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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他渡過赤江的第四十五天,一路上他都是這樣,走走停停,累了就找個地方睡覺,渴了就喝溪水,餓了就找些野果果腹,偶爾能用那張弓獵到一些野物,但即使是這樣,他卻還是瘦的不成人形,因為那張弓實在是太軟,射出的箭威力太小,隻要距離超過了二十步,就連野兔也不一定能射死,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他的最後一支箭,跟著一頭小野豬消失在了密林中。


    離那個村子還有二裏地的時候,一場大雨忽然毫無征兆的下了下來,蘇驚塵戴著那個並不能遮住多少雨的破舊鬥笠,在雨幕中緩緩穿行。曠野中,一座孤零零的屋子正升起騰騰煙霧,披著蓑衣的牧童在牛背上吹著短笛,笛聲偶爾會透過雨幕,來到蘇驚塵的耳邊。


    那間屋子在蘇驚塵的眼中不斷放大,風聲獵獵,他按住鬥笠,把拐杖放在一邊,輕輕叩了叩那扇看上去隨時會倒在風中的腐朽木門,隔著門板,他也聞到了那股濃濃的藥味。


    “來了,”開門的是一個女人,她看了看蘇驚塵,滿臉驚訝,語氣裏有些嗔怪的意思,到好像是母親關心自己的兒子,“這麽大的雨,你怎麽還在外麵?快進來。”


    “我等雨停就走。”蘇驚塵不好意思的笑笑,走進去關上門,隔絕了外麵的風雨,然後站在門口不知道該幹什麽。


    “來這邊坐,”女人指了指桌子邊的小凳子,自己迴到床上靠牆而坐,然後用被子蓋上大半個身子,又開始縫製女紅,“我身子弱,受不得涼,讓小兄弟你見笑了,倒是你,從哪裏來啊?”


    “我從北邊來。”從縫隙透過的風吹過蘇驚塵幾乎濕透的衣服,徹骨的寒意一下湧了上來,他忍不住縮了縮脖子,把身子蜷縮作一團。


    “冷的話就去灶門前坐著吧,有火好歹會好一點,”女人頓了頓,又問,“那你到南邊來做什麽呀?”


    蘇驚塵走到灶門前,盡可能的靠近火源,“有人叫我往南,我也沒有能去的地方了,就往南來了。”


    “你一個人嗎?!看來吃了不少苦頭呢。”


    “算是吧。”


    不大的屋子忽然安靜了下來,倒是窗外的雨,越來越大,兩人正沉默著,蘇驚塵的肚子忽然叫了,他漲紅了臉,好像這樣就能讓肚子的叫聲停下來一樣。


    女人忽然噗嗤一聲笑出來,她指了指灶上的鍋,說:“裏麵還有三個饅頭,要是不嫌棄的話你就拿了吃吧。”


    “嗯,謝謝。”蘇驚塵緩緩站起來,從鍋裏抓了兩個饅頭,一手一個,又迴到剛剛的位置狼吞虎咽。


    “你吃東西的樣子倒是跟我兒子一樣呢,”女人又笑,“你多大啦?”


    “十五。”


    “比我兒子還小三歲,”女人抬起頭,還想再問什麽,卻看到蘇驚塵靠著牆,已經睡著了,她笑了笑,“看來真的是很累了啊。”


    ......


    蘇驚塵緩緩睜開了眼睛,窗外沒有光,屋子裏點起了油燈,他分不清現在是白天還是晚上,有個足足比自己高了一個頭的男人,正在女人麵前說著什麽。他好久沒有睡這麽舒服了,沒有蛇蟲的騷擾,也沒有冷風的侵襲,隻有溫暖的火光,他剛剛起身,一件衣服忽然從自己身上滑落下去,“怪不得睡這麽舒服呢。”蘇驚塵想。


    “謝謝,”蘇驚塵抬起頭,把衣服放在桌上,對著那兩個人笑笑,“我該走了。”


    “都這麽晚了,你還想去哪啊?”婁起轉過身來看著蘇驚塵,“村子裏可沒有客棧。”


    “對啊,就住我家吧,不過沒有多餘的床鋪,你隻能和我兒子擠擠了。”女人放下手裏的活,看著蘇驚塵說。


    “可是......”


    “你還沒吃飯吧?”婁起上前摟住蘇驚塵,自顧自的說,“走,我帶你到村子裏的酒館裏吃!那裏的拍黃瓜可是一絕!”


    蘇驚塵就這樣被婁起架著來到了村裏的酒館,婁起大概也沒有吃飯,他們就著湯和三個小菜,足足吃掉了十三碗飯,酒館老板大概和婁起很熟了,對於這樣的虧本生意他也不惱,反而笑著對婁起說,“盡管吃,飯管夠!”


    蘇驚塵吃下第七碗飯,打了個飽嗝,再也吃不下了,“好久沒有吃這麽飽了。”他摸著圓滾滾的肚皮說。


    “我也是!”婁起吃下第八碗飯,抹了抹嘴角,轉過頭說,“掌櫃,結賬。”


    “二十四枚銅葉。”掌櫃在櫃台上劈裏啪啦打著算盤,頭也不抬。


    “有點貴啊,”婁起小聲嘀咕。


    我們都吃了那麽多碗飯了,還貴啊,蘇驚塵想。


    但婁起還是走到櫃台前,從懷裏掏出一個破舊的錢袋,把錢全倒了出來,盡是些顏色各異的銅葉,就連雜色的銀葉也不見,他一枚一枚點好,給掌櫃遞了過去,“張叔,給您錢。”


    “嗯,下次再來啊。”掌櫃淡淡的說,他稍稍轉頭,果然,自己的女兒又在後廚門口呆呆地看著婁起,他歎了口氣,又低下頭開始撥弄起算盤。


    婁起走到蘇驚塵麵前,自然而然的摟住他的肩膀,好像他們是相處多年的兄弟,“說起來,剛剛光顧著吃飯了,還沒問你叫什麽名字呢。”


    “蘇驚塵。”


    “我叫婁起!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婁起大笑著說,“聽我娘說,你從北方來?”


    “嗯,我一路往南,有人讓我往南,可是他隻告訴我往南,沒有告訴我我應該去南方的哪裏,我也不知道,我的目的地究竟在哪。”


    “那肯定就是淮揚啊!這裏可是天下最富庶的地方,那個叫你來的人指的一定是這裏。”


    “是嗎,”蘇驚塵笑了笑,“就算不是,我也得在這裏停留一陣子了,我得賺些盤纏,以備不時之需,我可不想再體驗餓肚子的感覺了。”


    “好啊,那你明天就跟著我,我帶你去淮揚城裏找些活幹。”婁起拍了拍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謝謝你,婁起。”


    ……


    次日,淮揚城。


    蘇驚塵和婁起起了個大早,天未亮就已經出門,到現在太陽已經爬出了海麵,街市上也逐漸開始熱鬧起來,丹鴦大街上行人小販絡繹不絕,叫賣聲一陣高過一陣,淮揚最大的酒樓“醉人間”因為朱紅色的漆飾和那個招搖的招牌,在大大小小的店鋪中尤為顯眼,而偏街青石與丹鴦大街相比就顯得有些冷清,因為青石街上大多是些老店,從那裏經過的大都也是去往青浦港的工人。放眼望去,這邊到處都是歲月的痕跡,青石地板經過風和雨的打磨變得光滑細潤,在不起眼的角落裏還有三兩點青苔在肆意生長著,麵攤飯館裏熱氣騰騰,魁梧的漢子們三五個一桌,正捧著海碗大快朵頤,有熟人看到婁起還會招唿著他過來一起吃,婁起砸吧砸吧嘴,卻都一一拒絕了,然後徑直走向碼頭那邊。


    不要隨意欠別人人情,人情這東西,有時候很難還的,這是他娘教給他的。


    “婁起,今天要來我船上幫忙嗎?”一艘大的可怕的船上,有個正當壯年的船主站在船頭朝他大力揮手。


    “陳老板,今天貨物很多嗎?”婁起朝著那艘船小跑過去,蘇驚塵也跟在他身後,不緊不慢的走了過去。


    “很多,一箱貨物沒有兩三個漢子是抬不起來的,”陳老板看了看跟在婁起身後的瘦弱少年,問,“這是你朋友?”


    “對啊,我朋友,”婁起笑了笑,“我來這邊幫他尋一份差事,陳老板,今天能收下他嗎?”


    陳老板看著那個少年皺了皺眉,有些猶豫,“看他的樣子,怕是沒什麽力氣,我找他沒用啊。”


    “是嗎?那就沒辦法了,”婁起歎了口氣,轉頭看了看蘇驚塵,就要朝別處走去,“走吧蘇兄弟,我帶你到別處看看。”


    “哎哎哎,”陳老板連忙叫住婁起,“可以商量嘛。”


    婁起在碼頭可是個大紅人,他一個人頂的上四五個健壯的漢子,卻又不多要工錢,碼頭上的船主們大都想把他跟著自己出海,但婁起卻隻在白天到碼頭來幫忙卸貨,無論他們提多好的條件,甚至是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他也不曾答應。


    “怎麽商量?”


    “你的工錢我照付,至於那個少年,我也勉強收下,看他幫忙的情況,要是有力氣,肯出力,他的工錢我自然也不會少,要是沒什麽力氣,那我就隻能給他幾文錢打發他走了。”


    “怎麽樣?蘇兄弟。”婁起問。


    “我試試吧。”蘇驚塵笑了笑,總不能辜負人家的一番好意,還再麻煩人家。


    兩人一前一後上了船,船的角落裏零零散散的堆著些不大的箱子,幾個水手正聚在一起閑聊,“就這些嗎?”婁起有些疑惑。


    “貨物都在船艙裏,我船上那些廢物兩個人都搬不動一箱,隻能靠你了。”陳老板拍了拍婁起的肩膀,一臉期待的目光。


    “那就帶路吧。”


    陳老板帶著蘇驚塵和婁起走進昏暗的船艙,幾個火把有序的照亮著走廊,幾個用黑色鬥篷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人從最遠處的黑暗中走了出來,婁起看著那些甚至連性別都分辨不出來的人,轉頭問,“陳老板,他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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