰文。


    泰文斷了條臂膀,像斷線的木偶蕩來蕩去。遠遠瞧見諾森,他麵色沉重的走來。


    “鐵骨錚錚的漢子,”泰文說的是蠻語,但諾森卻聽得懂,“你是冰雪女王最勇敢的衛士,我向你保證,隻要蠻族不亡,《血月條約》永不失效。”


    諾森頷首微笑,他責令群狼即刻北上,泰文也讓屬下們先行撤退。很快,蕭索的戰場隻剩下一人一狼。


    目送族群消失在北方曠野,諾森如釋重負,他再無力撐住身體,摔躺下來,生命正一點一滴的離他遠去,此刻他已奄奄一息。


    泰文輕撫著他,反複吟唱:“偉大的舊日神,懇請您接納可憐的靈魂……”


    咚咚……咚咚……


    震天的鼓聲越來越近,諾森支走了蠻王,自己留下來靜靜等待命運的終結,他迴想著與蠻王締結條約時的意氣風發,露出了安詳的笑。


    忽然,不知從哪裏冒出一個滿臉胡茬的醉漢,提個玻璃酒瓶,哼著小曲兒,晃晃悠悠的向他走來。


    就他的體型和身手,諾森斷定必是人類,呲起牙露出兇相。


    醉漢卻視若無睹,蹲下查看他的傷勢,歎說:“哎!活不成了。”


    他抽出了一杆步槍,頂在諾森的胸口,諾森猛得昂起了頭顱,眼中精光大盛。


    “放心,不會再有痛苦了。”他安撫的說著,扣下了板機。


    諾森隻覺體內像有顆鑽頭在橫衝直撞,強烈的糊味從鼻腔裏翻湧出來,他知道那是子彈炸裂後,將內髒撕碎烤焦的味道。


    如醉漢所言,他未感覺到絲毫的痛苦,就連腿上的傷痛也一並消失了,他覺得身體愈發的輕盈,輕的,能像雪花一樣隨風飛舞。


    但很快他就意識到,自己已靈魂出竅,飄向高空了。在魂飛魄散前,他瞧見醉漢將手伸進了一旁恐狼的胸腔裏,扯出它的魔靈,而後,又哼著小曲兒逍遙遠去。


    狼王加內特的執怨就此結束,可諾森心中的疑團卻越來越多,越來越亂。


    極北之地,在蠻語中叫“艾依思庫沃恩”,簡稱“艾沃恩”,意為“冰雪女王的聖地”。


    既然蠻族已經遷去那裏,恐狼也應一同銷聲匿跡才對,可為何它們還留在艾澤恩山脈呢?以至於後來的約察郡,要發布賞金任務捕殺它們?


    蠻族,也並非像他想象得到那樣,是粗暴、狡黠的惡人,尤其是蠻王泰文,他想到了厄斯世界裏的一句話:心有猛虎,細嗅薔薇。


    難道他們和人類的戰爭,與《斷更大事記》中的記載,完全是兩迴事?


    還有那醉漢又是何人?無緣無故,怎麽就那麽巧出現在了戰場上。況且人類與蠻族的戰爭持續了千年,就算是最後一次的戰役,也要追溯到斷更時代的早期。人的壽命最多兩三百年,八千年,他早就作古,埋葬在曆史的長河中了。狼王的魔核之後又經曆了怎樣的曆程,又是如何落入達蒙之手的呢?


    中級魔獸都已然是狼王了,那顆高級恐狼魔核,又會是……


    諾森正自思忖,劇痛卻突如潮水般從身體各處湧來,執怨結束後,狼王飛升的靈魂逐漸飄散開來,化作無數條猩紅的能量絲帶,而絲帶,又在轉瞬間變成了一頭頭虛晃的狂暴恐狼,它們個個麵露兇相,瞪著血瞳,咧嘴露著森白的獠牙。


    吞噬的折磨,諾森早有預料,他本以為進入狼王執怨,那感同身受的傷痛就是對他的折磨,卻不想隻是剛剛開始。


    由能量組成的恐狼群,猶如千軍萬馬在體內左突右撞,攪得諾森“人仰馬翻”,但他生怕驚醒別的乘客,讓他們看到自己的窘相,便強忍劇痛,一聲不發的屏著唿吸,臉憋得通紅。


    白色槍靈卻在他強橫的驅使下,開始加速旋動,嗡嗡的低吟著,像黑洞般吸扯四處逃竄的恐狼。被它吸中的恐狼則掙紮著、哀嚎著爆裂成了能量碎屑,落入它的能量池中。


    雖然過程痛不欲生,但諾森卻喜不自勝,僅僅吸了十餘隻,槍靈的旋動就逐漸放緩,抖動疊壓,“砰”的一聲輕響,槍械師等級更進一步,他不加停頓,再次催動起槍靈。


    隨著能量的逃散和槍靈的吸噬,恐狼的數量越來越少,疼痛愈漸減輕。


    槍械師等級也提升到了10級。


    他正暗自慶幸這次吞噬的順利,那些逃生無望的殘餘恐狼,卻突然掉轉方向,衝槍靈全速撞去。


    “不好!”諾森失口大叫,緊要關頭,他的身體竟莫名其妙的晃動起來,上下顛簸不停,緊接著,麵皮又似受到了高溫炙烤,疼痛難忍。


    特麽的,這節骨眼,可別出幺蛾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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