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園的夜晚總是那麽危險,那些死去的人越多,夜晚就越是危險。”圖南說道,“你應該知道,那些東西,就是慘死在莊園中的人。”


    “是啊,就算我最開始不明白,可是後來也都該明白了。”莉莉絲拿起手邊的水杯喝了一口,才繼續說道,“你們說我應該害怕嗎,臥室的門一天比一天顫抖的厲害……可是有趣的是,隻要那些莫名其妙出現在莊園裏的人死光,他們就會消停下來。”


    “難怪……”珍妮低聲說道,“所以從一開始,我們就注定了要全部死在這裏。”


    “或許吧。”莉莉絲不置可否,“我本來以為,吃下那顆心髒以後,一切都會結束的。母親雖然變得不太像從前了,可她依舊是愛我的,這就夠了,我可以哪裏也不去,和她永遠生活在莊園中。”


    “這隻是你的幻想罷了。”付之行冷冷地開口。


    莉莉絲“咯咯咯”笑出了聲,“是啊,這隻是我的幻想罷了。”


    “人還是一堆一堆的來,每一次!每一次母親都要逼我吃下……”她露出厭惡的表情,“我開始感到厭煩,隻有我自己知道,這根本毫無意義。我開始覺得活著也並沒有什麽意思,或許死也是一種解脫,我故意放走了那些人……如願以償地被些破門而入的‘羊’殺死。”


    “可是你並沒有死。”圖南說道,“一切都循環了是嗎?”


    “是的。”莉莉絲冷冷地說道,“我活了過來,一切又恢複了原樣,又有一群人來到了莊園……試問有誰能夠忍受這樣永遠一成不變的生活呢?我是人,我不是一個機器,我覺得無比痛苦……可是為了母親,我一次又一次忍了下去。”


    “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不想忍了呢?”


    “我也不記得了。”莉莉絲閉了閉眼,“你知道心髒的味道嗎?”


    “它被遞到我手上的時候,還是溫熱的,甚至還在跳動。我吃了下去,可是我依舊覺得它在跳動,它在我的喉嚨裏、喉管、胃裏,不停地跳動。”


    “總有一天,我會被逼瘋,在那之前,我隻能自救。”


    “我嚐試了很多方式,甚至開始與那些莫名其妙的人合作,可是無論怎麽做,夢醒之後,一切又會迴到原點。”


    莉莉絲的外表明明還是個孩子,可是她的內心早已千瘡百孔,她活了不知道多久,甚至比他們在場的所有人加起來還要老。


    “我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她說,聲音裏有種隱隱的癲狂,“如果這一次,一切還是迴到原點,我就殺了每一個來到這裏的人。”


    如果真的如此,這個副本從此以後,就會變成一個徹徹底底的死局。


    因為這個世界,莉莉絲就是唯一的規則。


    圖南忽然頓了一下。


    似乎就在這一瞬間,有許多已經被她遺忘已久的東西從她大腦深處重新浮現。


    “莉莉絲。”


    就在關頭,一個冷漠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


    “你在做什麽?”


    幾人迴過頭,夫人正站在樓梯上,冷冷地注視著他們。


    “母親。”莉莉絲平靜地說道,“我在和他們玩遊戲。”


    “你需要充足的休息,我想你應該去休息了,遊戲可以等過幾天再玩。”夫人的聲音透著隱隱的危險之意,“隻要你想,會有很多人願意陪你玩遊戲的。”


    圖南忽然意識到,“夫人或許想要動手了。”


    夜晚變數太多,她已經迫不及待了。


    大廳的大門早已被關上,通往樓梯的入口被夫人堵住,她四下環顧了一圈,竟然沒有任何可以逃跑的路徑。


    “抓住他們。”夫人一聲令下。


    四人頓時反應過來,四下逃竄起來。


    “我的盆栽還在房間裏啊!”珍妮尖叫,“你們也太突然了!”


    露絲“嗖”的一下,變成了一隻小飛蟲,四下飛舞,由於目標太小,抓她的人很快就丟失了目標,又轉向其他人。


    “這技能也太炫酷了。”珍妮感歎了一句,“比我那技能強多了。”


    圖南沒什麽技能,隻能在大廳中玩跑酷。


    “莉莉絲,你不是說要和我們合作嗎?”圖南大聲喊道。


    “沒有能力的人,又憑什麽與我合作呢。”莉莉絲冷酷地說道,“該說的我都已經告訴你們了,你們應該向我展現出價值了。”


    對方人多勢眾,漸漸縮小了包圍圈。


    快想想,快想想該怎麽辦。圖南一邊躲,一邊絞盡腦汁。


    莉莉絲的意誌高於一切,現在隻有她能救他們。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莉莉絲的意誌會高於一切。


    圖南微微一頓。


    就是這一下停頓,喬治終於抓住了機會,一把抓住了她。


    “挖出她的心髒。”夫人冷聲道。


    付之行想要來幫忙,卻被兩個人纏住,一時脫不開身,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一旁的一個男仆拔出一把匕首靠近圖南。


    “不要!”珍妮驚恐地高聲喊道。


    她痛苦地閉上眼,不想看到這殘忍的一幕。


    “關鍵就在你自己!”


    圖南在這一瞬間,忽然產生了一個瘋狂的猜測。


    她高聲喊道,“莉莉絲,你還不明白嗎,這一切的真正源頭就是你自己,這或許……是一場永遠不會結束的噩夢。”


    莉莉絲瞪大眼睛看向她。


    “你……你什麽意思。”


    “讓他們都停下!”圖南怒聲道。


    一瞬間,所有人的動作都詭異地停了下來。


    露絲變迴原形,氣喘籲籲地倒在地上,臉色蒼白。


    珍妮與付之行也驚惶地朝她看了過來。


    “你說,一切都是,我的噩夢?”莉莉絲看著她,臉色陰沉,“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圖南胸口起伏,荒唐大膽的猜測讓她渾身發熱,精神亢奮到了極點,身體甚至因此微微發起抖來。


    一些被忽略的細節在這個時候終於清晰起來。


    她們來到莊園的第一夜,她在洗漱間看到水龍頭流出白色的液體。


    付之行在夜晚從被爬山虎遮擋的窗戶中看到了透進來的光。


    莊園角落中的模糊的薔薇,外圍濃厚的迷霧……


    還有珍妮與其他人或多或少碰到過古怪的,在現實生活中無法用常理形容的現象。


    仿佛bug一樣的存在。


    她剛開始以為,這一切隻是副本為了迷惑他們製造出來的煙霧彈,並且這種情況並沒有任何危險性,於是一直忽略了它們。


    可是在前兩個副本中,並沒有出現過這種古怪的現象。


    現在想想,說不定這反而是副本給他們的一種提示。


    而最讓她肯定這一點的,還是這個副本一開始,那條看似普通的規則。


    “ta的意誌高於一切。”


    在什麽情況下,一個人的意誌竟然可以強大到左右這個世界的一切。


    “你難道沒有發現,這個莊園裏發生的一切,都是按照著你的想法在進行嗎?”


    圖南胸口起伏著,終於緩慢地開口,“那場大火之後,你希望母親活過來。多麽荒誕的一件事啊,可是你的母親卻真的活了過來。”


    莉莉絲臉色變得蒼白起來。


    “你恐懼這一切都是假象,於是幻想出來的母親處處都透著怪異。你渴望自由,可是你根本沒有出過莊園,也根本沒法想象出外麵的世界,於是莊園外隻是一片虛無的迷霧。”


    “不……不是這樣的……”莉莉絲捂住耳朵,可是圖南的聲音還是像一根釘子一樣紮進她耳中。


    “你想要誰活著,誰就能活下去,同樣的,你想要誰死去,誰就會死去。”


    圖南看著她,一字一頓地說道:“你對於這個莊園裏的一切,擁有著近乎神的權利。”


    “所有人的行為都聽你掌控,你的意誌高於一切,難道還不能說明嗎?”


    “這隻是你的一場噩夢,因為是夢,所以夢的主人高於一切。”


    “你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原來……是這樣……”莉莉絲頹然地放下手,喃喃自語,“原來是這樣……”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雙腿,這雙腿從大火之後就再也沒有發揮過作用。


    她顫抖著,用雙手撐著桌子,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就這樣一點一點站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原來是這樣。”莉莉絲控製不住地仰頭大笑起來,眼淚卻從眼角不斷滑落。


    “原來,這真的是我的一場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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