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9的門鈴被按響,已經換了睡衣的秦幼楚快步的跑向門口,開門前,她還醞釀出了一個甜美的笑容。


    傅航是會自己開門的,按門鈴的,隻有婆婆。


    “阿姨來啦?”秦幼楚的笑容很親切,但眼底滿是狐疑。


    因為婆婆的臉色很難看。


    “剛才樓下的,是什麽人?”傅婉晴認真的看著幼楚,並沒有進門的意思。


    “哦,那個,其實是我哥。”秦幼楚心底一驚,急忙解釋。


    顯然是剛才門口的一幕,被婆婆看到了,老人家擔心吧?


    “那個瘸子呢?”傅婉晴的語氣很低沉。


    “那個……那個是朋友。”秦幼楚被這個語氣嚇到了,迴答的異常小心。


    “他叫什麽名字?”


    “段……段長風。”


    能夠看到,傅婉晴的身體明顯的晃動了一下,秦幼楚抬手想要去扶,卻是被傅婉晴拒絕。


    她默默的放下那個十幾公斤重的盒子,什麽話都沒說,轉身進了電梯。


    秦幼楚看著門口擺放的盒子,眼眸閃爍。


    她自然認識這個盒子,正是她花六百多萬買的傳家寶……


    傅航提溜著塑料袋,晃晃悠悠的往迴趕。


    朱碧雲的話他完全沒有放在心上,他對幼楚有著絕對的信心。


    這傻姑娘,為了他真的可能會和全世界為敵。


    沒啥依據,傅航就是這麽肯定。


    那天沈青鸞離開的時候,那句“上窮碧落下黃泉,我秦幼楚,陪你。”他當真了。


    很中二,但烙印在他心底。


    “晚風啊~撩撥著情人身上的弦~~彈一曲~把你帶到我身邊~~”傅航騎的歪歪扭扭,嘴裏哼著很上頭的歌曲。


    他的電話響了。


    “傅航?你在哪?”


    “快到家了。怎麽了?”傅航的神色一變,電話中,傅婉晴的語氣很不好。


    “我在小區對麵的藥店門口等你。”傅婉晴的聲音很嘶啞。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傅航的眉頭皺起,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你來。”


    電話被掛斷。


    傅航心跳莫名的快了起來。


    上一次聽到傅婉晴這樣的聲音,還是老王家的貨船沉了,老王的兒子死了……


    而那一次,傅婉晴還能強顏歡笑的壓製。直到前幾天才說出了真相。


    可剛才,聽聲音,傅婉晴的情緒比上次還要不穩定。


    傅航不敢多想,用最快速度趕了過去。


    “怎麽了?”在藥店門口停下車,傅航快步上前,上下仔細的打量傅婉晴。


    臉色很難看,沒有一點血色,兩鬢的白發毫不掩飾淩亂,明明昨天見的時候,白發還沒這麽明顯的。


    “跟我來。”傅婉晴卻是深深的看了兒子一眼,側頭麵無表情的向外走去。


    傅航心中的不安越發明顯,顧不得電瓶車上塑料袋,他甚至都沒還車,急切的追了上去。


    剛才傅婉晴看他的那一眼,他看到了絕望……


    傅婉晴走的很慢,顯的步履蹣跚。


    傅航小心的陪在邊上,雙手虛扶。


    因為他感覺傅婉晴隨時會摔倒。


    兩人一路走了很遠,直到一個遠離小區的公園內,傅婉晴才堪堪停住了步子。


    冬日的社區公園顯的很蕭瑟,寒風唿嘯,臨近日落,炊煙嫋嫋,這裏也看不到閑逛的大爺大媽。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傅航焦急的開口,他是真的有點慌了。


    一路上他很想問,但傅婉晴明顯沒有說話的意願。


    “我要你離開秦幼楚。”傅婉晴猛的抬頭,死死的盯著傅航。


    傅航眉頭皺起,這話的份量,和朱碧雲可不一樣。


    “怎麽了?朱碧雲找你了?她是不是威脅你了?”傅航的眼眸瞬間變的冰冷。


    他了解傅婉晴,如果隻是給錢,不說傅婉晴會不會要,但絕對不會表現出現在的樣子。


    “和她沒關係,她也沒找我。但你們必須分開。”傅婉晴的眼底全是痛苦,通紅眼眸內全是血絲。


    “為什麽?你們不是相處的很好?”傅航不解。


    “沒有為什麽,你們絕對不能在一起,當媽求你,好嗎?”傅婉晴瞪大了眼睛,淚眼模糊的眼眶竟然寫滿了祈求。


    傅航呆滯了。


    為什麽?


    到底發生了什麽?讓一度堅強,麵對惡鄰汙言穢語都麵不改色的母親會流露這樣的神情?


    求我?


    母親何曾講過這樣的話?


    落日的斜陽穿過光禿禿的銀杏樹,粗壯樹幹錯落交織,灰褐色的樹皮卻是阻擋了冬日僅有的餘輝,仿佛那遍布樹幹的不規則縱裂,正在磨滅著天空最後的一點溫暖。


    “到底發生了什麽?我們好好的,你為什麽……”


    “傅航!”傅婉晴忽然歇斯底裏的喊出了傅航的名字,那顫抖的雙肩和發白的嘴唇明顯能看出,她的情緒已經失控。


    遠處一隻覓食的黑狗猛的迴頭,警惕的望向這邊。


    傅航徹底愣住了。


    他幾時見過母親這個樣子?


    腹有詩書氣自華,哪怕再含辛茹苦,她在自己麵前也始終維持著慈母的形象。哪怕一個人扛著煤氣罐到四樓,她也會因為自己在邊上看著,會停下來整理亂發。


    僅僅是為了,讓自己知道,她們娘倆不苦……


    “當媽求你,好不好?”傅婉晴徹底哭出了聲。


    傅航的後脊全部神經猛的繃緊,幾乎下意識的衝上去,死死的攙扶住母親。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大宗師的洞察力……剛才傅婉晴的雙腿曲線下彎……那是要下跪……


    她要給我跪下?跪著求我?


    “媽?到底怎麽了?”傅航徹底失了神。這一聲許多許多年沒喊出的“媽”,情不自禁的喊了出來。


    傅婉晴不斷的哭泣,但她說不出口,叫她如何開口?如何對自己的兒子開口?


    和你同居的女人,其實是你親生父親的情婦?


    “媽從來沒求過你,你聽媽一次好不好?你跟媽走,跟媽去國外。老王雖然賣了那些產業,但人脈還在,我們可以去那邊生活的。”


    “是媽媽不好,媽媽當時不該丟下你一個人。是媽媽不的錯……”


    “你要怪就怪我。是媽媽不好。”


    “你聽媽的,跟媽媽走好不好……”


    傅婉晴的身體在懷中軟下去,傅航心底一揪,低頭看去,卻是發現傅婉晴雙目緊閉,氣息虛浮。


    “媽?媽?”傅航一把將傅婉晴抱起,瘋狂的向醫院的方向跑去。


    那隻眼神警惕的黑狗後撤了幾步,目光迷茫的望著跑開的兩人,用力的抖了脖頸間的灰敗的皮毛,默默地低下頭,再次在草叢裏尋找兒童玩耍時,殘留的零食殘渣。


    秦幼楚跑到醫院的時候,傅婉晴已經醒了,呆滯的躺在病床上,傅航皺著眉坐在一邊,另外一邊,是正在打開食盒的老王。


    “怎麽了?沒事吧?”秦幼楚焦急的詢問。


    傅航複雜的轉頭,一時間不知道怎麽迴答。


    而傅婉晴聽到秦幼楚的聲音,眼底卻是閃過一絲隱晦的痛苦,無力的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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