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麗到家剛四點半。穀玉蘭見到她挎著的包兒問:“買了?”


    紅麗說:“買了。不是最好的,卻是我最滿意的,比小倩和彩霞都好。”


    穀玉蘭問:“你約小倩和彩霞跟你一起去的?”


    紅麗這才發現自己說走了嘴,趕緊否認,說:“沒有,他倆的包兒我是前些日子見到的。”


    穀玉蘭問:“花多少錢?”


    紅麗說:“一百三十八。”


    邊說邊把包遞給了穀玉蘭。穀玉蘭接過來看了看,又用手捏了捏,說:“顏色不深不淺,樣子也雅致,挺好。”


    紅麗說:“純皮,是中外合資生產的。”


    紅麗先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放好,完了便往包兒裏裝東西。


    穀玉蘭問:“帶口紅幹啥?”


    紅麗說:“補妝時好用。”


    穀玉蘭說:“不如多帶一個口罩兒。”


    吃完飯快睡覺的時候穀玉蘭說:“明天就上班了,媽還得囑咐你幾句。”


    紅麗問:“又哪兒不放心哪?”


    穀玉蘭說:“上班人雜,尤其你去的公司是做買賣的,更是啥人都有,接觸的人也多。


    因此,無論說話還是做事都得多個心眼兒,咱不讓人吃虧,也不能上人的當。無論是跟誰,別因為那人說你幾句好話或對你熱情就對那人好,也別因那人說你幾句不是或對你冷談就對人不好。


    多數人都有偽裝,也善於偽裝,好不好得通過時間和事兒才能看明白。”


    紅麗說:“你說的這些早都在我頭腦中形成觀念了,就放心吧!”


    穀玉蘭說:“參加工作本來應該聽領導的話,可領導裏麵壞人更多。


    你去的又是一家私人公司,老板總是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如果需要,就是把員工賣了也不稀奇。


    所以,你遇事更得多想想,該幹的咱幹,不該幹的說啥也不能幹。


    尤其是犯法和有損人格的事連邊兒都不能沾。”


    紅麗說:“我明白。”


    穀玉蘭說:“你長得不醜,又年輕,難免有男人對你有好感,甚至盯上你。


    媽媽跟你說,在一百個男人裏想找出一個好的都難。凡是向你獻殷勤的,十九有不良企圖,一定得離這樣的人遠一些。


    你已經二十一了,按理說也到該處對象的年齡了,你跟男孩子交往媽不反對,不過有兩點一定要掌握好:


    一是得看準了人再交往,不能等交往之後再看人;


    二是相處時要把握好分寸,結婚前不能把身子給他。”


    紅麗說:“我知道。”


    穀玉蘭說:“上學時媽總提醒你別驕傲,現在媽要告訴你的事別自卑,也別眼俗。咱活咱自己的,對別人的東西咱既不羨慕,也不嫉妒。”


    紅麗說:“我明白。”


    穀玉蘭說:“有許多人都注重打扮,以為這樣就能提高身份,進而可以蒙人了。


    你記著,穿得好不等於人好。倒是蘇博士穿件棉大衣,看著又舒服又踏實。”


    紅麗說:“蘇博士穿啥都好看。要是穿上西裝,肯定更精神。”


    躺下以後穀玉蘭說:“工作要認真,把自己該幹的活兒都幹好了。”


    紅麗說:“好不容易去的,我能不認真麽。”


    穀玉蘭說:“要是遇到啥不好解決的事,就給蘇博士打個電話。”


    紅麗問:“媽,你不怕我打電話影響他呀?”


    穀玉蘭說:“你在下午就要上班時打。”


    第二天早晨,臨出門之前穀玉蘭把50元錢交到了紅麗手裏,說:“媽還得六七天才能開工資,省著點兒花。也不知公司有沒有食堂?”


    紅麗說:“我都問了,八成能有。”


    穀玉蘭說:“有食堂就在食堂吃,沒食堂就自己出去買點兒,別餓著。”


    兩個人約好,下班以後在胡同口兒等著,不見不走。紅麗是五點半到的,穀玉蘭問:“車不好坐?”


    紅麗說:“人太多了。”


    走在胡同兒裏穀玉蘭問:“今天上班咋樣?”


    紅麗說:“挺好的,經理還誇我了呢!”


    穀玉蘭問:“誇啥?”


    紅麗說:“誇我做事麻利。”


    穀玉蘭問:“公司有食堂嗎?”


    紅麗說:“不但有食堂,而且午餐是免費的。”


    穀玉蘭說:“這能少花不少錢,也省事多了。中午吃的啥?”


    紅麗說:“今天中午我沒在食堂吃。”


    穀玉蘭問:“那是在哪兒吃的?”


    紅麗說:“我們經理請客人吃飯,讓我陪她一起去了。”


    穀玉蘭問:“請的是誰?”


    紅麗說:“是跟我們公司有生意來往的老板。”


    穀玉蘭問:“你沒喝酒吧?”


    紅麗說:“沒喝。”


    其實她在客人的要求下喝了一杯紅酒。


    穀玉蘭說:“對,別喝酒。”


    到家以後,穀玉蘭忙著生火,紅麗則忙著自己的事。


    轉眼便到了十號。紅麗周五,也就是九號中午已經給蘇士華打電話,跟他約好了第二天早晨準到。


    果然,周六還不到八點,紅麗就到了蘇家。這天有一件事讓她特別開心:蘇博士把門鑰匙給她了。


    晚上迴到家剛換完衣服,紅麗便掏出兩把拴在一起的鑰匙對穀玉蘭說:“媽,你看。”


    穀玉蘭問:“是哪兒的?”


    紅麗說:“是蘇博士給我的。”


    穀玉蘭問:“是他家的?”


    紅麗說:“是。一把開程控門,就是進樓的門,一把開進戶門。我再去就不用按門鈴了。”


    過了一會兒穀玉蘭說:“明天最好把鑰匙還迴去。”


    紅麗本來正在高興,聽穀玉蘭這麽一說,紅麗登時臉帶不樂,問:“為啥呀?”


    穀玉蘭說:“萬一弄丟就麻煩了。”


    紅麗說:“我放在兜子裏,丟不了。”


    穀玉蘭說:“即使丟不了,拿人家鑰匙也不合適。”


    紅麗問:“有啥不合適的?”


    穀玉蘭說:“家是很私密的地方,如果有個外人能隨時開門闖進去,很不方便。”


    紅麗遲疑了半天,說:“我明天見到蘇博士光把你的意思說了,他要收就收迴去,不收我也沒辦法。”


    穀玉蘭說:“你別說鑰匙是我讓你還的。”


    紅麗問:“那是為啥呀?”


    穀玉蘭說:“你要說是我讓你還的,蘇博士肯定得多心。”


    紅麗說:“行,我就說是我想還迴去的。不過,他要是不收,我就隻好拿著了。”


    第二天蘇博士見到紅麗時她確實提過鑰匙,可既沒說穀玉蘭讓她還迴去,也沒說她自己想還迴去,而是說了有鑰匙真方便。


    平白把家裏門鑰匙交給外人的人肯定不多。蘇士華是怕紅麗來學習時自己萬一有事不在家,才這麽做的,別的什麽都沒想。


    穀玉蘭是一月九日開的工資,當晚又給了紅麗50元。16日那天單位發了一箱刀魚和5斤幹豆腐。


    轉眼已近了舊曆年底。


    1月18日這天是周日,送走紅麗穀玉蘭開始忙著糊棚。


    過年的時候,為了使房間既幹淨,又有新氣象,穀玉蘭每年都要用報紙把棚和牆都糊一遍。


    不到10點,聽到有人敲門,穀玉蘭來到院子裏,當她聽清在外麵叫門的是蘇士華時,趕緊把門打開了。


    蘇士華說:“穀師傅,我運來點兒煤,你看卸門外這兒行不行?”


    穀玉蘭說:“這……這是你買的?咋……咋想起買煤了?”


    蘇士華說:“過年了,用好煤取暖熱得快。”


    靠路邊停著一輛藍色雙排座小貨車,從側麵看過去車裏的煤比車廂還高一些。


    穀玉蘭說:“那……那就卸在門口兒吧!”


    時間不長,卸完煤車就開走了。這時,有五六個鄰居圍過來,一個老頭兒撿起一塊兒煤摸著說:“這煤真好,叫啥名兒啊?”


    蘇士華說:“大同。”


    蘇士華跟穀玉蘭已經進屋了,那幾個人還在議論呢。有個老年婦女是前院兒的,說:“這煤塊兒大小咋這麽均勻呢?”


    蘇士華買的煤全是塊兒,大小都跟雞蛋差不多。又一個老頭兒說:“你看,這煤有多亮,好像要出油。一定又好燒,又抗燒。”


    那老年婦女說:“也不知這煤得多少錢一噸?”


    有個小夥子說:“賤不了,恐怕用我一個月的工資都買不來。”


    自從上次來聽穀玉蘭說燒的是遼源煤,蘇士華就有了給穀家買大同煤的想法。


    今天早晨他去了孟家屯煤廠,怕塊兒大的不好砸,太碎的不好燒,便買了一噸中塊兒,並雇車把煤運了迴來。


    穀家院門前那條南北走向的沙石路雖然往北走二百多米就被一片房子阻斷了,可往南卻有出路,大約走一千五百米再往西拐便上了鋪著柏油的大道。


    蘇士華是上個周日從紅麗那兒問清楚這條路的,所以今天很容易就把拉煤車帶了過來。


    穀玉蘭和紅麗平時之所以走胡同兒,是因為走這條沙石路太繞遠兒。


    在屋裏蘇士華問:“穀師傅,小倉子裏的獨輪車還能用嗎?”


    穀玉蘭說:“車胎沒氣了,不能用。”


    蘇士華說:“我去找筐。”


    說完就往外走。穀玉蘭知道他是要往小倉子裏運煤,急忙說:“蘇博士,不用你。”


    蘇士華說:“這麽多煤,你自己哪行啊!”


    穀玉蘭說:“行。最晚到中午就能運完了。”


    蘇士華說:“不行,天冷。”


    說完就出去了。


    穀玉蘭跟到外麵,見蘇士華從小倉子裏找出兩個筐和一把鐵鍬,他便迴屋穿上羽絨服,拿著兩幅線手套出來了。


    她把一副手套遞給蘇士華,另一副自己戴上便開始往筐裏裝煤。


    還別說,穀玉蘭裝得快,蘇士華運得也快,隻用半小時活兒就幹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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