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月先是一怔,而後是大口地喘氣,臉上的表情也從恐懼與氣憤變成了喜悅。


    人在最恐懼的時候是一定會恨讓自己陷入這種境地的人的,胡月顯然恨極了青梅,而青梅的死,加劇了這種大仇得報的喜悅。


    人也許很難因為被愛綁架而活下去,可恨意卻永遠比愛綿長,因此胡月眸中的生機又迸發出來,甚至不需要虞燭明開口問,她已經一五一十地說了她被賣到這裏來,又經曆過了什麽。


    江雲浦那邊也看完了屍體,走至她倆旁邊。


    見虞燭明自己脫了衣服,他也把自己的外披給了虞燭明。


    胡月自己講得正起勁,沒有留意到他們這邊的互動,隻是自顧自地說著:“你們看那個死去的男娃娃嗎?我要不是跟他待一屋,被他分擔了點那個神經病的穀欠火,我也難逃一死!”


    她憤恨地說著,虞燭明大概了解到了赫連武究竟是怎麽對待這些被關起來的人的。


    赫連武愛用鞭子抽人,無論男女和成年與否。發泄完他那穀欠望後,會以男女一間廂房,讓他們互相折磨。


    據說有些人遇到了比自己好欺負的,會變本加厲地折磨“室友”。胡月遇到的這個,還是個沒到十四歲的男娃娃,實在是太小了。


    江雲浦借著旁邊的被子,用被子隔著手,把他翻了個身,是個容貌很清秀的孩子。


    胡月說到這時,江雲浦也補充道:“這個孩子身體發育得晚了些,骨相上看,才過十二歲。”


    胡月歎了口氣,“他同我說,就是因為這身體的原因,家中視他如珍寶,卻還是因為那夜他固執地要一個人睡,就被賣到這兒。”


    再與父母相見時,就是陰陽兩隔。


    好不唏噓。


    “其實他也才死去一個時辰。”胡月補充說。


    確認了還有活人,那麽對赫連武的懲治的腳步就要加快,否則還要有更多人死去。


    他們不能因為今日沒救下的人而難過而停滯不前,人死不能複生,自責是沒有用的。


    “三天,”虞燭明與江雲浦對視了一眼,鄭重其事地對胡月保證道:“最多三天,你會被救出去,在這之前,你也許還要……再忍忍。”虞燭明有些不忍說出後麵那三個字,但出於不能打草驚蛇的目的,胡月他們還不能救出去。


    有了生的希望,又有了大仇得報的喜悅,胡月其實是有動力撐下去的。


    她堅定地對虞燭明點了點頭:“謝謝您。”說著,就把虞燭明的外披還了迴去,“這個,也是不能留在這兒的。”胡月莞爾:“會打草驚蛇。”


    見虞燭明接過衣服,胡月才如釋重負地說:“我等你們好消息。”


    鄉下人家女孩其實對所謂王爺啊,世家啊,沒什麽太深的認識,但江雲浦的武力值她見識到了,虞燭明不凡的談吐她見識到了,因此,胡月願意相信江雲浦和虞燭明會還她自由,還她公道。


    兩人了解情況的目的達成,也就退出了廂房。


    江雲浦去修補好了拆下來的窗,虞燭明不願要胡月見這一幕,易地而處,她覺得這有奪人希望的意思,就哄著她去睡了。


    虞燭明再迴到房間時,突然一陣眩暈,心髒處也傳來猛烈的痛楚,還好江雲浦就在後頭跟著,因此能馬上把她接住。


    “怎麽了?哪兒不舒服?”江雲浦一臉緊張。


    四下無人,江雲浦聲音中的那種著急就暴露無遺。虞燭明聽得心中一暖,隻是她沒有精力迴應他,隻是指了指床,示意讓江雲浦把她扶過去。


    江雲浦沒忘他們此刻是偷溜出去的,先是觀察了四周的環境,確認沒人來過之後,才把虞燭明扶進房間,反手把門帶上。


    虞燭明扶著床沿躺了下去,側身瞥見鎖骨處有個亮點。


    那是……她一直隨身攜帶的玉佩?


    父親還在世時,曾經說過,這個玉佩,也是從慧因寺求來的。自她出身就掛在脖子上,是一塊天然心形的玉石,雕琢隻為了串上繩子。


    而此時,它泛著淡淡的紫色光芒。


    江雲浦也望著玉佩,雖是第一次見,卻有一絲熟悉的感覺。他從記憶的深處找到了這塊玉佩的信息:“這是……天華佩?”


    “你也認得?”虞燭明有些驚喜。


    “不算認得,之前弘能要給我算命時,我見過他那兒的書,有關於這個玉佩的描述。當時覺得天然心形的玉石實在難得,又恰好是能佩帶在身上的大小。於是就記住了。”


    虞燭明頭暈目眩的感覺逐漸消退了下去,她撐住床坐了起來,“這個玉佩,是我小時候父母予我的,說是能庇我一生無虞。”虞燭明的痛覺還沒消失,因此這會兒扯出來的笑也不大好看,她扯了扯嘴角,索性放棄。


    “怎知他倆都先後離開了我,此物似乎也就成了擺設。”


    白柳竹離開後,她在首輔府的日子簡直無法用言語形容。


    再到玉永……


    江雲浦便擁住了她。


    “從前你說你不信神佛,其實是因為這個吧。”


    虞燭明頷首。


    她緩了口氣,終於覺得心髒處不怎麽痛了,才緩緩開口道:“既然人靠不住,那麽神這樣虛無縹緲的東西,就更加靠不住。因此,我寧願信自己。”


    江雲浦握住她的手,放到他的胸口處。


    “那麽,霽光願意的話,也可以相信我。”


    虞燭明腹誹道:你欺騙我也不是一兩次呀!嘴上也沒客氣,她道:“信不過。”


    江雲浦:?


    原本隻是一句調情的話,豈知虞燭明還認真迴答了……江雲浦決定下次一定要好好考慮才開口。


    “還有不舒服嗎?”為了不讓氛圍沉浸於尷尬之中,江雲浦很明智地選擇了轉移話題。


    虞燭明方才是沒吸一口氣,心髒都要猛抽一下的,這會兒倒是沒有那樣的感覺了。


    “感覺已經好多了。”虞燭明將玉佩放進衣服裏,又整理了著裝,這才下了床,要去倒杯水喝。


    江雲浦先一步感知到她的想法,已經為她奉上一杯茶了。


    “靄雲倒是跟我心意相通。”虞燭明也沒吝嗇誇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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