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光在錢千歲嫁進來之前並沒見過這個女人,很多東西也都是道聽途說。


    侯爺看不起女人,也極少在下屬麵前討論女人,就算錢家覆滅,侯爺要娶這個女人過門也是為了錢家的家產,而並未將這個孤女放在眼裏。


    對於這些位高權重的男人們來說,女人就是附庸,是個物件,是那些財富的附加品,無用也不值得在意。


    可此時此刻,蘇光突然覺著侯爺的話有時候其實也沒那麽準確。


    起碼眼下他與嚴遂都拿這個女人沒有辦法,以至於被抓住了把柄,還不能當場翻臉,更隻能安撫為上。


    “夫人這話說的,府裏出現這樣的事情,小的也是不願看到的,但確實現在侯爺不在,萬一要是出去報了官,咱們侯府的臉麵,侯爺的臉麵。


    這往後的日子裏,怕也都是茶餘飯後的作料,尤其是這些黑衣人半夜來了夫人的院子……這事兒好說不好聽啊……”


    蘇光到底跟了侯爺好些年,最懂得抓人心理,女帝上位也沒有幾年,早些年對女子的嚴苛約束還未褪去,女子最怕什麽,他也並非一點不知。


    隻可惜,錢千歲自上輩子被人騙,又被小催逼債之後,臉麵早就不及活命重要,就更別提什麽名節了,那玩意兒一文不值。


    “維護國家安定,扞衛律法的嚴肅性是我們百姓應有的責任。


    如果人人都這樣對待惡勢力怕這怕那,那還有什麽人報官,還有什麽壞人能得到應有的懲罰?”


    錢千歲滿臉的不讚同道:“我們作為這個國家的權貴,氏族,就更應該頂著那些偏見。


    為老百姓做出表率,遇到危險就應該相信國家,相信律法,讓這些膽大妄為之徒付出他們應有的代價。


    否則,官府何用?百姓又如何伸張正義!”


    蘇光:……


    這女人說的每一個字他都能懂,可是怎麽合起來他就完全不明白了呢?


    這年頭誰家不都是家醜不得外揚嗎?


    怎麽到這女人嘴裏,他們就跟犯法了似的,全都是自私自利,不為國家做貢獻的無能之輩呢?


    “當然,我也懂得侯爺的難處,畢竟曆史遺留問題,總是要小心一點兒的……”


    錢千歲突然軟了態度,“但是吧,府裏也要了解我的難處,大家各有各的不易,相互理解,相互支持,才能走的長遠。”


    蘇光離開主院的時候,腦子裏一團的漿糊,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答應錢千歲去開個小門方便他們院子裏的采買。


    但之後再想起錢千歲主動提出要讓府裏的護衛守門,就又覺著其實事情也沒那麽不能接受。


    那個小門把關的還是他們自己人,甚至於可以更近一步的監視主院裏的所有人,他這個管家就還是可以掌控全局的。


    至於內心裏那一小點的不對勁,很快就被他忽略了過去。


    嚴遂得知抓捕失敗,第一時間就聯絡上了袁成直,侯爺的下落至關重要,那麽多死士連兩個娘們都弄不到手,可見這錢家背後還是有人。


    現在敵在暗他們在明,他要是再找不到侯爺,別說這些來自外部的壓力,就是內部的人,時間長了心也就散了。


    同樣焦躁的還有傅梓闡,自從袁成直上次走了之後,即便留下不少銀兩,可老鴇子潤娘也並未放過他。


    隻要他一天沒被人贖身,他就一天麵臨著花魁亮相,初夜拍賣,這都是樓子裏這些可憐的女人必經之路。


    之前他隻當成一個樂子,有時候甚至會花兩個小錢買下這些姑娘的初夜,賞給他的下屬。


    就是錢千歲的外甥女,那麽小一個小姑娘,他也冷血的將人扔了進來,直接導致了那孩子的死亡。


    可如今,被錢千歲變成女人的他,拋去了性別的優勢,也就隻能承受這些他平日裏看來無傷大雅的委屈了。


    “好看是好看,但是是個木頭美人,那個眼神,我實在不喜歡。”


    “還以為自己是個什麽東西,就算是皇親國戚發賣到這種地方,不就也隻能賠笑逗趣,她以為她是誰?”


    “跳舞也不會,是彈琴也不會,走起路來也不像個女人,除了那張臉就是一無是處!”


    “誰都喜歡萬般風情,這種貨色,無福消受,潤娘啊這次恐怕要賠了。”


    傅梓闡站在廊下,氣得滿臉鐵青,可是經過潤娘和袁成直給他的教訓,他已經懂得禍從口出,他再也不想被人扇耳光了。


    “怎麽?難聽啊?”


    潤娘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壓低聲音說道:“你別看這幾位穿著打扮一般,可都是個中好手,眼光毒辣,一針見血。


    很多秦樓楚館甚至是不要他們掏錢,都要請他們過去掌眼喝酒,就為了讓他們看苗子。”


    “不過都是些色中餓鬼,滿肚子男盜女娼。”


    傅梓闡轉身就要迴房,他是要做大事的人,何必和這些醃臢計較。


    “你以為你是什麽?”


    潤娘迴過頭,覺著好笑道:“你是以為你是公主,還是什麽千金大小姐?


    前朝覆滅,當時最得寵的十三公主流落民間,還不是得在青樓接客,對著這些滿身銅臭味的男人賣笑?


    前陣子鹽商案,錢家那麽多口子被發配,最小的那位還是獨生女又能怎麽樣?


    她姑姑還是即將嫁入侯府的侯夫人呢,她還不是要進這個門,送了她的命!”


    傅梓闡腳步停住,內心一團亂麻。


    “你是個女人,男人地位再低,也能有平步青雲的機會,可是女人呢?


    除了去死,就隻能認命,你沒看當今聖上都是女子嘛?可普通的女子還不是一樣困在後院一生?”


    潤娘走到傅梓闡身邊,想要伸手去拍他的肩頭,卻想到他的極度抵觸,便放下手道:“你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除了做最上頭的花魁,就隻能當個普通的花女,


    樓子裏的情形你也見過,花女除非被人買走,否則很少活過三十。你要想活就隻能走到最上頭的位置。”


    傅梓闡全然聽出潤娘說起這些花女時,感同身受的那種淒然,他隻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他萬一要是變不迴男人,要麽就會一輩子困在後宅裏,要麽他就隻能依靠男人搏上一搏,就如現在坐在皇位上,名分上是他嬸嬸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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