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林誌來時,見到的就是此番情景。


    雪又下了起來,廚房門口有一支紅梅獨綻,屋簷下有佳人一雙,更遠處竟有鴛鴦同飛,那是新宜苑的湖泊。可是眼下還在下雪呢……


    他打趣道:“你們感情倒是好。”望向虞燭明的眼神卻帶了一絲探究,心中還有些失望,她那個侍女居然沒來。


    江雲浦鬆開了虞燭明的手,問:“你怎麽來了?”


    “大將軍說,你最近有些不在狀態,讓我來看看你。”這樣試探的話,令江雲浦與虞燭明都警惕起來,虞燭明驟然發現,原來她心裏一直把江雲浦視作自己人的。


    轉念一想,之前說過與他合作,歸類為自己人其實無關其他。


    “來都來了,不如吃頓早膳?”虞燭明笑著轉移話題,江林誌倒還願維持之前那副翩翩公子的形象,笑著應下了虞燭明的邀請。


    鍋裏的麵條已經涼了,不過吃起來還算是溫度適中。


    幾人遵從食不言的習慣,桌上並沒有說話。


    到虞燭明用膳後覺得熱,到屏風後脫去狐裘時,她才聽見江林誌低聲地問:“哥哥這是對虞小姐動心了?”


    想來他這話其實是不想給虞燭明聽見的,隻是他沒想到虞燭明耳尖。


    她動作沒停,隻聽見江雲浦配合著他低聲迴答說:“並沒有,不過是虛與委蛇,想來以後能有利用的機會,因此假裝親近而已。”


    虞燭明倒是希望他真的如此,隻是他剛剛說的話還曆曆在目。


    江林誌笑了聲,“希望如此吧。大將軍今日讓我來,就是為了問這件事的。”


    而後他用正常的音量說:“希望哥哥與虞小姐情比金堅,長長久久。”


    虞燭明:……


    演戲也不需要這麽假吧?


    她將狐裘擱置在衣架上,又對鏡整理了一下儀容,才走迴桌邊。


    江林誌便要辭行,“我突然想起些事沒做,今日謝過嫂嫂的早膳,味道實在不錯。”


    虞燭明頷首,“多謝小叔子誇讚。”


    他走後,兩人又是沉默。


    倒不是江雲浦不願意說話,隻是怕虞燭明覺得尷尬。喚來下人撤走餐具,江雲浦牽著她的手到了書房。


    “今年王府的楹聯還未準備,之前覺得霽光的字好看,不如今年就由霽光來書春吧。”


    咦?虞燭明一下子記不起來江雲浦何時看過她的字,不過她對於讚美之詞向來是照單全收的,於是說道:“好呀,靄雲想寫點什麽?”


    江雲浦似是思索了一番,實則心中早已有了答案:“悠悠乾坤共老。”


    虞燭明恰好也見過這對對子,於是答道:“迢迢日月爭光?”


    “不愧是霽光。”江雲浦嘴角含笑,見她已動筆寫下,他也提筆寫下橫批:瑞靄迎霽。


    見兩人的表字被江雲浦以這樣的方式組合起來,虞燭明就算再不信他方才所說的什麽年少動心,心中也是有些動容的。


    “想不到靄雲會用這副對聯,我以為你會想些尋常人家會用的。”虞燭明如此說道,是因為她對王府的觀察,去年貼著的是普普通通的“一年四季春常在,萬紫千紅永開花”。


    江雲浦莞爾,“因為今年有霽光在。”


    少女的臉一下子又漲紅了。


    今年下雪的日子很多,總聽百姓們念叨著瑞雪兆豐年,虞燭明也逐漸開始期待開年。


    隻是提及魏帝被刺一事時,兩人還是在對策上起了矛盾。


    江雲浦與虞燭明坦白了他查到的線索:刺客其實早前就在宮中當值,不過與她共事的宮女都對她沒什麽印象。


    刺客是個女人。


    虞燭明也同他說了她懷疑刺客是薑作人派來的,周氏也參與其中。


    “我想速戰速決,因此我們的對策是:以我為餌,誘敵深入。”


    這是她早上與虞淮商量後得到的方案,是要她進入薑作人的大本營。卻被江雲浦否定了。


    “不可,這樣過於冒險,薑作人陰險,若真要動手,不會顧念你是什麽身份。”江雲浦神色凝重,眸子更是一刻不肯離開虞燭明,生怕她下一秒就要消失似的。


    虞燭明擱下筆墨,“靄雲,有失才有得,你說了會相信我。”


    她同樣堅定。


    兩人目光相接,其中有各種情緒,無法言明。


    江雲浦最終還是作出了讓步,他其實沒法拒絕虞燭明的任何一次請求。


    “我會讓我的暗衛接應你。”他輕聲歎了口氣,也不知這個年還能不能跟虞燭明一塊兒過。


    至傍晚時,兩人到門外換了新符,晚飯是江雲浦做的,虞燭明在他書房查看她不在京城時,薑作人的行跡。


    翻著翻著,卻見到了夾在其中的一張字條。


    “今夜子時,刺殺虞內閣。”


    紙張殘缺且泛黃,“虞內閣”三個字卻刺痛了虞燭明的雙眼。


    父親死前,位同如今的餘光。隻是當時他的權力要更大,影響力更廣,因此被人敬稱:虞內閣。


    這張字條……是何人所傳?是給江雲浦的嗎?殘缺不全的部分又寫了什麽?


    江雲浦就是在這時進來的,飯做好了。虞燭明沒有動,看著他走過來,江雲浦也看見了那張字條。


    虞燭明的神色顯然說明她已經看過字條了,江雲浦便解釋道:“你父親被刺殺時,有人給我傳信,讓我去救。隻是當時收到飛鴿傳書的人是大將軍,他將紙條丟進火爐,我搶救不及時,隻留下了這一半的字條。”


    這個解釋並沒有邏輯上的漏洞,以江雲浦當時與大將軍的關係,江良光那會兒在江雲浦的書房並不奇怪。


    虞燭明斂了斂眸,“我自然是相信靄雲的。”她臉上掛著一抹明媚的笑,江雲浦覺得其實她心中並沒有相信這個解釋。


    然而過度解釋會顯得欲蓋彌彰,江雲浦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畢竟他十分清楚虞成濟的死對她造成了多大的影響。


    “我們去吃飯吧。”江雲浦轉移了話題。


    虞燭明也沒在這件事上糾纏,主動牽上了江雲浦的手,令江雲浦微微側目。


    雖然訝異於她的主動,但江雲浦心中仍是非常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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