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小鬧這大半年的時間裏,性子沉穩了不少,他好像已經適應這樣無聊的日子了,原本他會因為沒人說話而煩躁,可是漸漸的,他覺得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反正他每日都會跟自己講話,也挺有意思的,他每天默背一便他原先看過的書,將以前囫圇吞下去的文字都細嚼慢咽地吸收進腦子裏,真正自己摸索出了裏麵的深意。


    既然指望不上別人,那就隻能靠自己,齊小鬧想起新來的先生強迫他讀書,便覺得慶幸,幸而那段時間他強迫自己看了好多書,按照一般人讀書的進程,他讀得那些書,別人起碼得讀到十二三歲。


    除此之外,他每天會利用胡鬧的時間來鍛煉身體,不能連拳腳,但體力得跟上,所以他盡可能地讓自己作一點。


    他越發斷定,廢太子想控製他,並且,這樣的控製絕對隻是開始,他隱約覺得,更可怕的東西很快要來了。


    這日他照常來到外麵玩,經過他這麽多日子的打探,他發現這個地方相當的大,他從來沒見過也沒聽說過還有這樣規模龐大的山穀。


    這地方其實是個山穀,是齊小鬧在兩個月前才斷定出來的,而且是很深的山穀,不知道他們怎麽找到的這麽個地方,簡直是天然的屏障,外麵的人不易發現,發現了恐怕也進不來。


    也就意味著,他沒有任何機會向外報信兒。


    他來的這裏是個山洞,往常他每天會進來待一會兒,因為這裏沒有人監視,他可以偷偷練一會兒拳腳,不過不能待太久,他得抓緊時間。


    正練著呢,他忽然聽見洞外有悉悉索索的聲音,他起初以為是什麽小東西在外麵爬,但這聲音越來越大,仿佛是哥體格龐大的家夥。


    這引起了齊小鬧的驚覺,因為這地方沒有大型的畜生,他來了這麽久也沒發現,如果有也一定是被圈養起來了,這忽然放出來,肯定是針對他的。


    隨後,他聽到了畜生的低吟聲音,聽起來像是狼。


    齊小鬧從山洞的草堆裏抓了根削尖了的粗棍子,這是他之前偷偷準備的,為的就是以防萬一。他身上還有一把刀,但是他不敢輕易亮出來用,怕被他們發現後收走。


    他貼著洞壁朝外走,試圖伺機逃出洞,畢竟在洞裏太被動,他屏住唿吸,一邊聽著畜生的唿吸聲,判斷它們的距離。


    不好,好像不隻有一隻!


    齊小鬧眯著眼咬著牙,越發繃緊了身體,待來到洞口之時,他感覺到周身一股寒意,證明那些家夥距離自己不遠,很可能久藏在洞外的草木之間。


    他靈機一動,從洞口撿了塊石頭,狠狠丟向了遠處。


    果然,有一隻家夥被驚動,立刻跑向了石頭丟棄的方向。


    但是,隻有一隻跑了,剩下的兩隻並不為所動,而且齊小鬧此舉成功暴露了自己,情況十分不妙。


    他當機立斷,立刻從洞口衝了出去,並且向著那畜生所在的地方扔了兩塊大石頭,借著這點時間,他成功跑離了洞口。


    然而,那畜生很快便追了上來,齊小鬧迴頭一看驚出了一身冷汗,竟然是兩隻狼!


    他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向一棵高樹,這裏的人大概是為了遮掩自己,種了很多的高樹,倒是便於他藏身。他知道狼不會爬樹,所以隻要爬上了樹就能得救。


    齊小鬧爬牆上樹樣樣在行,很快便爬到了樹腰,這個距離足夠躲避樹下的狼,但是,有個致命的問題是,他下不去了!


    另外一隻狼現在也圍攻過來,三隻狼惡狠狠地守在樹下,儼然是沒有離去的打算,齊小鬧騎虎難下,下去是不可能了,現在下去,他恐怕屍骨無存。但是上去也沒好啊,這樹有點太高了,說實話他有點怕高,而且他總不能一直待在樹上,早晚會餓死的。


    齊小鬧看看旁邊的樹,距離自己不遠不近,他如果爬到樹頂,說不定能順著樹枝跑到別的樹上。


    可是他有點怕……但是現在也沒了別的辦法,隻能拚一拚了。


    齊小鬧小心翼翼地繼續往上爬,爬得越高他越慌,手心都出汗了,但他必須咬牙克製著,他隻能靠自己了。


    如此,他爬到了樹頂,樹頂枝葉濃密,他坐在一根很粗的樹枝上,平複了一下之後慢慢向下看,然而隻看了一眼就開始冒冷汗了,這裏是在太高了,底下的三隻狼都沒那麽嚇人了。


    不過一想到那三隻狼,齊小鬧好像也就沒那麽害怕高了,站在高處總比下地獄強。他摘了幾片樹葉在嘴裏嚼著,借此緩解緊張,一邊觀察著哪根樹枝比較好攀爬。


    這棵樹附近大約有七八顆樹,越過這七八顆樹就是崖壁,他料想那些狼肯定會跟著他,所以他得想想如何從崖壁上爬到他住的屋子。


    靈機一動,齊小鬧忽然想到了一個主意,於是接下來,他便用隨身帶的刀砍樹枝,找一些又細又韌的樹枝綁在一起,可以當繩子用。


    做好之後,他將樹藤繩子繞在腰上,然後順著纏繞在一起的樹枝爬到了另一棵樹上,如此,他一直爬到了崖壁。


    這崖壁上有一塊巨大的凸起,他隻要把樹藤繩子綁在上麵,自己借用樹藤的蕩力就可以到達另一片樹上,而這一片樹距離他的院子就很近了,他可以直接爬牆進院子裏,這樣三隻狼應該跟不上。


    如此,齊小鬧在極度緊張忐忑,又極度疲累的狀態下終於爬上了他所在的院子的牆頭上,此時,三隻狼還在他第一次蕩樹藤的地方,它們好像是把他跟丟了。


    齊小鬧鬆了口氣,他知道自己今天應該是躲過了一劫,但他覺得明天應該還會遇上那三隻狼,或者是別的什麽東西。


    這天齊小鬧吃過飯之後早早就睡了,害怕跟過度的體力消耗導致他很累,而且他的手也劃破了,他第一次偷偷在被子裏哭。


    不過,齊小少爺不覺得自己是因為害怕才哭,他隻是在發泄,發泄過後他又是一條好漢。他從這天開始,腦子裏便在反複構想如何戰勝那三隻狼,頭一天晚上想一些對策,第二天便作用在它們身上。


    有時候他想的法子好用,有的時候就會失敗,失敗了便會被狼追得十分狼狽,好在他對這裏已經熟悉,逃跑的路線也想了好幾條,每次都是有驚無險。而且在跟狼們反複近距離過招之後,越發了解他們的習性,也越來越不害怕它們。


    跟這三隻狼糾纏了約莫小十天,齊小鬧便越發不害怕它們,反而還把它們當成了玩伴,畢竟這裏連個活人也沒有,更沒有活物陪他玩,三隻狼剛好陪他了。


    於是,齊小鬧便不打算殺死這三隻狼了,他決定馴養這三隻狼,讓它們聽自己的話。隨意接下來,他便不躲著三隻狼了,想方設法地陪它們玩,漸漸的,三隻狼好像對他也麽有那麽大的敵意了。


    如此又過了一個多月,這天齊小鬧又被放出來放風,他照例在樹洞裏待了一會兒,然後三隻狼準時到達。


    但是,今天來的好像不隻三隻狼,齊小鬧已經熟悉了三隻狼的聲音,再來一隻他一聽就能聽出來。


    本來是十拿九穩的,因為多了一隻,齊小鬧拿不準它的脾氣,所以心裏稍微有點慌,不過他不打算改變自己的策略,依然老神在在地躺在樹洞裏,翹著腳,嘴裏還含著根草。


    那隻新來的狼有些蠢蠢欲動的,不停地低吟,像是餓久了窺視獵物,但神器的是,它沒能進來,另外三隻狼好像在防著它。


    不知道這四隻狼如何交涉的,最終那隻狼沒能進來,像四個護衛似的守在洞口,一直到齊小鬧出去。


    齊小鬧伸了個懶腰,他從身上拿出一個小包裹,裏麵包了幾根骨頭,是他吃完肉之後留下的。他蹲在地上,手裏拿著骨頭引誘狼。


    雖然他不知道狼是不是跟狗一樣吃骨頭。


    他原本想留幾塊肉的,但他自己不夠吃,最近他可能是體力消耗太大了,每天都會餓,給的飯越來越不夠吃了。


    他要能啃骨頭,大概連骨頭也能吃了。


    原先的三隻狼站在前麵,擋著後來的一隻,好像在保護齊小鬧似的。它們看了眼齊小鬧手裏的骨頭,像是躊躇,想靠近又不好意思靠近一樣。


    而另外一隻就蠢蠢欲動的很了,他不但想吃骨頭,還想吃齊小鬧。


    齊小鬧見它們不過來,便站起來,走到那三隻狼跟前,第一次嚐試著摸它們的頭,然後一隻喂了一根骨頭。


    喂完了,齊小鬧便走了,那隻狼沒得吃,想跟另外三隻搶,可是又搶不過它們三個。


    這之後,齊小鬧便想辦法從自己牙縫裏省一點肉出來,討好那幾隻狼,盡管也不夠吃,但是很明顯的,它們越來越願意親近自己。


    親近自己隻是一方麵,他的目的是訓練它們聽話,給肉的時候,他便會訓練它們去為自己做一些事,漸漸的,它們越來越聽自己的話。


    當監視齊小鬧的人看見四隻狼圍坐在齊小鬧身邊,守著他睡覺的一幕時,結結實實被驚著了。他將這件事迴報給毓權的時候,對方也十分意外。


    “有意思。”說話的是鷹老大,原本他對巡演一個少爺的事一點也不感興趣,但是這一天天下來,他越發覺得這娃娃有意思,有狼性,簡直是個當土匪的好料子。


    “明天給他換兩隻鷹玩,我就不信他連鷹也能馴服了。”毓權說。


    監視的人道:“那,四隻狼還要不要……”


    “你傻嗎,當然不要,你打算讓他徹底馴服四隻狼,然後反過來攻擊我們?”毓權氣道。


    “哎,別,就給他那四隻狼又如何。”鷹老大很是不以為意,“人家憑本事馴服的,當然可以據為己有,狼都認主的,哪怕我們把它們帶走了,將來遇上那孩子,依然不會傷害他,已經沒用的東西給他又何妨。”


    毓權抿著嘴,有些不大高興,當這裏倒是人家的地盤,狼也是人家鷹老大的,他不好太固執己見,便隻好點頭,“也罷,就按照鷹老大說的辦。”


    鷹被放出來的這一天,正好是齊小鬧的生辰,他自己早忘了這日子,但是府裏爹娘都想著,隻不過到了這一天,他爹娘的心情格外不好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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