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澳茲合上手劄,心底的陰霾消退不少。


    篝火把他的臉色染成橘紅,漂亮的火花如同蝴蝶一般紛紛飛舞,不遠處還有沒心沒肺的玩家們正在湊熱鬧,一個個圍著杜澤辛的機甲截圖發論壇。


    “哇,高達!男人的浪漫誒!”


    “這造型分明是裝甲核心,你個假粉絲!”


    “杜澤辛,你是【機械師】的導師嗎?”


    麵對這些嘰嘰喳喳的玩家,意識體寄存在【未來守望】中的杜澤辛有點茫然無措。


    “這些小不點兒是你的人?”杜澤辛指了指人均10級的玩家:“雖然實力還湊合,但是他們在說什麽東西——喂!不要在我的裝甲上噴漆塗鴉!還有你——為什麽喝酒要把衣服脫了!”


    李澳茲臉上的皺紋漸漸褪去,逐漸恢複了青春美貌,他揉了揉僵硬的麵部肌肉,擺擺手:


    “這幫小家夥有他們的獨特能力,別把他們當普通人。”


    “特殊能力?”杜澤辛用指頭捏起一個倒黴蛋,放在監視器前,眼前發亮,掃描了一陣子,“看起來一切還算正常,但是……你說的對,我就是能感覺出來,他們不是我們蔚藍星人的同類。”


    “那個……放我下去!”


    焦糖蝸牛欲哭無淚,他剛剛從奴良市一路開車過來,結果就被一個20米高的大鐵人給拎了起來,雙腳懸空,嚇得他直閉眼,哆哆嗦嗦的。


    “你可以把他們稱作為‘降臨者’,他們可是很有潛力的。我打算帶他們上太空。”李澳茲笑嗬嗬地說道。


    上太空!


    玩家們聽到這個字眼興奮起來。


    這麽多天,魚人公會的玩家們,一直在刷怪練級,搶著做任務,又在三角鎮的競技場互相比拚,可以說是兢兢業業。


    大家去快可以試試吧。】


    這段時間,由於玩家們勤奮地工作,奧克蘭領主賺的盆滿缽滿,一下子還拔掉了周圍的好幾個土匪窩,做夢都能笑醒。


    隻不過遺憾的是:由於魚人公會他們一開始就把信息公布了出去,導致後期大部分職業玩家和大公會也聚集了過來,在最後通往宇宙的選拔賽中,全公會31人,無一人入圍。


    最終篩選出來的25名玩家,有四名職業選手:


    穹宇的老牌選手‘宇天囂’——看起來是個模樣普通,穿著打扮像個社畜的【機械師】,總是一團和氣的樣子,看起來沒有一點威脅性。


    李澳茲掃了一眼這貨的麵板:好家夥,內測才過半,他的主職業等級都12級了,還有lv.3的【黑客】,直接把總等級拉滿了。


    這還是前期比較難升級的【機械師】。


    怪不得前世都說宇天囂打pve跟開掛似的,他確實有兩把刷子。


    老幹爺派出的選手id為[lgy]加裏敦,也達到了lv.10【武者】的水平,不過沒有副職業,令人意外的是,這個年輕人居然整了個生活職業——【廚師】。


    【廚師】……李澳茲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根據他的經驗,前期【廚師】做出來的東西很令人絕望。


    美味,無毒,增益效果——前期的廚子隻能同時擁有兩個。


    而很不幸的是,李澳茲掃了一眼加裏敦的職業知識,真棒,連【基礎營養學】都沒學,希望這些玩家們自求多福吧。


    還有兩個職業選手,一個是香香雞女子戰隊的隊長[xxg]孜然粉,遊戲角色看起來是個綠粉色漸變短發,看起來很賽博朋克的【遊俠】,手臂也植入了價錢昂貴的減後坐力義體。


    不得不說,職業選手確實有兩把刷子,李澳茲看了一眼對方身上各類裝備,估計跟他當初燒銀行的初始起步資金也差不多了。


    本來孜然粉作為女選手,在這一群大老爺們兒級應該會很引人矚目,但奈何那一身朋克風對於大多數人來說欣賞不來,隻能敬而遠之。


    最後一名選手令李澳茲有些意外——來自無盡開拓者的[ip]夜仗劍。


    別的不說,他這個不僅正經,還透著古色古香的昵稱,放在一群亂七八糟的玩家中,顯得畫風極為突兀。


    明明看起來是個劍眉星目,披著武士服,頭發紮起,英姿颯爽的佩劍小夥子,結果放在一圈兒義體改造人、頭戴萌萌豬豬麵具的肌肉猛男、廢土風大衣的犀利哥之間,反而他就變成最不正常的那個。


    對於這個可憐的娃兒,李澳茲的印象挺深,不過不是因為他的技術……怎麽說呢,夜仗劍是個很特別的職業選手。


    五年五次亞軍,冠軍第一陪跑人,單挑賽永遠最後一個出線,然後第二輪白給。


    出道第一年,打到亞軍,遇到了版本之子,認了。


    第二年,換了俱樂部服役,被老東家的新人踩著上位,含淚屈居亞軍,忍了。


    第三年,被老東家看中指揮能力挖了迴去,決賽關鍵局被當年的單挑王殘血連招一套連招天秀帶走,技不如人,任了。


    第四年,卷土重來,決賽遇到了針對他的打法,被法師狂轟濫炸,又被隊友犯病,導致出賣弱點,豬隊友,刃了。


    第五年,總結教訓後,帶著組建的天王山陣容,專門刷了一把神裝武器,殺入決賽,結果剛開局,就被對麵的【劫掠者】把自己武器給偷走了,隻能眼睜睜看著對方用自己的武器,對自己一方砍瓜切菜……


    他的操作也沒有問題,但是他的戰績總讓人覺得他摸魚劃水,有人一度懷疑他打假賽,因為他個人賽打的還不錯,但人們還是覺得這樣的戰績太離譜了。


    後來,人們就常用‘你是不是在夜我?’,來責怪隊友像是在演自己。


    兩個主播李澳茲不是很熟悉,都不是他認識的同事。


    剩下的,都是大公會自家的主力。


    由於版本上限卡著玩家等級,其實大多數職業玩家對於去宇宙的興趣不大,手上還有一堆任務資源好感度要刷,這才是盡快提高技術和戰鬥力的途徑。


    但大公會就不同了,他們的目標是盡快把遊戲資產變現,前往宇宙,就是去新地圖,這無疑是最具有利益的開荒行為,因此幾大家公會一合計,把自家精英人才都給塞進來了,就指望去宇宙賺波大的。


    杜澤辛雖然不明白玩家們的價值和潛力,但是看到這些玩家願意花錢找自己學一些淺顯的知識,或者購買一些自己看來就是廢銅爛鐵的垃圾裝備,他還是答應了下來。


    李澳茲則坐在一邊,等著杜澤辛給他升級生化池,順便繼續注射奧能覺醒劑,攢點基因碎片。


    25名玩家集合,加上找李澳茲租了一波奧能,又到賬幾萬經驗,雖然李澳茲看不上這點零頭,不過養豬本就是後期見效的收益,他不著急。


    玩家們遲早會抽奧能和租奧能上癮的。


    杜澤辛沒有真正擊殺那個【白騎士】,隱秘社會的威脅還存在著,但交過一次手後,他已經有了些想法對策了。


    “如果沒有以太之血,尤赫來不是我的對手……我需要一具身體,一具能對抗以太毒性的身體。”


    當時他差一點就殺掉尤赫來了,可這具殖裝身體完全不能通過以太之血的判定。


    李澳茲陷入思索。


    現在去找能夠適配以太毒性的c3盧卡型宇宙人族的身體,實在是太晚了,不說別的,就是現場換個義體肺葉都來不及,義體植入需要提前72小時預約,手術後48小時內不能進行劇烈運動。


    不過,他找不到c3盧卡型宇宙人族的身體,並不代表沒有替代品。


    他掏出手機,撥打了一個號碼:


    “n4女士,我們之前說好的合作,可不可以再加一條?”


    “是的,我需要一個生化分身。”


    “價格昂貴?這不是問題,我可以把我的奧能抵押給你,相信掌控引力這份能力,對於科研工作者來說幾乎無法拒絕吧……”


    “嗬嗬,瞧您說的,我怎麽會騙你呢?奧能對我來說很重要,可是我這是為了您著想呢。”


    李澳茲笑了笑,放下終端。


    “你找了誰?”杜澤辛一邊給他升級生化池,一邊轉過監視器,問道。


    “冥跡重工的話事人。”


    “你找他們做什麽?又不買化肥。”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李澳茲摸了摸下巴,眯起眼睛。


    他突然發現,自己在畫大餅方麵還真有天賦,玩家上當也就算了,黴比也跟著相信,現在n4也掉進圈子裏了。


    真不錯。


    杜澤辛見他信心滿滿,便說道:


    “你還是好好珍惜這個夜晚吧。這可能是你在蔚藍星上的最後一夜。我可能,以後就看不到你了。”


    “怎麽?你舍不得了?”李澳撞了撞他的裝甲,笑罵道:“傻逼,我是上太空,又不是上天堂,怎麽就最後一夜了?”


    “這個計劃不論看幾次我都覺得瘋狂,就算提出計劃的人是你,我也無法立刻接受。”


    杜澤辛沒有理會他的插科打諢,腰杆轉動,軸承旋擰,緩緩低下頭,和李澳茲近乎平視:


    “我曾經幻想過逃離地麵,你卻替我做到了,你比我敢想敢做,我真的不知道我還能說什麽……也許,我是不是該換個執念了。”


    “我不知道,杜澤辛,你的前路隻應該由你自己選擇,而我不能也不會替你幹涉。”


    李澳茲一攤手:


    “你決定不了自己的出身和現狀,所以才要努力,改變未來,就好像一場馬拉鬆一樣,你總得不斷地跑下去才行。”


    “可如果我全速前進,也追不上別人的起點呢?”


    “那錯的絕不是你,是這個操蛋的比賽。”


    李澳茲習慣性想抽根煙,擺出姿勢後才意識到自己已經為了亞莉克希亞戒掉了,他搖搖頭,說道:


    “杜澤辛,古代人是不會想到,未來的世界沒有太陽,他們也不會想到未來的人會用核彈上天……時代和環境會限製你的發展,如果你這條賽道跑不贏,那就去潛水去遊泳吧。”


    “也許你是對的。”杜澤辛說:“李澳茲,謝謝你跟我交流,我已經很久沒有跟人敞開心扉聊天過了……你是我第一個朋友。”


    “我很榮幸。”李澳茲說。


    “我想給你這個。”


    機動裝甲的駕駛艙打開,電腦上立刻彈出來一枚芯片中:


    “我把我的意識複製上傳到了這枚lotus芯片中,假如有一天,我變得不再是我,你就——”


    “別這麽說,太不吉利了。”


    “我是唯物主義者。”杜澤辛說:“李澳茲,相信我,先答應我這個。”


    “……好吧,我信你,小澤。”


    “這裏儲存了我的靈魂和人格,如果這具機動裝甲沒能抗住壓力,你就帶著這枚lotus芯片,把它帶迴雙子星市,英雌廣場西路的蜂巢公寓,210號房,房間密碼1204。”


    “那是你的生日?12月4號?”


    “你不需要在意……李澳茲,把這枚芯片,帶到服務器上。你會收到一份大禮的。”


    杜澤辛說:


    “這枚芯片我還交給了亞雯小姐,放心吧,我有的是備份,放心好了,我怕死,李澳茲,放心,我可怕死了。”


    他連說了三個放心,但李澳茲還是覺得他像是在交代後事。


    “……別再說了,黴比,你會沒事的。你還得去改變這個狗屎一樣的霜鍍呢。”


    “是啊,我的國家,雖然它爛到底了,但是我還是想改變它,6億人的未來,不應該因為麥德薇臭婆娘的傻逼決定而變成鬧劇。”


    杜澤辛停頓了片刻,問道:


    “李澳茲。”


    “你說。”


    “我突然發現,我已經不想去宇宙了。”


    “怎麽說?”


    “因為我感覺,我已經不害怕未來了。”


    杜澤辛抬起手,按壓在胸甲上:


    “我有了麵對它的勇氣……名為責任的勇氣,我感覺有了它,我一下子有了強大的力量。”


    “得了吧,你剛剛還說你是唯物主義者。”李澳茲調侃道:“這會兒又相信主觀能動性了?”


    “這不矛盾,李澳茲。霜鍍的電路板上長不出花開,但是總有人會對著虛假的太陽歌頌未來,必須有人要去麵對這個醜陋的世界,這個惡心到底的比爛世界,然後……”


    “然後?”


    “我要用槍炮毀掉她,在她的廢墟上一磚一瓦地重塑她。”


    杜澤辛的電子音波瀾不起,卻說著最浪漫的話語:


    “最後,盡情地去愛她。我想,那樣的蔚藍星,我是不會害怕,也不會他那個,更不用去逃離,也就不想去宇宙了。”


    “霜鍍,天環,正旭,紅箭……蔚藍星的一切都被厄煞的陰影籠罩,但就算沒有厄煞,世界上還會有戰爭瘟疫饑餓死亡……我看到了,我看到了那一切……”


    “你看到了?你在說什麽?你看到了什麽?”


    李澳茲心生警惕,立刻追問道:


    “杜澤辛,誰讓你看到了那些?”


    “這不重要——我想,李澳茲,我是說,我大概明白了,其實蔚藍星現在最需要的不是什麽舊時代技術,而是希望。隻要有一點希望,這個世界就還有救。”


    電子眼中倒映著李澳茲的身形:


    “李澳茲,請把希望帶迴給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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