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常理,作為臣子家的女兒,生辰宴根本不會讓朝中各位大臣攜女眷前來祝賀。奈何皇帝下旨要借孫鹿元的生辰宴給大將軍孫昱白擺踐行宴,並且將親臨孫府。皇上親臨臣子家設宴,天大的殊榮。這下,就連朝中那些與孫家不對付的大臣們也來,就更不要提那些想要巴結孫府的官員們。他們各個帶著笑容,但這裏麵幾分真心、幾分假意,不得而知。


    孫王妃帶著孫鹿元站在內院門口,迎接著一批批女眷。大將軍夫人則在後院忙著宴席的事情,不可開交。


    得體的笑容,安安靜靜地站在孫王妃的身後。一遍遍乖巧地迴答著不同夫人的想相似的問題;一遍遍聽她們不怎麽真心的誇獎。明明臉都笑僵了,可還是要保持大家閨秀的姿態,看著母親同夫人們的寒暄。內心卻暗暗道‘虛偽’


    粉色繡花鞋,粉色的衣衫。孫鹿元耳邊響起了熟悉的聲音“元兒妹妹”


    “書音姐姐”孫鹿元眼睛一亮,她的救星來了,她終於有借口逃離這裏了。她按捺住激動的心情,拽了拽身旁的孫王妃,眨了眨吧眼睛,眼中的期待一覽無餘。


    孫王妃知道她的性子,站這麽半天,定是厭煩了。點點頭道“去吧。”


    “好嘞”孫鹿元拉起王書音的手,小跑著離開、什麽大家閨秀,全都拋到腦後。


    雲今同王書音的侍女桃夭緊忙跟上。


    孫王妃笑著同王夫人打趣道“這兩個孩子呀....”


    遠離了喧囂的人群,空氣似乎都變得清新了許多。孫鹿元、王書音等四個人到了王府後花園的湖心小亭。


    “書音姐姐,你怎麽才來啊。我都無聊死了。”


    “你都沒看到那些人笑得多虛偽,還有他們叫我的名字時的聲音。呃....”孫鹿元忍不住打了個冷顫,表情很無奈。


    王書音沒說話,那雙含笑的眸子寵溺地看著她,靜靜地聽著她喋喋不休的抱怨。


    孫、王兩家是世交,有加之孫鹿安的母親是王書音的親姑姑,兩家可謂是親上加親。王書音比孫鹿元大三歲,比孫鹿安小三歲,和孫鹿閔同歲。四人算是從小玩到大的兒時玩伴,情誼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擬的。


    王書音的性格很穩重,小小年紀便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有’京都小才女’的名號。不說不動,骨子裏散發出來的甜美嫻靜氣息,配上秀氣的麵貌。達不到傾國傾城,也算的上標誌的美女。未及笄,上門定親的人絡繹不絕,差點把王家的門口踏破了。


    “書音姐姐,你來時有你沒有見到大哥。你好久沒來,有沒有想他。”


    “元兒”王書音的臉頰多了兩片紅暈,嬌嗔道“你這小丫頭,就會打趣我。”然後,垂下頭,抿著嘴笑。


    這少女的心思就如同這屢屢春風,是那般的細膩,讓人琢磨不透。可往往一捅就破,就如紙那般脆弱。不想讓人知道,卻又希望那人能懂自己的心意。


    “元兒,我聽母親說,前幾日你得了風寒。本想著來看看你,問問你喜歡什麽樣的生辰禮物。可母親一直攔著我,說什麽不讓我來打擾你,你怎麽樣?可好些了?”


    “風寒?嗯,好些了。”孫鹿元心虛地錯開了王書音關切的目光,手下意識地摸了摸鼻子。“是我母親小題大做,根本沒有傳說的嚴重,就是小風寒。不信,你看。”說完。還特意站了起來,轉了一圈給王書音看。


    “看你活潑的樣子,就不像有問題,我放心了。諾,這個給你。”王書音變戲法似的,從背後掏出一把匕首。“沒問到你,我隻好自作主張,選了一把匕首。我知道你是喜歡習武的,盡管每次都想偷懶。這匕首不名貴,也不是什麽古董。我把它送給你,讓它代替我保護你。”


    “書音姐姐”孫鹿元的鼻子微微發酸,聲音也略有哽咽。


    她這個姐姐,沒比她大幾歲。從小也是被捧在手心裏長大的,但隻要是涉及她的事情,她的姐姐都會毫不猶豫地站到她的身前。


    “這麽大了,怎麽還喜歡哭鼻子。”


    “哪有?風大,迷著眼睛了。”孫鹿元別過頭,將眼眶打轉的眼淚別了迴去。她拔出匕首,平滑光亮的刀麵都能倒映出她的影子。“好匕首,謝謝姐姐。還是姐姐的禮物最深得我心。”


    “你這小丫頭,就是嘴甜。”


    “那我可以更甜的。”孫鹿元湊到王書音的耳邊,小聲說“書音姐姐,我帶你去見大哥吧,一解相思之苦。算是我的謝禮,好不好?”


    “你這小丫頭,又打趣我。哪有那自己哥哥當謝禮的。”


    “書音姐姐,見大哥,你難道不歡喜嗎?”


    王書音的小臉再次微微發紅,這次,就連耳尖也發紅了。微垂著頭,手搓著衣角,小聲地說“歡喜,自然是歡喜。”


    孫鹿元打發雲今帶著桃夭去給她們去一些小點心,趁著倆人離開,她帶著王書音溜向前院。


    風朝民風較為開放,允許男女同席赴宴。但到底男女有別,所以宴席正式開始前,男女還是要分開。男賓客在外院,女眷則在內院。


    因道士的一句預言,孫鹿元便被家中人嚴防死守,不可踏出內院一步。因此,她對自家的外院也不是很熟悉,隻能憑上次偷溜出府的記憶帶著王書音瞎溜達。關鍵她還不能說自己迷路了,因為她連迴去的路都找不到了。隻能打碎牙往肚裏咽,和王書音打哈哈。


    “元兒,我們在這轉悠半天了,你確定你知道嗎?”


    “當然了,我知道的。”孫鹿元一邊含糊地迴答著,一邊私下尋摸著。突然,眼睛一亮。就在不遠處的一顆柳樹下,站著一個人。看身形,是一名少年;看衣著,應該是來赴宴的客人。


    “書音姐姐,你等我一會兒。”


    “哎”王書音高喊了一聲,忽意識到所處地方,立馬壓低聲音問“你幹嘛去?”


    “問路啊”


    孫鹿元整理下衣裙上的褶皺,掛起端莊的微笑,邁著方步一步一步靠近少年。


    “請問...”


    “嗯?”少年轉過頭,應該是聽到了身後的腳步。


    孫鹿元覺得周圍的一切都靜止了,她的眼中隻有麵前這個少年。紅唇白齒,一雙丹鳳眼中似乎嵌入兩顆夜明珠,竟那般清澈明亮。烏黑的長發,一半用碧玉簪盤於頭頂,一半隨意披散著。淺藍色的錦衣,並不華貴,卻恰到好處。


    少年並沒有因孫鹿元不錯眼珠看著他而惱怒,反而有一絲愉悅。他的嘴角微微向上翹,開口說話的聲音輕輕的、柔柔的,很悅耳。


    “這位姑娘,你在看什麽?”


    “看你啊,你長得真好看,比我兄長還好看。”孫鹿元順嘴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反應過來時,已經來不及了。她想解釋,卻發現少年灼灼的目光正盯著她。“你...你在看什麽?”


    “看你啊。”


    “嗯?”


    “l來而不往非禮也。”


    孫鹿元聽出來了,少年這是在揶揄她。臉唰一下就紅了,不是害羞,是氣的。明明平日裏懟孫鹿閔張口就來,今日怎麽一句也說不出口。最後,硬生生憋出‘妖孽’兩字,便不再言語。


    凝固的空氣中就隻剩下少年爽朗的笑聲。


    “元兒”


    王書音等了半天,不見孫鹿元迴來。有些著急,便出來尋她。沒走幾步,就看到孫鹿元同一名陌生少年站在一起。孫鹿元垂頭頭,那少年放聲大笑,怎麽看都像是被人欺負了。她高喊一聲,將孫鹿元護在身後。


    不等孫鹿元和少年說什麽,王書音先發製人,劈頭蓋臉地說了少年一頓。什麽‘欺負弱小姑娘’;什麽‘王府不容他放肆’等等。


    孫鹿元想解釋一番,可王書音根本不給機會。她說完之後,直徑拉著孫鹿元離開,手勁大到無法掙脫開。


    人都有軟肋,孫鹿元就是王書音的軟肋。溫柔賢淑,都可以因孫鹿元消失得一幹二淨。


    孫鹿元滿是歉意的迴頭望向少年,少年從她淺淺一笑,沒有任何生氣的痕跡。孫鹿元迴之一笑,對少年多了幾分莫名其妙的好感。


    待倆人的身影消失得無影無蹤,少年臉上的笑意才漸漸冷卻下來。微垂下頭,樹蔭隱去他的大半張臉,讓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但柔和的春風卻將他微弱卻清晰的聲音傳了出來。“孫鹿元,我們終於再次見麵了。”


    “鹿安兄,你現在可是咱們京都青年才俊的翹楚。”


    “是啊,是啊。”


    “鹿安兄此等年紀便被陛下封為小將軍,隨父出征,真稱得上虎父無犬子啊。”


    “是啊、是啊。”


    一群少年圍在孫鹿安的身旁,有的說著溢美之詞,有的緊跟著低聲附和。


    孫鹿安笑而不語,背手而立。


    “書音姐姐、書音姐姐”孫鹿元拽了拽身旁人的衣袖“咱們過去找兄長吧。”


    “元兒”王書音將視線慢慢從孫鹿安的身上移開,落到孫鹿元身上,喃喃道“他是不是要去邊疆了?”


    未等迴答,她又繼續道“我知道,他是雄鷹,應翱翔於天際,怎會拘泥於此地。他應該去保家衛國啊。”


    她語氣中的失落孫鹿元不懂;她神情中的落寞孫鹿元不懂;可孫鹿元卻能明顯感覺到她不快樂。


    “書音姐姐,你....怎麽了?”


    “沒事”王書音的嘴角又揚起了端莊的笑容。


    “那,我們....哎呦”孫鹿元的膝蓋一痛,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她的一聲驚唿,嚇壞了王書音,也將那些侃侃而談地世家子弟們的視線吸引了過來。


    “誰在哪裏?”世家子弟中有人高聲詢問道。


    孫鹿安聽得清晰,那分明是自己小妹的聲音。此等場合,若被挑明身份,指不定會傳出什麽風言風語。當機立斷,不等其他人上前,他便上前攔住了眾人,笑著說“眾位,沒什麽大事。許是府內丫鬟辦事不力,驚擾了大家。”


    “曉安,你帶著各位爺先去前麵喝茶,我去處理一下。”


    眾世家子弟相互看了一眼,誰也沒有反駁。隻道讓孫鹿安早點與他們會和,便跟著曉安離開了。


    “出來吧”


    幸虧剛才王書音手疾眼快捂住了孫鹿元的嘴巴,才未讓孫鹿元弄出其他動靜,也使得孫鹿安輕易地掩飾了過去。


    “兄長”


    孫鹿元被王書音攙扶著,一瘸一拐地從牆角轉了出來,裙角還粘著幾片樹葉,好不狼狽。


    “表兄”王音書略行一禮,卻未看他。低垂著頭,看向腳尖。


    “表妹”孫鹿安先是同王音書打完招唿,才看向孫鹿元。劍眉微微蹙起,問道“怎麽迴事?”


    孫鹿元揚起純真的笑容,一臉無辜地說“我說我們是路過,你信嗎?”


    “胡鬧。不好好跟在嬸嬸身邊,怎麽帶著音書隨意在府中亂跑。”責備的話,毫無責備之意。


    “我哪有。不過是覺兄長要隨大伯出征,有段時間見不到音書姐姐了。你不要不識好人心嘛。”


    孫鹿元很聰慧,但到底是個小孩子,有什麽便說什麽。


    雖是無心之言,但卻能一招製敵,一句話將孫鹿安接下來想說的話全都懟了迴去。


    “哪個,兄長,我還有事,音書姐姐就交給你啦。”


    孫鹿安張張嘴想問她去哪裏,奈何孫鹿元跑太快。倆人相互看了一眼,皆是無奈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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