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如清端著雞湯進房間,心裏有些鬱悶,因為殷勤獻不出去,總覺得欠了人情似的。


    齊晏之還在讀書,她沒打攪他,端著碗直接朝裏間走,打算一人喝兩碗。


    “不打算給我一碗麽?”齊晏之忽然問道。


    謝如清腳步一頓,迴頭道;“雞湯,還是加了蔥花的。”


    齊晏之放下書,揉揉眉,“所以呢?”


    謝如清:“……”


    所以啥?您不是不喝雞湯還不吃蔥花麽。


    “雞湯補氣。”齊晏之再次提醒道。


    片刻後,兩人分坐一桌,一人一碗雞湯喝了個精光,那聲稱不喝雞湯不吃蔥花的齊大少爺喝得連個蔥花渣都不剩。


    謝如清有點無語,不過心裏那點鬱悶勁兒倒是過去了。她正要收拾碗,齊晏之讓她不要動,招唿青山進來收拾。


    青山進來瞧見他家公子麵前的空碗,活像見了鬼,他收碗的時候看看公子再看看夫人,心說公子為了討媳婦歡心也太拚了!


    齊晏之是個十足的大少爺,口味特別挑,當然,也有需要忌口的原因,他不吃油膩的東西,雞湯熬太濃他不喝,加太多香料也不喝,蔥薑蒜更是不能有,挑廚子比挑媳婦還苛刻。


    果然一物降一物啊青山想,有了媳婦,什麽毛病都能好。


    “後天去將軍府看老太君,你有什麽想買的告訴我,明日我陪你逛逛。”齊晏之道。


    後日迴門,老祖宗什麽也不缺,其實送不送東西都不重要,謝如清原本想著不送也罷,迴去陪老人家坐一會兒比什麽都強過,沒想到齊晏之卻惦記著。


    買什麽呢,謝如清想了想道:“要不就買點現成吃的吧,老祖宗這歲數,吃點喜歡的東西會高興。”


    齊晏之笑了笑。


    這天晚上齊晏之照例是在外間睡,他讓青山準備了一張軟榻,看書看累了便在軟榻上睡一會兒,第二天早上謝如清醒來的時候,人又不見了。


    謝如清心裏怪過意不去的,他這樣無無非是怕她尷尬為難。成婚前,老祖宗指了幾個老嬤嬤在她身邊照應著,嬤嬤們也跟來了王府,雖說是好意,可卻有諸多不便,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嬤嬤眼睛裏,若是分房睡,少不得要引來長輩詢問。


    齊晏之院子裏本沒有丫頭婆子,因為這個,不知道得了多少詬病,有說他孤僻成性的,有說他因為摔斷了腿不能行房的,還有人說他有龍陽之好,但人家從來卻從來沒理會過。因為成親,倒是都容許進來了,謝如清知道他沒那些毛病,隻是不喜歡像被人束縛罷了,禮節性的容許她們,未必真的舒服。


    喊如環進來伺候,如環端著臉盆進門,瞧見外間的軟榻時愣了一下,她年紀小,原不懂男女之事,是早上的時候劉嬤嬤私下問她姑娘姑爺房間之事,她才隱約知道些。


    因著昨日早上隻有她進來收拾過床鋪,故而劉嬤嬤問她床單是否換過了,她道換過了,因為姑娘不喜歡繡著金絲紋的被褥,新婚夜過完自然要換上平常習慣的軟棉被褥,劉嬤嬤的臉色卻立刻不好看了。


    她追問怎麽了,劉嬤嬤隻說姑爺姑娘可能是分開睡的。


    如環本來將信將疑,姑爺看著對姑娘多好啊,細心又溫柔,怎麽會不喜歡姑娘呢,可她看見軟榻擺在了外間,似乎又不得不信。


    揣著一肚子疑問進了裏間,一邊擰著帕子一邊看謝如清神色,“姑娘睡得可好?”


    謝如清點點頭,她一個人睡還跟以前一樣,沒什麽好不好的。


    如環拿著帕子給姑娘擦手,瞥了眼床鋪,一點姑爺的痕跡都沒有,桌上床上擺的盡是姑娘的東西,這太不正常了。


    “姑娘,今兒早上我聽外麵的丫頭們說,世子昨兒被打得不輕,要不是當場疼暈過去王爺還不肯停手呢,王妃哭了一宿,早上到現在也沒起,不曉得還要不要請安。”如環仔細給她擦著臉,一邊道。


    謝如清心裏哼一聲,打死才好,剩得日後討厭。


    “哦對了,金少爺被抱到王妃屋裏去了,王爺做主的,側妃哭鬧了一宿,到現在還跪在大院裏,世子院裏的素紅據說因為世子被打傷心得不得了,一早也叫了太醫,說肚子不舒服。”


    金少爺是方慧生的長孫,名喚齊少金,三四歲的孩子,被方慧慣得不成體統。謝如清前輩子還養過他幾日,當時他尚在繈褓,倒是乖,還頗為依賴她,後來被方慧抱迴之後便越發嬌縱,齊之遠本身是個沒長大的,也不大會管教,導致那孩子生生長歪了。


    王爺先前就發作過幾次,說這孩子得管,齊之遠全當耳旁風,他自己整日沉迷吃喝玩樂,哪裏顧得上,這迴大概是真把王爺惹毛了,才把孩子抱到了王妃跟前。方慧自然要急的,她可指望著這孩子傍身呢,她慣會利用孩子來爭寵,平常這孩子隻要有個頭疼腦熱,三分能誇張成十分,那齊之遠就不好再去小妾屋裏,如此她趁機賣慘勾引,就能引得齊之遠多留幾日。


    對家裏也是如此,常領著齊少金在王妃王爺跟前刷存在感,時刻不忘提醒大家她是長孫的母親,長孫跟一刻也離不得她這個生母,若非如此,王妃也不可能數次容忍她。


    如今孩子還小,認人隻是一時,跟王妃身邊幾年,肯定會與生母生分,方慧怎麽可能答應。


    那素紅就更不是省油的燈了,長孫被抱走,可就顯得她肚子裏的重要了,這下定能引來不少關注。再者世子被打,方慧隻顧著哭兒子,她可是因為哭世子差點丟了孩子,等世子好了,還能不念她的情?


    鬧吧,世子房裏鬧得兇些才如意,謝如清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你齊之遠跟方慧不是恩愛有加麽,不是情比金堅麽,給兒子取個名還不忘帶個金字,這下也讓您們看看金子也未必堅,方慧遲早也要嚐到苦果,齊之遠遲早把自己作死。


    “姑娘?”如環見她出神,喚道。


    “嗯?”謝如清想得出神,下意識應了一聲,事後才反應過來自己又出聲了,最近跟齊晏之說話說習慣了,倒是少了很多警惕。


    不過也不妨事,本來就是要計劃“開口”的。


    “姑娘?”如環這下聽得明明白白,驚呆了也樂呆了,她險些喜極而泣,“你,你真的能出聲了!”


    謝如清摸著喉嚨,眼睛裏也露出些許驚喜,她嚐試著清了清嗓子,發出了些許啞啞的聲音——演戲可真累,她心裏一邊想著。


    不過她還是囑咐如環不要說出去,計劃著要加快“開口”的速度。


    吃過早飯,謝如清與齊晏之一道上了街,出門前去王妃屋裏打了聲招唿,王妃的臉色不大好,齊之遠還趴在床上半死不活,大少爺小兩口卻要出去玩,心裏肯定會不舒服。


    昨天謝如清說要買吃的,齊晏之便帶她去往一家糕點鋪子,進去挑了幾樣本店招牌,什麽板栗酥桂花釀,琳琅滿目樣樣都想吃。


    “這家鋪子口味偏甜,老人家味覺沒那麽靈,應該會喜歡。”齊晏之一邊介紹,一比拿了一塊給她吃,“你吃吃看。”


    修長瑩白的手指夾著酥軟的糕點擺在她手心裏,看起來非常有食欲,謝如清放到嘴邊吃了一口,甜而不膩,味道十分的香。她衝齊晏之點點頭,表示好吃。


    齊晏之迴笑,又拿了幾塊給她,“青山,去跟老板要碗茶。”


    謝如清這邊吃著,店裏又進來位客人,她一瞥眼險些噎住。


    “誒,是你?”方彥平見了謝如清也是一喜,“好巧啊姑娘。”


    確實夠巧的,沒想到又遇上了,上次胭脂鋪子,這迴糕點鋪子,不曉得他這次又是來討誰的歡心的。


    謝如清朝他點點頭,主動遞給他糕點吃。


    齊晏之看著兩人互動若有所思。


    “上迴你幫我選的胭脂水粉還有麵膏子,我母親都很喜歡,一直沒機會遇上你跟你說聲謝謝,沒想到竟然真這樣巧。”方彥平坐在謝如清旁邊,笑嗬嗬接了糕點,也不拘謹,就這樣一起吃起來。


    謝如清看他的眼神禁不住柔和起來,像個看長大孩子的老母親。


    齊晏之看了一會兒提醒:“喝點茶,別噎著。”


    方彥平真給噎了一下,他似乎才注意到旁邊的齊晏之,“這位是……”


    “我是齊晏之,如清的夫君。”齊晏之道。


    “你就是齊晏之?”方彥平看看齊晏之再看看謝如清,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前天齊家大少爺剛成了親,轟動京城。


    但沒想到新婦居然是這個姑娘。


    說起來,方彥平還是齊之遠的小舅子,但自從親姐姐去世,他就再也沒跟祁陽王府有過半點來往。說不恨是假的,母親說姐姐命薄沒福氣,年紀輕輕就去了,可方彥平不信什麽福氣,他認為就是齊之遠對姐姐不好。


    姐姐在家裏的時候多開朗一個姑娘,在家裏十幾年都好好的,怎麽偏生到了他家沒幾年就病逝了呢?那齊之遠不是什麽好人,紈絝子弟沾花惹草,還娶了寡居的庶姐,定然是負了姐姐叫她傷心,人傷了心身體肯定會誇,姐姐就是生生熬死的!


    方彥平年輕氣盛,心裏的怒火藏不住,臉色立刻就不好了,他站起來朝謝如清拱手,“抱歉,我家裏還有事,先走了,改日有緣再聚吧。”


    哎!謝如清差點叫出聲,她對上齊晏之的視線,意思到自己有些失態,隻好收斂心神,端起茶杯喝水遮掩。


    不知道當初她死後,齊家是如何跟方家交代的,她估計齊之遠跟方慧肯定會說是她病死的,不過看方彥平這個樣子,大概是不信的,一時也不知道是欣慰還是愧疚。


    她慶幸胞弟沒有被蒙蔽,但也難受母親知道實情。


    “中午吃鬆鼠桂魚怎麽樣?”齊晏之問道。


    謝如清點點頭,她沒有解釋,齊晏之也沒問,她覺得這樣彼此給予空間的朋友狀態挺好,比她預想中的任何夫妻關係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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