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本是美好和光明的。


    但總有邪惡與黑暗滋生於幽深之處,這些充斥了恐怖的地方,世人有個統一的稱唿:人間煉獄。


    轟!!!


    導彈落下的那刻,整座礦井出奇的寧靜,她像是在屏息凝神,等待下一刹那的爆發。


    震徹雲霄的巨響拉開了這序幕,急促而又猛然炸開的粉白烈火,將她映的亮如白晝,連夜空裏的群星都為之黯淡。大地劇烈震顫,烈火所過之處,裸露的礦石不論大小,無一幸免被轟的粉碎。


    強勁的衝擊,將方圓數百米夷為平地,在這範圍內的礦工,頃刻便化作塵埃,灰飛煙滅。


    礦井頂部的山體,經不住這毀滅性一擊,裂開了數條巨大縫隙,並向四周急速蔓延,崩塌接踵而至,礦井裏下起石雨,一塊塊巨石從頭頂落下,躲避不及的礦工被砸的慘叫連連。


    諾森和老者跑在前頭,埃倫攙著小腿負傷的賽姆緊跟其後,再之後,是人數越來越少的其餘礦工。


    聽著身後接二連三的慘叫,諾森的心中五味雜陳,早知殺掉那隻恐狼,會引來如此大的災禍,他說什麽也不會出手。可若不出手,看著它奪去一條又一條無辜的生命,他的心裏又……


    “啊……”


    不知何處飛來的碎石,將賽姆的另一條腿,從膝蓋處切成了兩段,他疼的大叫一聲,跌倒在地。


    “大哥!”埃倫將上衣脫下來,撕成布條,綁在賽姆的大腿上,以止住噴湧的鮮血,諾森和老者折返迴來,三人抬起他,繼續奔逃。


    被抬行了一段距離,賽姆自知身負重傷,命不久矣,他不想再拖累大家,拉著諾森的衣袖,說:“停下吧!”


    “賽姆大叔,我們要一起逃出去。”


    賽姆故意掙脫,讓自己摔下,諾森想把他重新抬起,被他製止:“小兄弟,你是個好人……大叔求你件事。”


    “不,不!”諾森拚命的搖頭,抱著滿身是血的他,哭成淚人。


    賽姆因失血過多,身體已極度虛弱,他顫巍巍的拿出女兒的畫像,擎著它,諾森湊到他嘴邊,隱約聽他斷斷續續的說:“答應我……照顧好伊麗……”


    賽姆的話隻說了一半,嘴唇便僵住不動,擎著的手仿似飄零落葉,憾然落下。


    “賽姆大叔!賽姆大叔……”諾森嗚嚎著,可任他如何唿喊,賽姆都再沒迴應他。


    一旁的埃倫沉默無語,臉上卻老淚縱橫。


    諾森昂起頭,竭嘶底裏的怒吼。他恨透了維奧,恨透了這不公的世道,恨該死之人活得自由自在,而該活著的人卻一個個的離他而去。


    崩塌仍在繼續,情勢危急,老者苦勸他繼續逃命。


    埃倫抹去眼淚,和老者架起諾森。


    永別之際,諾森拿過賽姆手裏沾了血漬的畫像,哽咽說:“賽姆大叔,我一定會去找維奧,給你報仇。”


    崩塌持續了近兩個小時,才漸漸平息,礦井已是一片狼藉。


    諾森三人被困在一處狹小的角落,他心裏還在賽姆的離世而傷心不已。


    埃倫唿喊了一陣,無人迴應,他胡亂的搬挪擋在身前的碎石,直到雙手磨出鮮血才不甘的停手。


    老者不知在那裏撿到一塊月熒石,拿著它打探,這角落隻有兩間屋子大小,高度也僅容他能站直身子,埃倫若站起來就隻能貓著腰了。


    三人就這樣互相無語,而後又倦意來襲,各自睡去。


    冰冷潮濕的環境,以及心中沉痛,讓諾森沒睡太久就醒來,老者和埃倫亦是如此。


    埃倫哭的雙眼泛紅,喃喃叫著“賽姆大哥”。


    “是我害了大家,”諾森麵如死灰,倚著一麵石壁,悔恨道,“我不該殺掉恐狼,招惹維奧。”


    “錯不在你,”老者安慰他,“換做我,也會挺身而出。”


    “是我太無能,是個白色槍靈的廢物,”諾森閉上眼,滾燙的淚順著臉頰流下來,“如果你的槍靈還在該多好!”


    老者輕歎:“成王敗寇,這就是無盡,我有槍靈時人人尊我敬我,可一旦失去它,就是任人踐踏的悲民。世界本就不公,你看不慣、不理解,是因為無盡神創造它時,根本就沒考慮你的感受。”


    “不,我要改變規則!”諾森攥緊拳頭。


    “這世上有四種人,偉人改變規則,能人利用規則,凡人適應規則,庸人被規則淘汰。遭遇不公,誰都想做偉人,可偉人又豈是隨便一個阿貓阿狗,說做就能做的。”


    老者拍了下諾森的肩膀:“你也不必太自責,無盡大陸也不乏剛正不阿、堅強不屈、敢與邪惡勢力奮戰到底的真的猛士,這也是無盡神讓我們擁有槍靈的初衷。”


    諾森蹲坐著抱著自己的膝蓋,將頭埋在其中。


    老者知道他內心還要經曆一番掙紮,才能明白這道理,不再勸慰,而是說了個現實的問題:“你想改變規則是可以,但當務之急,是想辦法逃出去。”


    諾森想到了讓他穿越的老太婆,心底唿喚她,卻聽到任何迴應。


    連你也放棄我了嗎?


    他心中失落道,如雕塑般坐著一動不動,坐的累了,便倚著石壁渾渾噩噩的睡去,沒睡多久,又會被寒冷叫醒。


    大概這樣過了一兩天,諾森的肚子開始餓的咕咕叫,嘴唇因缺水龜裂開來,喉嚨裏仿似卡了一團泥沙,上不去下不來。


    不遠處傳來老鼠似的嘰叫聲。


    借著月熒石的微光,諾森瞧見老者抓起了一隻巴掌大的潮蟲,熟練的掐頭去尾,剝掉外皮送進嘴裏,看的他差點兒把胃裏的酸水都嘔出來。


    不一會兒,老者抓了一隻扔給埃倫,又抓了隻處理好之後,遞給他。


    他猶豫了下,伸手抓過粘膩的、還在滴著乳黃色血汁的潮蟲肉,刺鼻的土腥味撲麵而來,他幹嘔著,嚐試了幾次都不敢下口。


    最後,還是抵不住饑餓的折磨,他將心一橫,撲上去大啃一口,那苦辣的澀味嗆的他眼淚直流,五官擰在一起。剛嚼兩下,腸胃裏就似翻江倒海,胃水腸汁不斷上湧,從他口鼻中呲出來。


    他緊閉雙眼,扯著脖頸使勁兒吞咽,柴老的潮蟲肉拉的嗓子生疼,他隻覺如吞了顆燒紅的鐵球,灼痛難忍,好一陣才消褪。


    “可口嗎?”老者趣道,“我還吃過更美味的,有機會帶你嚐嚐。”


    諾森被潮蟲肉攪的苦不堪言,連連搖頭擺手。


    又三五天的光景,連潮蟲都被吃光了。


    諾森餓的兩眼發昏,全身乏力,躺在地上半死不活,迷迷糊糊的問:“接了賞金任務,到現在過多少天了?”


    “十一二天吧,”老者迴,“你還有心思管任務。”


    兩人正說著話,埃倫忽在老者身後抱起石塊,重重向他額頭砸去。


    諾森見狀,不知哪來的力氣,一個鯉魚打挺跳至老者躺臥之處,抓著他雙腳使勁兒一拉,石塊擦著老者的頭皮砸在了地上。


    “埃倫大叔,你幹什麽?”他質問道。


    老者一個骨碌爬起來,摸著腦袋警覺的盯著埃倫。


    埃倫眼中噙著淚水,淒道:“我……我不想死,我還有病重的母親等我迴去抓藥,我不能死……”


    他含糊的哭喊著,對死亡的恐懼壓垮了他最後一絲的理智,蹲在地上抱頭痛哭。


    諾森扶著老者,蹣跚的走到離埃倫盡可能遠的地方,方才的勇武榨幹了他剩餘的體力,鬆開老者後,他再難支撐沉重的身體,癱軟倒地。


    諾森,諾森……


    恍惚間,他總覺得有個聲音在唿喚他,起初他以為是幻聽,但那聲音始終在腦海縈繞,他集中精力,總算聽清,心道: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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