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我怎麽覺得表小姐啞得有點草率呢?”青山推著齊晏之迴到自己院子後說,“別是讓誰灌啞藥了吧?”


    齊晏之隻是笑了笑,自己操縱輪椅去廊下曬太陽。


    “但是我覺得又不像,”青山平日話多,家公子哪怕不理他他自己也能說半天,“落水就夠了啊,要是我,隻要一計不成就該收斂了,不會在這節骨眼上再露馬腳。”


    “拋開那人是個蠢人的可能……不,蠢人可能不是下啞藥了,可能直接就是砒霜,所以我覺得表小姐她……”青山沒繼續說下去,因為他發現他家公子並不在意這件事,或者說他早就看透了,跟他沒關係的事他向來不關注。


    哪知他家公子隨後問了句:“王大郎這會兒在哪風流呢?”


    “啊?”青山沒明白他怎麽忽然關心起王充的行蹤了,“這我最近沒問啊,您得等我問問下麵人才知道。”


    “嗯,”齊晏之手指順了順眉頭,又道:“青山,那日你在池子裏撿到的簪子可還在?”


    簪……什麽簪子?他什麽時候去池子裏撿簪子了?青山表情空白了片刻,隨即恍然大悟地一拍腦門,“啊,在的在的,我這就物歸原主去!”


    謝如清歇了幾日身體調養的差不多了,除了依舊不能開口說話,她每日不出門,就在房間裏翻書以及那本記事本子。


    “姑娘,入冬前王妃給做的那批衣裳收拾送來了。”如玉捧著托盤進門,一邊道:“姑娘,我把您匣子裏的舊首飾替換幾樣吧,進了王府總要體麵些,我瞧府上的姑娘夫人們都是過季便換的。”


    這些謝如清自然知道,她剛嫁進來的時候也覺得浪費,後來也就隨波逐流了。因為夫人小姐們首飾淘汰快,就便宜了不少丫頭婆子們,畢竟這些舊首飾隻要從梳妝台上撤下去就成了廢料,留著也是生鏽,不如私吞了去換錢。


    有的主子會幹脆明麵上送了籠絡人,有的睜隻眼閉隻眼,有的幹脆就不知道。而原本的謝如清屬於開始不知道,知道後睜隻眼閉隻眼的。


    她開始保持著表小姐的自覺,認為自己寄人籬下不應該太過奢侈,後來大概餘氏真的疼她,她為了讓自己不那麽寒磣,便也跟著每季裁換。不過換掉那些她都記得,她說有天在如玉發髻上看見了一根簪子,那簪子她從沒戴過,但她記得——大概如玉以為她不喜歡所以不會記得,才那樣明目張膽地戴了。


    謝如清發現了並沒有戳穿,如環如玉是自小跟著她的丫頭,她現在身邊就這麽幾個親近人了,她念舊念情,身外之物沒有感情重要,所以她忍了,卻沒想到自己最終就是死在了這份仁義上。


    這幾日謝如清觀察了如玉這個人,她膽大心大,經常不把自己的要求放在眼裏,尤其齊之遠來的時候格外熱絡,根據觀察謝如清聯想了一下落水事件,拚湊出了一個可能。


    她隨意抬了抬手,示意如玉隨便,如玉便拿走了她梳妝台上的盒子……


    隔天方慧便印證了謝如清拚湊出來的可能。


    “我當日竟是沒差人進池子裏搜,王妃您瞧。”方慧捧著一隻托盤,上麵擺了一隻不那麽亮堂的簪子,像是在水裏泡過的,簪子上的一顆白珠子掉了,就在一邊擺著。“今日喂魚的丫頭發現池麵上浮了一條死魚,撈上來發現魚肚子鼓著,您猜怎麽著,肚子裏竟是有顆珠子。”


    餘氏眼皮子一跳,這珠子她眼熟,這是前些日子東海來的一批,她還用比這大一號的珠子做了對耳墜子。


    方慧又道:“我立刻覺察到不對勁,便叫人去水裏搜了,結果就找到了這支簪子,我要是沒記錯,應該是秋季那批首飾,這簪子是如清的,您當時還說這珠子適合她。”


    餘氏哪怕再傻也聽明白她要說什麽了,入了冬這簪子就不在如清那裏了,她怒道:“去查這簪子去了誰那!”


    方慧裝模作樣下去查了,其實查不查都是做給人看,她已經有了決斷。


    當天晚上,方慧便委派了幾個管事嬤嬤去後院,挨個屋裏搜查下人的房間。


    謝如清剛換了衣裳躺下,聽見動靜召喚如環過來,近來她不能開口,如環察言觀色的本事越發嫻熟,看她一個眼神便知道她要問什麽做什麽,不等她比劃,如環便道:“說是王妃的意思,近來府上不幹不淨的,這才要查下入們的屋子,您不必驚動,我去與幾個嬤嬤說。”


    謝如清點點頭,披著衣裳靠在床邊,依舊翻著那個記事本子,沒多一會兒,院子裏傳來如玉的哭喊聲。


    “李嬤嬤您聽我說,真不是我偷的,我就是替姑娘收著,不信您問我們姑娘,她都是知道的……”如玉被兩個手勁極大的嬤嬤一左一右拽著,皮肉扯得生疼,隻是她眼下顧不上,隻是千方百計替自己脫罪。’


    “丫頭你還是省省口舌去王妃跟前說吧,”一個嬤嬤哼聲勸道,“東西是從你屋裏搜出來的,甭管是黑是白都少不得要解釋,何況你還試圖栽贓別人,恕我直言,你路上可要好生想想話怎麽說。”


    搜查後院的事各屋事先都沒得到消息,誰也不知道好端端地為什麽忽然就要搜查私人物件,哪個院子裏都是手忙腳亂雞飛狗跳。方才這些嬤嬤們招唿不打,闖進院子二話不說就開始搜,當時如玉剛剛忙完了活計,正在房間裏偷偷摸摸稀罕她才從姑娘首飾匣子裏順來的耳墜子,聽見動靜一時做賊心虛,便慌忙把耳墜子朝同屋的如環枕頭底下塞。


    哪想嬤嬤們跟商量好了似的,進門直奔如玉如環這兩個貼身丫頭的房間,一點轉圜都沒有,正好撞見了從如環房間出來的如玉。


    如玉被撞見了倒是鎮定,客客氣氣地與嬤嬤們套近乎,她本來以為隻是表麵上搜一搜,畢竟表姑娘在府中是客,又得夫人疼,多少會留一些麵子,誰知道嬤嬤們竟是豪不領情,連塞的碎銀子都沒收。


    小小的屋子搜個片刻也就搜完了,除了搜到如環枕頭底下的耳墜子,還在如玉的箱子裏找到了一盒金貴首飾,粗略一瞧,竟都是謝如清的。


    如玉狡辯說這是姑娘給她的,因為她斷定謝如清定然會替她說話,姑娘向來仁義重情,哪怕她知道真相也會保她。


    誰知謝如清竟是不聞不問,從頭到尾連麵都不露,如玉經過她屋子的時候故意哭嚎著不走,居然也沒得到半個迴應。


    搜得了,王妃跟前的李嬤嬤在姑娘門口道:“擾姑娘安,王妃叫您不必擔心,各屋皆是如此,查到了誰帶過去問個話就得,沒什麽大事。”


    如環在門口應對道:“聽聞在我屋裏找到了耳墜子,可是也要我走一趟的?”


    “不用不用,我們都瞧見了是如玉栽贓與你,待會兒我會與王妃如實稟明的。”


    如環心下明白了,今兒晚上這頓搜查就是衝著如玉來的,如玉手腳不幹淨不是一兩日了,她與她同住自然知道,之前也悄悄勸過,隻可惜姑娘睜隻眼閉隻眼,如玉根本沒有顧忌,所以後來如環也就不說了。


    可僅僅為著偷東西搞這麽大陣仗似乎又小題大做了些,所以究竟還有何事,莫非與姑娘落水有關?


    如環隔著門簾瞧了眼屋裏的謝如清,直覺一定發生了自己不知道的事,不然姑娘今日為何一句話也不替如玉講?


    且說被帶到王妃院裏的如玉此時也迴過味了,小偷小摸的事何須王妃親自審問,定然是為了落水之事。


    果然王妃一來便將一支少了珠子的簪子呈給她看,問她是否認得。如玉一瞧那簪子便知大事不妙,這簪子是她從姑娘那裏順來的,隻是姑娘落水那日不知怎麽就丟了,事後她偷偷在院子裏找了幾次並沒找見,本來她還心存僥幸,她找不見別人也不見得就能一眼瞧見,定是丟在不易察覺的地方了,誰知居然被王妃發現了!


    “迴,迴王妃,如玉認得,是我們姑娘之物,這簪子前些日子不知怎麽就丟了,我怕姑娘罵,一直沒敢說。”


    王妃的手攥著帕子,忍著怒火問:“平日你家姑娘的衣裳首飾是你打理的?”


    “是,姑娘抬愛,隻是如玉能力不足打理不周,經常丟三落四的。”


    “是丟了還是讓你撿去了啊?還不說實話!”王妃怒道,“我還不知道你們姑娘好性子,你哪怕丟了她也不會說你,你若非心中有鬼,豈有不敢說的道理?”


    “如玉哪敢偷姑娘的東西,姑娘自小待我如姊妹,我豈能幹這樣的下作事?”如玉委屈著辯解道,“這些東西多半是姑娘賞的,剩下的是我為姑娘收著的,我們姑娘平日節儉,裁換下的衣裳首飾她還會穿戴,這幾樣皆是姑娘喜歡的,我怕她要的時候現翻庫房不方便,所以才做主收著的。”


    李嬤嬤便將她企圖栽贓一事如實跟王妃說了,王妃當即勃然大怒,“這等黑了心的東西,仗著你家姑娘不能言語胡說八道!李嬤嬤你去撬開她的嘴,我倒要看看她能嘴硬到何時!”


    李嬤嬤招唿另外兩個身強力壯的婆子上前,左右開弓,先賞了十下,如玉的臉登時便腫了,她捂著臉在地上哭,卻並不承認,因為她確定這簪子並沒有戴過,也不會有人瞧見她偷,沒有人贓並獲任誰也不能冤枉她。


    “如玉沒偷,還請王妃明察!”


    “還狡辯?”李嬤嬤站在她麵前,居高臨下看著她,“實話同你說了,這簪子是在院裏水池子裏找到的,你倒是解釋一下這東西如何那樣巧就出現在水池中,莫非是自己長了腿從你房間裏跑出去跳了水池?”


    如玉哭聲一哽,這東西怎麽會出現在水池中?她那日並沒有去水池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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