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


    李澳茲從時間線中跳躍而出,直入十萬米深的海底,引力撐開屏障,將數以億噸計算的海水全部排斥到一旁,當仁不讓,繼續前進,直到突破眼前一層層熾熱硫磺,順著海底火山一路向下。


    【我果然沒有猜錯,上麵的島嶼已經被虛空徹底吞噬了。】


    島嶼上什麽生命都沒有,除了獻祭,還有一種可能。


    那就是固有時域。


    李澳茲迴想起來曾經因為好奇,從琉娥先生那裏得到的生命公社的禁忌實驗記錄:【55-pandora‘禍神事件’記錄報告】


    生命公社一直致力於反對敘事文明壟斷登神權力、瓜分宇宙的霸權。


    為此,她們選擇以【主宰】係的權柄(序列奧能)為藍本,試圖研究出宇宙生命的真諦,以從根本上打破人人必須登神才能永生的秩序。


    這樣一來,如果每個人都能實現永生,那麽敘事文明的根基就會被打碎,人們不需要被資本主義、登神道途、霸權主義支配。


    當然,最終的結果是生命公社解散,科學家和奧能者們各迴各家,要麽隱居,要麽迴歸敘事文明為宏大敘事服務。


    其中,【55-pandora‘禍神事件’記錄報告】,被琉娥及其學生親口承認,是生命公社由盛轉衰的根本原因。


    歸根結底,是因為這件事情觸動了所有敘事文明、甚至是星淵側集體的利益。


    可以說這是一個碰都不能碰的話題。


    因為‘禍神事件’,解開了‘敘事’最殘酷的一麵。


    【敘事文明之所以成為宇宙的絕對霸權,本質上還是對‘信息’的操控達到了星淵的最頂端水平。其最傑出的代表,正是‘固有時域’。】


    在固有時域中,不論是幾千萬光年之外的邊陲太空站工人,還是統治機構的決策者們,共同目睹同一個太陽升起落下,這就意味著任何一個決策、變動、人事變更,隻要一發出,整個文明不論上下男女老少,都能同一時間接收到。


    每個人都是政治的主體,每個人都是文明的監督者,每個人都是執行者。


    整個文明萬眾一心,就算出了問題,也隻需要極短的時間就能糾正,相當於為自己打造了一套完美無缺的免疫係統。


    叛亂是不可能的,在這樣的文明中,你就連叛亂都是第一時間被所有人知道的,當你有叛亂的念想時,替你解決不公和憤怒的是整個文明。


    就算有大量的反社會人格一意孤行,那麽固有時域的存在,也足以讓全文明的國民警衛隊可以花同樣的時間成本,沒事就來教訓你,收拾你。


    敘事文明不需要配備執法機構,因為在這樣的文明裏,警察隻是負責管理外來移民的,網絡環境更是好的一塌糊塗,畢竟沒有線下物理攻擊的成本約束,大家物理交流一頓,什麽都解決了。


    整個社會其樂融融。


    甚至就連外敵入侵也不用擔心,固有時域讓軍隊完全沒有後勤補給問題,


    至於歧視、信仰、民族、矛盾、偏見、貧富差異——開什麽玩笑,大家獲取信息的成本都已經完全等同了!


    飛升道途就在那裏,如果都這樣了,你還不能發達起來,那隻能說明你自己有問題,隻配每天工作三個小時生育四個孩子後娛樂至死,享受著豬玀一般被圈養的可悲人生!


    可以說,正是因為固有時域的存在,敘事文明能夠掃除所有人文道義上的一切阻礙,專心專業地投入到宏大敘事的續寫過程中。


    從這個角度說,敘事文明已經不是單純的霸權帝國了,它們是凡人一步步篡取舊時代的星神權柄之力,在凡間打造的登天之塔,是整個星淵的信仰,是希望,即便是像虛空這樣的惡劣敘事互相入侵其他敘事,大家也不過是當做自己人分家產。


    但生命公社,恰恰動了這塊蛋糕。


    禍神事件,以一場意外,殘忍地揭露開來固有時域的真相。


    實驗記錄的具體內容被大量清除抹去,甚至李澳茲本人都不敢看,多迴憶一下都是噩夢。


    但,李澳茲清晰地記得,其中有一句話說得極為露骨:


    ‘……從根本上講,固有時域是在用星淵的土地和生命,換取它們的繁榮延續。’


    固有時域想要形成,就需要獻祭土地和生命。


    不,他們不管這東西叫獻祭。


    正如同李澳茲把殖民和入侵應該叫做‘開化’和‘民主’一樣。


    敘事文明管這叫做……並入宏大敘事。


    嗤————!


    他任由熾熱的熔岩輻射燒灼自己,瓷質的肌膚足以抵擋這區區數千度的高溫,他一路直達火山最底部,穿過熔岩層,穿過地幔,將花崗岩層層粉碎,直到下潛到地下40公裏的時候,一道紫色的屏障豁然出現在麵前。


    “礙事。”


    李澳茲抬手一抹,【弱力】立刻將自己的身軀拆散成中微子,輕而易舉地就穿了過去。


    弱力雖然看起來比較唬人,但隻要有高中學曆,就差不多能玩明白。這年頭連學前班的孩子都知道:貝塔衰變過程中存在著靜止質量為零的中微子,所以才會出現能量虧損,而中微子振蕩又可以讓電子中微子轉化為μ中微子。


    到了【主教】這一階段,機動性已經屬於該層級最頂尖的水平。


    不僅僅是時間線跳躍競合、引力彈射這種快速位移突進技能,還有中微子振變這種無視地形障礙的強勢穿牆能力。


    唯一的問題就是每次釋放的時候,都會造成一點點輻射,對方隻要帶個蓋革計數器,立刻就能察覺到攻擊預兆了。


    但李澳茲沒有這個顧慮。


    傳統意義上的刺客,就是一擊致命,白虹貫日。


    圖窮匕見,短刀打不過長劍,那不是很正常的嗎?但凡往地圖裏塞的是一把電激發四管銃,哪還有那麽多事情。


    按照這個標準,最好的刺客,就是遠程彈道導彈。


    而【主教】完美符合這個標準。


    李澳茲不僅僅是遠程彈道導彈,還是帶著核戰鬥部的。


    伏——啪!


    李澳茲平穩落在地上,緩緩直起身,看向前方的偉岸宮殿——紫色的虛空能量實質化,變成類似珊瑚一般物質肆意蔓延,將一座類哥特式建築的尖頂城堡完全吞噬,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不快的壓抑氣息。


    迷茫、無助、絕望、麻木、放棄一切……


    如果原子有脾氣,到了這裏都得放棄結晶。虛無主義的氣息已經濃鬱到脫離了抽象的存在,從一種形而上學的概念變成了實質性的客觀存在,像是氧氣、氮氣一樣的分子。


    而這種現象,正是宏大敘事的體現。


    你可以不愛宏大敘事,但當你置身於固有時域中時,你已經成為了宏大敘事的一份子。


    如果把宏大敘事比作一副畫,那固有時域中,每一個堅信宏大敘事的公民,都是畫的顏料顆粒。


    稍微有點能耐的,能夠算是一個端點,小康之家、大企業主、精英人士,也許會變成一筆一劃。


    英雄和決策者,能夠在畫上留下自己顯眼的形象,永垂不朽,而隻有一位位英傑才俊湧現,畫卷才會永遠精彩紛呈下去。


    而虛空也不例外,甚至虛空可是第六敘事,在這方麵,比年輕的帝邦、聖殿、集團都要精通,它們的敘事都已經深入到空氣之中。


    【果然……跟我想的一模一樣。】


    李澳茲垂下頭,目光嚴峻。


    海蘭珠行省整個大型島嶼,都是騙局,那上麵的一切,都是為了引帝國的軍隊登入,然後一口氣放逐到虛空中。


    他們不會死,隻是對於外界來說,就算固有時域裏麵的人經曆了上萬年,主世界的時間也是不慌不忙走的。


    就算等到吉奧·賊鷗出來,估計對他來說都是千年之後再相逢了,到時候人還是那個人嗎?那些帝國軍團的後代不知道繁衍了幾百代的後人,還能夠對外界的龍衛星產生感情嗎?


    上當了,但不礙事。


    反正,李澳茲本就打算把吉奧·賊鷗找機會做掉的,這家夥不是焦糖蝸牛,看似憨厚,實際上是綿裏藏針,頗有心機。


    如果任由吉奧·賊鷗查下去,利奧茲奪取星淵‘種子’能力和記憶的事情,遲早會暴露。


    這麽一來,王國議會幫他解決掉了吉奧·賊鷗,過一段時間,等吉奧·賊鷗時限到了,就不得不迴去跟萊安定交差述職。


    祂這次表現這麽慘,估計以後就很難跳出來,經常活躍的也會變成焦糖蝸牛。相比於吉奧·賊鷗,蝸牛可太好操控了。


    ——雖然李澳茲獲得了不少好處,但這次他確實不是有意坑吉奧·賊鷗的。


    大不了,下次不坑就是了。


    【不論怎麽樣……現在,隻能靠我自己了。】


    李澳茲站在城堡麵前,頭腦風暴了好一陣,一直在遲疑,要不要進去。


    固然把吉奧·賊鷗提前除外了能夠獲得輕鬆和隱私,但也導致他要獨自一人麵對敵人,具體情況怎麽樣都是未知數。


    自從冥跡人道之後,李澳茲就不再幹冒險的事情了,沒有八成把握,他幾乎不敢動手。


    眼下的情況,稍有不慎,他可能也要重蹈傻牛牛吉奧·賊鷗的覆轍。


    【這個時候要是有豬豬咳,玩家們過來趟地雷就好了。】


    李澳茲正這麽想著的時候,突然察覺到一陣熟悉的氣息。


    “哦呀,被看出來了啊,反應真靈敏呢,李澳茲先生。”


    他轉過頭,隻見不遠處的虛空珊瑚中,正緩緩走出一個身形,灰色頭發盤成發髻,白大褂像是披風一樣隨意搭在肩上,她輕輕拍著手,笑盈盈走到李澳茲跟前。


    “別來無恙哦,老朋友。”


    和李澳茲五米五高的巨大身形比起來,她就像是一條玉米蛇一般,李澳茲指尖用點力,仿佛都能捏死她。


    “n4。”李澳茲低頭瞥了一眼對方身上的費米研究所標識:“你不去跟著研究所的人研究虛空科技,來見我一個叛軍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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