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邊五輪紅日漸漸地高升,徐徐的拉開了天地之間的帷幕。


    天色已大亮,南邊的三個下弦月非但未曾散去,反而越來越明亮了,金黃色的陽光與乳白色的月光,爭鋒相對,各占一半藍天。


    覆水宮。


    尚遊摩擦著胸口的界核,內心的不安得到了一絲安慰。


    而棺材裏一直沒有動靜,周圍的白骨架,自從跪下以後,到現在還一動不動的,保持著剛開始的姿勢,而他們頭頂上那彎月形的紫花,卻極度不安靜,一朵接著一朵在拍擊著地麵。


    雖朵朵力量輕盈,但有上千朵之多,齊聚共鳴,恍然間,如鼓聲漸漸高亢,聲響徹徹,使得地麵都在震動。


    “鐺…”


    高台上的棺材板忽地掉落在地,蕩起了一地灰塵,吹向了迎麵的白骨架,一直延伸到了尚遊所在的角落裏。


    紫花因此,出奇的安靜了下來,灰塵無孔不入。


    尚遊眨著眼睛,不由的連打了幾個噴嚏,隨即他似有感,驚恐的眼角餘光,緩緩的朝上望去,待看清,立馬低頭,渾身一陣激靈,冷汗連連,仿佛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


    遂,隻見高台上的棺材中,半立著一個人,那人滿頭亂糟糟的白發搭配著一件白色的羽衣,在破燈的照耀下,白光徐徐,近乎虛幻,若不是那張奇黑怪異的老臉,還不得見是個人。


    而這個怪人的雙眼,正目露疑惑的看著下麵的一切,當瞧見尚遊時,黑臉和變戲法似的,飛速的變得通紅,他張嘴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嘶叫,雙手抱頭,麵露痛苦之色。


    尚遊隻覺得耳中嗡嗡作響,根本不敢直視上麵,心裏直道,神島爸爸救命…


    過了一會兒,一道幹澀嘶啞的聲音自怪人口中響起。


    “你是誰?”


    “我感覺到了,你身上有一絲熟悉的氣息,但是我忘了,真該死!我怎麽能忘了…”


    怪人說著說著,竟然不爭氣的流下了眼淚。


    尚遊聽他一驚一乍的,什麽熟悉的氣息,自己可從未見過他,心中仔細琢磨,眼前一亮,難道是因為界核?


    自身除了界核,可追溯上古界修者。


    “熟悉的氣息?莫非您是當今世道罕見的界修者?”


    怪人聞言,抓耳撓發,直接從棺材裏站了起來,那高大雄偉的身體,幾乎有兩三米高,他抬腿向前一跨,落到了高台下,身子平穩的落地。


    “對對對,界修者,哈哈,我的魔洞,不不是我的。”


    “啊…”


    “我不知道,不知道…”


    怪人一聲大叫,抱頭晃動,痛苦不已,通紅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絲細小的血管,頭上白毛突起,整體看起來十分恐怖猙獰。


    “覆水難收。”


    尚遊心中一動,似乎知道了什麽,突然冒出這麽一句,怪人猛的抬頭,臉上和毛發的異常,立馬不見了,似晴天霹靂一般,快步的跑向前來,途中跪倒的白骨架紛紛讓路。


    待怪人走到跟前,尚遊近距離看著他這副容貌,心裏非常震撼。


    隻見他下巴凹陷,麵部的輪廓很深,雙眼很大,一頭長長的白發,顴骨突出,雙手和沒穿鞋的雙腳滿是毛發。


    遠看像個人,近看像是沒發育完全。


    從側麵看,神似猿猴。


    雖然黑不拉幾的麵孔,若仔細觀之,絕對有百分之三十的相像。


    “覆水難收……”


    怪人眉眼緊鎖,陷入了沉思,不一會兒,他茫然的目光,緩緩合上,道。


    “零零碎碎的記憶,在腦海裏模糊不清,思之不來,揮之不去。”


    “我是誰?為何聽到覆水難收四個字,心裏會出現不安、急切的情緒?”


    “我到底是誰?”


    怪人緊閉的雙眼,落下了一滴滴血淚,口中淒厲的聲音,在覆水宮裏迴蕩不停,腦門漸漸青筋暴起,努力在想著往事,直到滿麵充血,從七竅流出。


    誰也沒注意到,後麵頭骨上的紫花,在悄然流逝著生命,刹那間已是盡數枯萎,


    “前輩,快醒醒,想不到以後慢慢想,不急於一時。”


    尚遊大聲的叫道,看著怪人這幅恐怖的模樣,心裏自責,有點發虛,畢竟若不是自己刨根問底,他也不會如此痛苦的去思緒。


    “我來自何方?又歸往何處?”


    “唉!遺忘了太多的東西,隻想起了一些雲霧迷蒙的往事,如煙的記憶中,似夢一般,我仿佛沉睡了好久的時光,猶然記得醒轉的日子裏,他們喚我為人猿渡靈,非常害怕我,視我為界修者中的異端,所有的生靈都想要鏟除我。


    一切都因為魔洞,我的飛天界它被那狗雜種動了手腳,該死啊!!!”


    渡靈喜怒無常的說道,輕歎一聲,轉身抹去臉上的血液,惆悵不已,伸手往上一招,高台上的破燈振動了一下,就搖搖晃晃的飄了過來。


    “哼!欲除我而後快,都是一群虛偽的家夥,說的大義凜然、什麽為民除害,其實不然,隻是為了得到我手中這盞寶燈。”


    渡靈把破燈置於掌中,痛恨的目光,看著前麵那一群白骨架,又詭異的笑道。


    “萬法皆空,因果不空,陸陸續續這麽多年來,闖入到此地的賊子幾乎都葬身在了這裏,凡是進入到我的飛天堡壘,除了死亡一途,世間難有辦法能出去,除非實力高深之輩能以力破之,再者以寶物而破。”


    “一念善心起,天堂已誕生,一念惡心起,地獄已現前。”


    渡靈口中念念有詞,輕飄飄的伸出雙手,作勢往上抬,可見,跪倒的白骨架跟著站了起來。


    “前輩,我有一事不明,既然你的記憶是模糊的,為何剛剛說起過往,言語間如行雲流水,一瀉千裏,沒有任何的細想停留,仿佛這些事就發生在昨天一樣,記憶猶新。”


    “還有我一介凡軀,沒有丁點實力,隻是用盡全力一推,覆水宮的石門就自己開了。”


    尚遊說出了心裏的疑惑,屁股向後一頂,直立起上半身,背靠在石壁上。


    “不知歲月花開落,不知沉睡幾多年。”


    “有些事忘了,很難再找到,有些事一旦想起,記憶便會越來越清晰,如決堤之水,滔滔不絕,並無奇怪。”渡靈麵無表情的說道。


    “至於你能進來,應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吧,或者進一萬步來說,你身上有個還未成形的小世界。”


    尚遊仔細聽著,隱隱覺得,還是有點不對勁,但是不知道從何說起,隻好無奈作罷,隻當自己好奇,太過心急火燎。


    渡靈深深的看著尚遊,單手一揚,猛拍天靈蓋,頓時血液橫飛,他伸出沾滿鮮血的雙手,道。


    “小子,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尚遊聞言,不解他這麽自虐幹嘛,翻著白眼,有些好笑的道。


    “前輩莫要開玩笑,血液誰人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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